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大人似的她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如果有天清铃变成一个喜欢笑,愿意交朋友玩游戏的女孩,我就会考虑考虑。”
月牙目亮了亮,清铃再次忍不住地将眼睛放在落清尘纤然洁净的脸上,一下一下眨着,用蝴蝶之吻表示她心中的欢快。
落清尘的呼吸很轻柔,怕惊扰了眼前这个落入凡间的仙子,在一旁弯起了浅浅的笑容,阳光下,美好洁净。
若干年后,落清尘每当回忆起这幕时,都忍不住轻叹,他当年不应该那么说的,他忘了那个清铃是个天才,天才和普通人的思维逻辑是不一样的,教育方针一旦错误,影响是深远的,效果也是……
在汴京的深巷内,一辆轿子里面抬着当朝自章惇倒台后,另一位突显出来的权臣,蔡京。
青藏帘子的轿子在一个长着青草,有些寒酸的院落前面停下,蔡京从轿子里面走出来,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一道道英武不凡的痕迹,一点看不出他是一个五十几岁的人,眉眼中有着历练老成的持重,他扣了扣门,开门的是一个长得很漂亮身穿黑衣的年轻和尚。
那个是个嘴角始终向上弯着年轻僧人,仿佛天生就生了一副笑脸似的,从上到下打量着来人,有着一丝不熟悉,最后定格在这位气度不凡衣着华贵的不速之客的脸上。
“可是无名师傅?”蔡京弯腰拱手道,身后看见这一幕的家仆都很惊讶,他们大人甚少对别人如此卑躬屈膝,一下子不由自主地又把视线移到那个穿着黑衣的和尚身上,好奇此人何方神圣?
那和尚似乎有些诧异他们大人知道他的名字,可是也只有一瞬,弯起的嘴角有些说不出的勾人心魄,开了开门扉,也不顾身后人的身份,自己朝前带路步履闲适地走了。
那扇随后被蔡京关起,上面有着一个牌匾,写着劲雅秀逸的‘无名堂’三个字。
蔡京来这里,是因为随着章惇的倒台,孟皇后被封哲宗皇后,向太后的渐渐涉政,徽宗又对朝中大事的兴趣缺缺,从其中嗅出了旧派可能会转势的味道。
他早年就是王安石变法的坚决拥护者,新法现在好不容易初见其效果,他断不会让它若当年那般被高太后掐灭掉渐长的火星。赵佶最后会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登上帝位,这其中他也是查了一番的,只是没有想到查到的是他身边的男宠舒月。
他派人刺探过他的实力,几次较量下来,他是心惊的,这个少年太可怕,必须要除掉!可是他背后是皇上,是一股查不明的可怕力量,他需要一个强大的帮手。
“阁下自便。”进了摆设清简,可是有说不出干净舒适的房间,无名说完这句,回到了他的坐塌,拿着先前看了一半的‘尉僚兵法’读了起来。尉僚是秦国一名很有名的大将,不过由于他本身的行为低调,史书倒没有什么记载,知道的他的人也很少,可是历史上他是一位让秦始皇很赏识的将军。
蔡京也不恼他不记得他了,当年街头偶遇,这个和尚看了一下他的面相就说他将有大祸,他当时一笑置之,可是不久之后就遇到了高太后贬谪打压扫荡新党的事情,他才想起了他,几番辗转地托认识他的朋友从他那要了一计,最后免于大祸,也记住了这个人。
无论他怎么打探,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里,曾经遇到过什么事,真实姓名叫什么,只知道他叫无名,偶尔会住在南巷的‘无名堂’一阵子,喜好阴阳学,爱给人看相。上到王侯将相下到商人乞丐都乐意和他交往,民间有很多人称他黑衣和尚,也有些人称他妖僧。
“哈哈……大事小事理不清,找找南巷黑衣裳。”蔡京豪大笑出声道:“听闻无名大师喜欢为人解忧,老夫现有一忧,大师可解?”
无名的视线依旧在兵书上,好听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响道:“阁下请回吧,我的规矩改了。”
蔡京又笑,他怎不知……沉锐的目,一直带点意味地盯着无名,盯得无名都觉得有些奇怪地抬起头。
当无名看见蔡京那双带着兴味盎然的眸子,只是一瞬,他放下手中的兵书,手指来回敲了两下桌面。“尚书大人,不知有何忧要解?”
