太子转身踱了几步,沉默半晌道:
“五洲大陆男多女少,齐国尤甚,所以齐国历代储君都是女子!但齐国朝圣女皇殿下却是个痴情种,一生只立一位皇夫,膝下也仅得一名独子,他就是子君!女皇倒是开明,想要破例让子君当皇,但遭世代都是女主天下的齐国王孙贵公们反对!当时齐国恰逢连年天灾,大伙将祸事统统归在皇子身上,极力要求女皇再纳侧夫,昌盛子息!女皇不肯!且坚持要立子君为储君,但皇夫不忍朝纲内乱,遂在子君五岁那年将他与宰相千金赵子涵换养,认子涵为义女养在宫中堵天下悠悠之口!想来他们与赵宰相商量好,待过了灾年,朝纲稳定之时,再换回子君,重立子君为皇储,而子涵以皇长姐身份立为辅政大臣,若到时民众要拥女皇子,他们也早已做好了舍掉子涵保子君的打算!为以防万一,女皇还留了份诏书在宰相府里!但祸不当行,三年前,女皇突发恶疾,没有留下任何遗言离世,皇夫伤心过度,当日即自刎于她墓前,也离了世,那年皇子刚满十八岁,却接连失去双亲,悲痛万分,唯一依靠的就是‘皇长姐’裴子涵!可是……”
“可是什么?”小腰握紧拳头紧张道。
“可是,那裴子涵却对‘皇弟’产生了别样感情,众所周知,赵子涵养在宫中改姓了裴,那她就是子君的皇姐,虽无血缘,却是走了仪式的,兄妹感情那可是天下禁忌!子君是否对她有别的心思我们就不得而知了,只知当时齐国朝堂保皇派和另一股诸侯势力产生了激烈的对抗,保皇派拥护子君,诸侯势力力推先女皇胞妹若秋王爷为皇,这场争斗中,保皇派虽险胜却是元气大伤,就在子君要登基之际,裴子涵与其反目手持先皇诏书自立为皇,并逼迫子君退位,封其为齐国圣子,再给以逍遥王爵位!”
“诏书?诏书不是在赵相手中吗?”
“这妖女实在有够冷血,两年前新皇登基前日赵相暴毙在自己府上,而第二日裴子涵竟手持先皇亲笔诏书出现在登基大典上!”
“赵相不是她亲生父亲吗?”
“没错,她逼死亲父,改了遗诏!唉,孽债啊,当年子涵会被选入宫,也是因为她是赵府小妾所生,亲娘早死,无依无靠,才被选做棋子!一旦做了棋子,那就得随时丢命护主!想来那妖女是爱惨了子君,什么也顾不得了!若子君登基,她为辅臣定坐实了姐弟身份,那两人就永无可能,但若是她登基为女皇,那在先皇归天一年后,便可娶圣子为皇夫!齐国的男女比例已经严重失衡居三国之首,女子更是精贵,多年来的传统观念让女子为皇顺应了民心,那女皇也着实好手段,在先前保皇党与王爷党争斗中竟暗暗培植了自己的势力,联合鬼蜮圣手暗中使诈,子君在这场权力争斗中节节败退逃亡他乡,一年不知去向,想不到竟被你这丫头给捡了去!”
“原来如此,一年内痛失双亲和忠臣,又惨遭从小视同亲姐的人背叛失去皇位,从云端坠入谷底啊!难怪在洛川第一眼看到他时竟是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小腰咬了咬唇,知道真相后对子君更是心疼万分,忽地抬头望向齐麟:“殿下这次一定要帮小腰!子君太苦,我不想再让他受丁点委屈!我要进宫面圣!重娶子君!”
“鸣黛对子君有情,你俩成亲,她定不会善罢甘休!再说她失身青楼小倌,那可是有辱皇室尊严的大事!面圣一事从长计议!你今夜在此住下,明日回去等子君回家,若他还没回来,不准轻举妄动,我再给你想办法!”
虽得了太子保证,但小腰还是担心子君,一夜无眠,第二日便早早回茶楼守候。
“夫人,夫人,楼下户部尚书家公子拜访,好像很生气的样子,说不见着夫人,誓不罢休!”
“楚宁?”现下子君还没回来呢,倒是先引了头狼回来,真是祸不单行,昨晚摆了他一道,想他定是不爽,今日回来寻仇了!小腰本不想再招惹他,躲在屋里不会客,可谁知还不及她细想,那房门就被踢开。
“裘姑娘,裘姑娘你在哪?”楚宁似是一脸焦急的模样,匆匆进屋,一见着小腰,忙冲了过来,揽着双肩好一番查看。
“楚公子这是……”
“听闻裘姑娘昨夜醉酒回了家,楚某实在放心不下,昨晚夜深,就怕姑娘路遇不轨之徒出事,今日一醒来便匆匆来茶馆探望姑娘了,没事吧?”
