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她……他终于可以醉了。
清铃看着他失落的背影,不由挑了挑画眉,低头复困惑地看了眼醉的不省人事的夜央……
*
回了桃花崖,清铃将夜央安顿好,煮着一壶茶,清水在炭火上清沸着,眼看水就要煮干,她却一点意识没有,坐在窗边看着日暮辉阳,怔怔出神。
“殿下,你回来了?”蓝青泉水般的声音,带着能够抚慰人心的温柔如水。
清铃依旧看着窗外,半晌,轻问了句:“你可会煮茶?”
蓝青眸看着她,唇瓣弯着一个迷人的弧度,笑得清若竹风点头:“会。”
“我今日乏了,你来煮。”
“是。”
蓝青走过去上了塌,在她身旁的桌案边撩起他冰蓝的蓝衣跪坐一旁,墨发耷落肩头,夕阳照在他那张完美的找不到一丝瑕疵的美颜上,让人心生荡漾。
他不紧不慢地用瓢勺又加了些水再煮茶的炉中,那动作慢条斯理,很有教养地透着分温雅。
待盖上壶盖,他抬起好看的眉目,望着她道:“殿下今日心情似乎不好?可否……和蓝青说说。”
清铃闻声,转目,锁着他。
蓝青在她那双过于通透冷静的目光下,感觉有些招架不住,不由垂首。
他本以为她不会回答他的,毕竟即使她把他留在身旁做侍卫,可是他的身边一直有她的人跟着,时刻监视着他,她戒备他。
“蓝青,你可后悔过生在这世上?”她的嗓音淡淡的,半晌突然响起。
蓝青抬头,给她答案:“不曾。”
清铃仿若知道他会这般回答,很自然地点了点头,笑得凄艳:“我有,最近,时常有。”
“为什么?”他轻声,怕惊扰她那双垂的静伤的月目。
“因为不够狠心。”
蓝青目露困惑,清铃展颜一笑,刚刚见他那煮茶姿势熟稔优美,倒一点不像失忆的人。她素手翻过两盏青瓷的茶杯,将那煮着差不多的水用勺舀着倒入杯中温盏。
一下,热腾的水雾在两人间萦绕。
半会,蓝青随着她的动作,将那温盏的水倒空,翻开茶盖,用手轻拈些茶叶。这茶的尖是红色的,叶骨脆而饱满,被他莹白的指轻缓细碾地入杯中。
清铃随后,又葫瓢舀了一勺沸水,沿着盏壁徐徐倒入,水声响的清涓细响。茶叶开始渐渐浮上来,水下的叶尖画着一条红若血的绵长丝缎,若在作着一副画般。
随着水漫茶浮,室内开始萦绕起一股清然入脾,怡人沉世的茶香。
蓝青手扶着杯盏,通过指腹轻擦了杯壁,端了一杯煮好的茶在她身前:“雪山的红染,还是凉些好喝。”
清铃缓缓地勾了勾唇,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蓝青翘长的睫毛颤了颤,好似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张了张口欲解释什么……
清铃垂眸轻转并不相逼,她将那盏茶双手抱住手心,温着……近日越来越寒的身子,无人知道,她的‘幻境’是用什么代价练成的。
“殿下的话方才还未说完。”
“我说到哪里?”
“因为不够狠心。”
“原是这句。”她顿了顿,周身那寒冽的气质在夕阳中沉沦的浅淡温和,连笑起来都柔艳着一种静美的风华。
蓝青的目光,一下子,再也移不开。
她的目光沉了下,略带思虑,语气悠缓像是在对一个老友倾诉:“有些人在你生命中种下残忍与伤害,放到你这,却做不到她那般;有些人在你生命种下誓死忠护,放到你这,却总受不起地惶然;有些人在你生命中种下……一生的梦想,放到你这,却又筹足抓紧的勇气。你说,人心怎如此残忍,又脆弱?”