门外的一眼,从他的相貌,衣着,谈吐,还有身边的那顶几品官员才能乘坐的轿子,他已经对他的身份猜得七八分……只是他的到来直到现在才提起他一点兴致。
☆、016 辞别蜀山
几日后,蜀山上所有的弟子都聚集到了静心阁,因为听闻小师妹清铃的家人要来接她了,一个个都跑过来准备送行,但是到了门口,那架势倒把所有人给吓住了,只有黑爵抱着宝剑眯了眯眼,打量着那些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大宋皇家御林军。
静心阁外重兵把守,门扉紧扣,六位师尊坐在蒲垫上,一个个都显得有些忐忑,相对他们而坐的是当朝皇后哲宗皇后,清铃的母亲?这个刚刚得到的认知让他们一下子有些接受和反应不过来。
孟皇后放开从初见清铃就紧紧握在一起的手,朝着六位师尊,不顾皇后的身份,跪拜了了起来。
六位师尊大慌:“皇后娘娘,万万不可,这是折煞我们啊……”几位师尊一个个都上前去阻止她这番行为。
可是孟皇后却很坚持,见到清铃后哭得红肿的眼睛,柔弱中有种坚韧地看着他们道:“几位师尊,筱玉这番跪拜不是作为一个皇后,而是作为一个母亲,没有你们,我的孩子……”她哽咽了一下,她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清铃而已。
几位师尊犯难了起来,这时候清铃也微微转了转身,朝着几位师尊行拜大礼:“清铃谢过五位师傅的收留和教导。”
五位师尊又赶紧去扶清铃:“公主……”脸上也有受不起和即将离别的复杂心情。
清铃很倔强地跪拜了大礼,抬头看着六位师傅,眼眶都有些红红的,一下子眼睛也跟着红了起来,“师傅,我走了,你们好好照顾自己。”
“清铃……”无受道长上前一步道:“我们的经书还没有修好呢。”他委婉地表达对她的挽留,这么匆匆,他可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就要送走了自己的小孙女似的。
清铃道:“四师傅,我昨晚已经把剩下的都整理完了。”无受道长一下子哽住了,抱着拂尘转身拭泪。
秋水眼眶也红红的:“铃儿,白云阁以后没你主持,师傅怕一个人掌控不了。”
清铃道:“三师傅,敏知师兄思维敏捷,颇有威信,他会帮助你的。”秋水还想说什么,可是看见乖乖徒弟眼眶也有些红了,转身也拭泪去了。
青峰道长拿出了他一本武学集大成的剑法秘籍道:“这是我一生的心血,你天赋极高,就算没有我教导,也可以将这套绝妙剑法领悟,配合你的‘薄铃’,日后必成大气。”
“二师傅……”清铃接过书,就看见一向很严谨威严的青峰道长也转过去了,肩膀有些抖动。
闲云道长抱着自己天才儿童教育整理书,塞到清铃手里,在她面前可怜无比地道:“铃儿,这本书送给你吧,你走了师傅要这个也没有用了。”不等清铃再说一些闹心的话,抱着秋水道长的胳膊,很需要安慰的样子。
玉清道长永远都是最淡定的那个,走上前去,很镇定地拍了拍清铃的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你是我大宋公主,这样也好,也许有你,这天下大势还会有些变数,你我师徒之缘分也到此尽了,不过无论你日后遭遇什么变故,到我蜀山,依旧是我蜀山弟子,师傅也会护你如旧,这点是不会改变的。”
清铃上前抱住了玉清道长,清晰的声音有些哽咽道,“大师傅,我会向你们的。”
“呜哇……清铃,我的徒儿哪!”几位师尊也一个个跑过来要求拥抱,玉清道长也忍不住地拭泪了起来。
门外的众蜀山弟子听到里面几位师尊悲切的哭声,也一个个感念地掉泪了,几年的相处,他们也很舍不得清铃。当然黑爵除外,他想他再也不用跟着那个小豆丁!被父皇来信取笑了!
孟皇后在一旁看得也是心酸呀,泪也啪嗒啪嗒地掉,真没想到蜀山的人如此至情至性,真是清铃的福气,能拜到这么好的师傅,她倒觉得此时她有些夺人所爱了,只是……她,只有清铃了,没有她,她的世界会崩塌,所以,绝对不会再放手了!