小腰不动声色地甩开他的手,笑道:“好的紧,怎会有事?公子多虑!”
歹人不就是他吗?劫持,下药,你楚宁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今日又来惺惺作态,这口恶气不出,她就不姓裘!
“没事就好!”楚宁见她有意避开自己也不恼,把玩着胸前流苏缎带,瞬间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模样:“既然姑娘没事,那楚某今日可有那面子邀的动姑娘同游越京呢?”
“这个……子君还没回来,我实在没那个心思出游!”
“今日没心思,那改日吧,姑娘别忘了欠我情就好!对了,为了给姑娘压惊,楚某备了些薄礼,希望你喜欢。”说完也不待小腰拒绝,就命人将那一箱子宝贝给抬了进来。
“楚公子这是……”小腰微微吃惊。
“姑娘爱玉,这是一个月来我为姑娘备齐的所有精良美玉,姑娘看看喜不喜欢?”
小腰茫然地抬头望他,有些不解。
“姑娘,不喜欢嘛?在下听闻过去姑娘与暮年伉俪情深,特意还为姑娘找回了当年洛兄在越京玩儿时输的玉斗一双,虽不是顶值钱,但听说当年为了这块玉姑娘似乎还闹了几天脾气,在下有幸得之,遂今日急急奉上以博姑娘欢心。”
“七星杯?”暮年?心猛的一提,狐疑地望了一眼楚宁,楚宁含笑点头,小腰忍不住往那箱子走去。
七星杯,以昆仑玉为材质,杯壁刻有七星图案,世间仅有一双,是品酒佳器,当年机缘巧合让她得到,那时的她已是个酒痴,成日抱着杯子躲酒窖里,爱的要死,谁知竟被暮年一场无聊的斗狗给输了,小腰那会气的跟他闹了好几天别扭,直到暮年说要带她去晋国散心才作罢,可是谁也不知,就是那趟晋国之行,两人竟成了这般结局。
“七星玉杯,养酒养人,据说喝了它盛的酒能够安魂!谁得了它都是件幸事!可是于我却是噩梦的开端,公子好意我心领了,还是请拿回吧。”小腰抖着手抚着躺在红绸锦缎中的玉杯,玉还是美玉,杯还是妙杯,只不过物是人非。手下触感还是沁入人心的冰凉,有如那人决绝离去的脸,悲凉的刻骨铭心,还好,还好遇着子君,不然自己也活不到今日,怕是总有一天抑郁而终。
“我知姑娘有不愉快的往事,我箱玉送给姑娘就没有收回的道理,任姑娘处置,砸也好摔也罢,只要姑娘解了气,楚某就算了了心愿。”
“了心愿?”小腰皱眉,这个公子哥脑子里就只有‘砸摔’二字了吗?上回的雪域杯还心有余悸,真是流氓心性!
“楚某也是终友人所托,说再遇杯子的有缘人定要奉还原物顺遂天意。”
“什么?”
“你就是此杯有缘人,七星杯安魂,姑娘得它定有用处。”楚宁凑近她耳朵旁道。
“你朋友是谁?”
“友人说若干年后,姑娘定过不得情之一字,只希望你得了杯子,以杯养酒,以酒养人,抚平心伤,净魂修身,重新开始。”
“你的友人是谁?”小腰起身,当年得了杯子就是因为杯子前任主人的预言,说她得了杯子必会失去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但也会收获另一件人生至宝,当时暮年一笑置之,还是惯着她收下,她也没在意,结果应证了预言,失暮年得子君,暮年是她生命中最宝贵的回忆,子君却是她要用余生疼宠的至宝!小腰对这个人很好奇!或许他还能预见到什么?
“想知道吗?用三日来换吧!姑娘许我三日,这三日我带姑娘游越京,品美食,听闻千颜在洛川青楼装名妓时,姑娘品人,说他是上品,可否也给给楚某一个机会,品品我是哪一类人?我知姑娘对齐国逍遥王的情义,但姑娘怕是不知三公主鸣黛怀有身孕一事!逍遥王恐是一时半会脱不了身!”