他看着她,动了动修白的手指,突然想抓住此刻这个脱去风冽外壳的女子的手,可是他却将手藏在桌下,按着。
他抬起眸子说着:“我只想说,蓝青很庆幸能遇到殿下,被你救下收留。如若可以我想守在殿下身旁,以殿下觉得最不为难的方式,直到我生命的尽头,不悔。”
茶香袅袅在两人之间萦绕,清铃抬头,看着他。
一眼,被他眼中那熟悉的情深不悔,惘然地错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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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昨夜写的淡伤
☆、第156章 备婚礼,落梯台
“章子,那灯笼歪了,搬正了。”桃花岩壁外,云落大爷似地撑头卧靠在踏上,吃着一串水晶的绿葡萄,狐狸眼不时惬意地眯成一条线。
那叫章子的小厮笑着贫嘴回:“哎,三护法,你可真逍遥,兄弟们都在这忙着昏天黑地的,就你一个人在那闲得令人红眼,嘿嘿,小心教主见着挫了你的狐狸皮。”
“去去,他挫我什么皮,清铃说个事那傻瓜就和着了魔似得,屁颠屁颠地还动员全教的人去做苦力。瞧他今天乐的那样,不知道的以为他自个成亲的。”云落又吞了一粒葡萄,将籽吐出,咂嘴意犹未尽地又拿一粒葡萄,结婚什么的最讨厌了,他要做魔教最年轻最潇洒最快活的黄金单身汉。
“哎哎……”突然,云落耳边传来一声辣疼。
“傻瓜?云狐狸你皮痒了是吧?!”花千桀揪起他耳朵,邪魅地危险。
“千,千桀……”
“是教主大人。”
“教主大人……”
花千桀松着手指骨,笑得妖美而危险,云落心叫不好,黑葡萄似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眉眼笑开着狡黠。
一步,他上前拉着花千桀的红袖,朝西南面指道:“哎,千桀……你看那清铃新收的侍卫蓝青真不错啊,瞧那白脸俊的,那柳腰细的。人家一身绝好的清雅气质若竹若仙不提,一人在那有条不紊地把婚宴的事都张罗下去,咱们低下的小兵小将干得特卖力特有效率,搞得我都没什么事干了,可真能干啊。”
摆了摆他那阳春白雪游手好闲的手,云落偷觑了眼花千桀那越来越黑的脸,狐狸眼笑转了下,变幻成一幅正经八百样,在花千桀耳边继续煽风点火,转移注意着:“方才,我见清铃还给他送糖水来了……清铃给你送了吗?”
花千桀扭身看着蓝青,那双狭长的凤目眯着,几乎要杀人般。
云落看着他提着宝剑杀人地朝蓝青走去,在那笑得更贼了,转身赶紧把自己的葡萄和靠垫抱着,准备换个地方摸鱼去。
那边章子摇了摇头,可怜的教主大人被这狐狸从小骗到大,咋还这么单纯地不长记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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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青的武功被清铃封了,此时正踩着梯子准备挂上手中的玉红灯在梨树上,突然感觉梯子摇摇晃晃的,他一惊转身。
看到那抹熟悉的红影时,梯子倒下,他身子一个不稳,扶弱地栽下。
众人闻着动静不由望过,只见他们的教主大人挑着不羁的眉,红蛇宝剑扬在那美得跟仙人似的公子眼前,“蓝青,我见你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今个就给我滚下山去吧!我桃花崖不待见你。”
众人心中一阵黯然不舍……完全忘了自己是谁的人。只觉得几日相处,那蓝衣的公子一个善解人意的微笑在脑海中飘过,多么温馨,多么抚慰心灵,有他在,真是人生处处都是希望,生活怎地美好……教主大人不能带走他们的希望,他们的美好。
可心里这么想着,他们也只敢用余光鄙视他们的教主大人。
蓝青似乎摔瘸了腿,按着膝盖一瘸一拐地站起来,刚刚摔倒时那么弱,但是当那抹清然笔直的背脊撑起,众人的心中就突然升出种莫名地,他从未倒过的,不由自主地仰视。
他轻而决道:“我是殿下的人,殿下在哪,我就在哪?”
花千桀额头的筋抽了抽,看着他的眼睛能喷火龙了,伸出的手抓住他的衣领,就是一阵摇举:“殿下!殿下!清铃是我未来夫人,不许你这么叫她!你给我离她远点!”
“不成。”
花千桀看着他那副明明柔弱不得了的摸样,却又坚韧不得了的眼神,就熟悉地来气的很!瞳孔一阵收缩:“你个臭小子,看来我今天不掐死你不行了!”伸出魔爪,花千桀准备掐死这个情敌。
蓝青抓着他的手,努力欲扮开,但是看到不远处那走过的人影,手上的力道渐渐松了许多。
花千桀倒未发觉,沉浸在泄妒中。
“教主,教主……”一些教众见蓝青的美颜越来越白,见要出人命了,一个个扔了手中的活上前来劝。
清铃牵着星辰准备去夜央那里,身后还跟着一群手端着红色托盘的侍婢,闻着那边的动静,她不由顿了顿脚步。待眯眼看清那边的动静,清铃眸光一闪。
星辰却已经一跳而起,扯着她的衣裙焦急道:“娘亲,娘亲!花叔叔在欺负蓝叔叔!我们快去帮帮蓝叔叔!”