落清尘一直坐在那里,似乎不为所动地看着这番悲伤离别的场景,好看的眉眼淡雅舒清,可是他的心里却有着千般理不清的苦涩,心里有着莫大的失落,他的身边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就像他左右手那么习惯自然地存在他的身边了。
从明慧大师来蜀山和清铃会面那一次,他也明白,这一天迟早会来临……他已经做了好久的准备了,可是,心,还是不停地往下落。
就这样,清铃离开蜀山了,走得时候看见黑爵有些轻松的样子,不忘走过去提醒他,她还是会回来的,契约还是存在的,他依旧是她的手下败将,要服从她。
黑爵很气愤地瞪着他,清铃觉得心情有些好了,作为他让她心情有些好的报尝,她送给了他一套剑法,那是几年来,她观察出黑爵剑法,在他原先有些残冷过硬的剑法上演化和弥补的一套完更加适合他的美剑法。
黑爵很不理解地看着清铃,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在落清尘出现后,冷冷地说他不需要,然后有些受辱地走了。
清铃将那本剑法交给了落清尘让他代交给黑爵,落清尘答应了。
在蜀山,大家都知道清铃对落清尘是不一样的,落清尘对清铃是很爱护的,他们的离别应该是里面最悲伤最不舍的,可是真到那刻,她只是看着他笑:“清尘,你要等我,变成一个有趣的人来接你。”
落清尘怔了怔,温清地笑着,点了点头,蹲下看着她,像以往一样揉了揉她的头发道:“清铃,你要乖,我等你。”
蜀山的清铃在风中飘响,夕阳的余晖塞在廊柱上面有些淡淡的暖意和微涩的清凉,投射出他们交叠的身影,沉浸着他们纯粹的微笑,两人那时都不知……这个等待,一转眼,竟是十年之久。
皇宫内,舒月在延福宫内,静静地煮着茶,案几上的是他刚刚处理完的奏折,腿上睡着的是徽宗赵佶,他的身上有一种很好闻,很让人沉迷的药香,在他的身边,赵佶常常会很放松地想就这么深睡下去。
偌大的宫殿,因为舒月不喜外人,只有他们两个人,而这样的状况自赵佶登基以来持续到现在。外人以为是赵佶贤明,新上手的皇帝处理起事情却很有条理又明智,可是却不知这一切都是他身边的这位少年所为。
就连后宫,也由他把持着,有条不紊又游刃有余地运作着,除了赵佶先前端王府跟过来的几位妃子,但出于对他的又敬又畏,没有人知道他,只知道延福宫内,住着以为美貌绝伦的妃子,日日夜夜霸占着新皇上。
柳香是唯一一个舒月很相信又不用通报上传就能接近他的人,她从大殿走了过来,拜礼道:“公子,小公主回来了。”
舒月净手的手指在半空中停下,纤长的手指就像一个精美的艺术品,水滴顺着优美的指线点滴着淡静舒雅。
他用旁边的白布擦干了手,将赵佶给他掌管后宫的鸾天令牌,递给柳香道:“你去打点一下,缺什么直接去内务房里面拿,不要怠慢了;另外除了把找来的原先那些奴才分配过去,再添上一些,如果他们不要,也不要勉强,随他们罢了。”
“是。”柳香接过令牌,温顺地应道,抬起头来有些欲言又止。
舒月一眼了然,弯唇柔笑,“是不是夏玉?”
柳香眼睛一亮,点了点头,舒月微微地轻叹一口气,顿了顿道:“多一个人和你分担一下也罢,让她留下吧。”
柳香猛地点头,脸上有着欢欣的喜意:“嗯,谢谢公子。”说完有些兴奋地就转身想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一直郁郁寡欢,自卑自怜的夏玉,柳香的心肠一向很软。
舒月看见柳香这样子,也轻笑了起来,这一笑,也笑醒了在他腿上熟睡的赵佶,赵佶睁开眼睛就看到这幅让他怦然心动的笑颜,忍不住地抱住他的腰,倾身将他压倒在地,缠绵了起来。
这边恩爱缠绵,殊不知这皇宫内院,多少美人多少殇。
刘氏是向太后赐给赵佶的一个从七品美人,相对于其它皇宫里面妃子对那位延福宫神秘的‘未来皇后’的嫉妒和怨恨,她一直表现的不争不抢,不骄不躁,进退有度,让许多人甚至都忽视了她的存在。
但是事实永远都没有表面来的那么一目了然,她是蔡京的侄女,安排到赵佶身边的棋子,可是她温柔如水的笑容里面,却有着一种不属于棋子的说不出的淡若睥睨,她是一个不简单的女人,同样姓刘却胜过那个刘皇后千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