“你说什么?小三儿怀孕了?!”太过激动,竟将私下唤鸣黛的外号脱口而出。
“嗯,昨晚在下就想和你说,可是姑娘偏要将在下灌醉,害的在下今日还得用一箱美玉才得以换来姑娘一面善颜,唉,真是不知好人心啊!”楚宁嘟嘴似是撒娇不满。
小腰后退几步,眼前男子华羽俊颜,举手投足俏皮可爱,比之文宣的净,小千的妖,开心的纯,更加蛊惑人心,霸气天成!可是不知为什么,小腰就是觉得他似是一个魔鬼,要将她一步一步拖向深渊!
鸣黛怀孕?!秋香明明说那小倌清廉被弃就是因为不能使女子有子嗣!看来鸣黛先出招了!子君!子君还没回来!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她丢了暮年,决不能再失去子君!
“哼!她怀孕关子君什么事?”
“哦?是不是关裴子君的事,姑娘应该比我更清楚吧?不论真相为何,天下人只要一个结果就行了!怎么样?姑娘许我三日,我将那友人信息透露给你,或许他知道洛暮年的下落也不一定!”
“暮年?”小腰抬头,茫然地望向远处,楚宁绝无好心,已经抓齐了她的软肋,暮年、子君!孰轻孰重?脑袋很胀,不管孰轻孰重,楚宁都不会善罢甘休,先稳住他再说!她现在好乱,头疼欲裂!子君不在身边,鸣黛怀孕,太多不可掌控因素,她内心忽地恐惧起来,那熟悉的剐心之痛袭来,踉跄几步,稳住身子,闭眼:
“好!我许公子三日!若三日后,公子依旧未能俘获我的心,那公子就此罢手,莫要再纠缠!”
“三日啊?难是难了点,不过楚某真的想试一试!”楚宁笑不入眼底,轻叹一口气,得不到,毁之!谁会在意结果!
小腰别有深意地望了一眼楚宁,至软榻前坐稳,喝下一大口酒,才算回过神:
“那今日,楚公子有何安排?”
“姑娘真是爽快之人,在下还真有点舍不得了!”楚宁上前弯腰伸手以邀请姿势让小腰起身。
第一日,游湖抚琴诗意绵绵,小腰还是没有得到半点子君的消息,得红菱便签一封:等待!太子口信:耐心!
撇开所有的一切,这楚宁着实是个妙人,可以邪恶,可以玩世不恭,也可以如此的超凡脱俗。船头男子抚琴,袅袅琴声衬着这湖光山色竟让小腰落下泪来,曲调哀鸣,似她那求不得的过往,睁眼已是湿了脸颊,踏着调子走近,又是一袭紫衣风华,悠悠抬头,目光灼灼,小腰没有回避直视其眼:
“你怎会这曲‘离殇’?”
琴声止,楚宁没有移开目光:“小腰不喜欢?”
“这曲‘离殇’是暮年谱的曲,你从何得来的琴谱?”离殇,暮年为她弹的最后一首曲子!不诉离殇诉衷肠,你既已离我而去,为何还要给我这么多斩不断的情丝。小腰心中苦笑。
“友人所赠!姑娘若是不喜欢我弹别的好了。”
“弹吧,就奏这曲。”小腰转身,如果连直面伤痛的勇气都没有!如何和子君携手百年!
楚宁潋滟目光随着她的背影入船,琴音再次响起,还是离殇曲,却是没了悲伤,似是对仰慕之人苦苦难求的无奈,小腰听来又是另一番心境。楚宁,好一个抓心妙人!小腰心下也不免为他高超琴艺折服。
这日,楚宁带小腰尝尽了优雅,赏尽了情操!没有浮躁没有世俗,他没有逼她,默默在旁领着她进入那纯净的世界!两人似是离了人间,走在云端,没有爱恨情仇,一切如尘落定!
这一天,小腰不得不承认,感觉很好!
第二日,楚宁如期而至,换了一身耀眼的红,站在茶馆门前等待,小腰才出门,一匹白马嘶鸣,惊了路人,却是喜了小腰。
“踏雪?”小腰飞奔上前,爱不释手地为它抚着鬃毛,拉下马头,在其耳边低声细语,不一会,白马躁动的双蹄竟乖顺下来。
“公孙家踏雪,全身雪白无一杂毛,马之精灵!乃传家宝物,一生只得一匹,代代单传!知道小腰爱马,我好不容易才讨得的呢!喜欢否?”楚宁宠溺微笑,抚了抚小腰的秀发,她竟没有躲避。
“我真的可以骑它吗?”还在欢喜,抱着马头不停的低喃。
“当然可以!从此以后它就是你的!”
“我只骑一日!”小腰那紧吧的样子,哪像是只要一日的样子,还不待楚宁说完,就扭绳上马,俯身在马耳朵边不知说了什么,那骄傲的从不让公孙家以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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