清铃看了一眼星辰,按了按他攒动的小头颅,并未回声。
一旁的惊云上前眼露担忧:“公主……”
清铃还是摆了摆手,“待着。”
“……是。”
清铃就这么远远地看着,倒并不是想见他被花千桀就这么活活地掐死。只是她虽然封了蓝青的武功,但如果是绝顶的高手,那么一定可以解开她的封穴。
她虽探出他的功力并不深厚,但几日的接触,这个人心思极为缜密,细腻到她或身边人讲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件事,他都能够记在心上,询问时一字不漏地重复给你听。平日又待人温润,办事条理明晰从容不迫,目光温柔宁静中却又不是个好欺负的主,隐隐中透着股清然的睿智与坚毅。还有,偶然她瞥见他一人独立时的身影,虽是若竹若仙地出尘,可又有一种说不上的,仿若在尘世历练过沉淀下的深层浑厚,言谈举止,总让她捉摸不透,又觉得深不可测……
她,不信,她能囚封的住这只凰。只是,她好奇,当面纱揭开来的时候,是一个什么样的谜底。
可是……半柱香过去了,他见那翘长的睫毛轻颤着,美颜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的虚白……最终从从指间弹出一颗黑子,打到花千桀的手背上。
花千桀猝不及防松开手,蓝青一下跌落在地。
花千桀一只手捏着那被暗器打红的手背,心叹,好深厚的内力!转身正要看是谁,见清铃带着星辰走过来。下意识地他挡在蓝青身前,而蓝青此时在他身后一动不动,好似昏死过去。
“千桀?”清铃侧头好笑,见他那副做了坏事,却欲盖弥彰的紧张摸样。
花千桀嘴角扯了个夸张的弧度,挥手道:“哎?清铃?你怎么来了?”看了看她身后:“哦啊,原来是给你好姐妹准备好结婚礼服去了,快去吧,这里交给我!”
“花叔叔……呜呜,你把蓝叔叔给掐死了,以后星辰都不跟你玩了!”身后传来小星辰的哭诉声,花千桀的背脊一僵。
“呜哇,蓝叔叔,你不要死!你和星辰拉过钩钩,呜呜……说今晚要偷偷带我去屋顶摘星星的,呜哇,你死了,星辰就不能在你肩上摘星星了,娘亲……”星辰漂亮的小脸皱成一团抹着眼泪楚楚地瞧着她娘亲,好像死了亲爹似的。
清铃大为纠结,就不明白,这孩子怎么会和蓝青这么亲,还有,蓝青竟然背着她,同他儿子拉钩钩摘星星!
“乖,星辰,不哭不哭,这个姓蓝的短命鬼死了就死了,花叔叔不仅带你去摘星星,还带你去摘月亮呢!”
星辰泪眼婆娑地看着花千桀,哽咽道“可,可是你不会给我编小蚂蚱,不会给星辰唱午睡小曲,也不会替星辰抄千字文,还不会给星辰烤香喷喷的叫花鸡……”
小蚂蚱?午睡小曲?抄文章?烤野鸡……花千桀懵了,好啊!这个姓蓝的竟然背着他勾搭他认定的乖儿子!他刚刚还小小惊吓了下,这么掐死他怎么和清铃交代,毕竟清铃的人,可现在,这货不在眼里碍事,真是太好了!
星辰看着他困惑茫然的样子,就知道他不会……转身,就准备扑到死了的亲亲蓝叔叔身上哭。可是,他发现蓝叔叔不知何时坐起来了,正抬头……看着娘亲,而娘亲站在那里,微微低头也正眯眼瞅着他,目光好……难形容的。
星辰眨了眨含着露水似的眼睛,在两人之间,困惑地巡视。耳边传来花叔叔一声唾骂:“你个姓蓝的,竟然敢骗我!”
“何时骗你?”
“你刚刚不死了吗?!”
“死了一会,又活过来了。”
“哪有人死了又活的!”
“我。”
“你……”花千桀深呼吸,捏着红蛇宝剑,气结地看着这臭小子,他可发现了,每次同他说话,他这副不咸不淡的回话,都要把他气个莫名半死……这本事像谁来着……他大脑短路一下想不到,也懒得去想!
清铃一个眼神过来,花千桀那要砍人的剑,顿住。
星辰一下子破涕为笑地搂着他的蓝叔叔,对花千桀道:“花叔叔,你再也不许欺负蓝叔叔了,不然我以后会讨厌你的哦!”星辰童气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