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清尘在想心事,一开始没有发现她站在他身后神情有些放空,看着她的影子,才转身怔了一下,问道:“站在那里干什么?过来烤烤火吧。”
清铃回了神,脚步却拔不动,她怕离他近一些,自己会控制不住,想离他更近,再近一些。
可是在落清尘那怪异的目光中,她心底一声轻叹走到他对面的侧方向,有段距离地坐下:“方才,谢谢你相助。”
“举手之劳。”落清尘不在意地道。
“为什么要帮我?”清铃随手拿起木棍,挑了挑火。
落清尘沉默半晌,“不知道……或许在你身上看到些故人的影子。”
他的手翻着柴火,打开庙里不知谁留下的瓦罐,看看自己采得一些野味煮得如何了,在江湖行走久了,他还加了点随手携带的调味品进去。
清铃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很好闻的香味,饥饿感更强了。
火劈裂拍啦地响着,落清尘用碗盛了一点汤,与她先递过:“饿了吧,这是我刚做的野菜汤,不嫌弃的话先吃些裹腹。”
清铃犹豫了一下,接过。
落清尘也给自己盛了碗,但是没有立刻吃,而是见她吃的那双月牙目有流光划过,只是看着她,不自觉地纤俊的颜上有些笑意。
清铃感受他的恒长的目光,抬头勾唇道:“怎么了?”
落清尘回神,捏了捏手中的碗,转过目光:“没事……”
吃了些野菜裹腹后,清铃觉得有些疲累,便靠着墙头半眯了会,不想却沉沉地睡去。一般她很少深眠的,从小到大都是,只是他在身边,她总会睡得很沉很安稳。
猛然醒来已是半夜,她低头见身上是一件熟悉的白色道袍,愣了一下,转向庙门外,见他站在那里,负手而立地看着夜雨……不知在想什么。
她调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墙头,静静地看着他背影半会,过往一幕幕迅速在脑海中翻过,不想这么些年过去了。他如苍如柏屹立于世又出尘的清影,还是她喜欢的姿态,那天地间的浩然清直,世间只他一人,想再也寻不到了。良久,她揉了揉突然乍疼的眉心,站了起来朝他走去。
落清尘在想去哪里找清铃,辗转难眠睡不着,才站在庙外看雨,不知她现在可好,有没有冷着,饿着,伤着……一件衣服披在他的肩上,他转了转目,见是那个清冷的艳丽女子。
她站在他的身边,看着夜雨的目光,有些薄凉:“方才,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是你说的那位与我相似的故人吗?”
沉默片刻:“她是我夫人。”顿了顿,“不见了,我……似乎总会弄丢她。”
雨哗啦啦地砸进泥土,溅起乌黑的泥浆,又坠落。
她道:“既然是你夫人怎总有不见的道理,或许她对你厌了,烦了……想离开你过另一种不同的生活,你何苦去痴痴寻她?”
他弯了弯唇,一声轻笑地笃定:“她不会的。”
清铃转身看他,勾了勾唇:“如此确定?”
他看了她一眼,转看清雨:“你不知,她小时候就爱缠着我,长大了那放我在心里令我魂牵梦绕的眼神也从未变过,如今又怎会毫无缘由地烦了厌了。我想她定有她不见的理由,现下忧心如焚地想找到她,不希望她遭遇什么不测,若是她自行离开,我也想告诉她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我会一直守着她,与她一起面对。”
“若是一辈子找不到她呢?”
“那就寻一辈子罢,这生,我已全部输给了她,只求携手共白头,其它对我来说没有多大的意义。”
“携手共白头……”清铃呢喃着这句,微微垂了垂目,抬头静默无声地同他共看这场连绵而声势浩大的夜雨。
风寒,吹过的有些清凉,浮动着两人的发,不经意地撩动在一起,触缠。
*
花千桀带着星辰回到梨庄的时候,看到那幅血腥的场面,便知道出事了!立马召集魔教的人四处寻清铃,寻了一夜寻不到,即将要发疯的时候,清铃自己回来了。
“铃儿!你去哪了!”花千桀冲过去,一下子紧紧抱着她,恨不得嵌入骨血里。
触到清铃的伤口,一阵冷汗,她推开他问道:“辰儿有没有事?”
花千桀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狭长的目妖烁了烁,“没事,他一直有我护着谁敢动他!倒是你,昨天去哪了,这里又发生了什么事?!”
清铃看了看四周已经染得黑红的梨花,空气中还有些腐朽的尸臭,转身道:“千桀,这里不能待了,我想可能要去你魔教避一避。”
花千桀弯起邪魅的唇瓣:“我求之不得。”
梨庄已经暴露了,清铃带着星辰和自己的部下去了花千桀魔教的中心,桃花崖,在那里花千桀送了一个礼物给她,随时调动‘铃桀门’的权印,清铃心里很感激他,花千桀也对她百般照顾,找来云落医治她身上的剑,崖下崖上也布置周密,几次孟皇后的人偷袭过来,都突不过他的防护网。
无名自那次和孟皇后交手之后,发现自己远远地小看了他,暗中聚集了大理白巫的势力,宛歌虽然已嫁人妇,可还是利用她大祭司的圣权,召集了一股可怕神秘的力量朝这边赶来。同时,清铃写给白巫密蛮部落的信已到达,白巫族长王堇立马进宫觐见大理王,可是和誉和沉歌还留在西夏找新颜的下落,目前国政由太上皇段正淳把持着,一天一夜的商议,两人达成了某个协议,段正淳一份紧急密函,快马加鞭送给和誉。
苍木决很早就被清铃甩下了,可是他没有忘记高僧所说的,度大乘的劫,还是要找清铃。于是辗转他也来到大宋,与此,他还发现吐蕃的军队竟然也隐匿在这大宋的市井之中,他本是国师对国政还是知晓些,心里咯噔一下,跟过去追查,发现吐蕃王,竟来了大宋。
徽宗通过他亲信的护送,已回宫,没有带回舒月,令他忧伤不已地放浪形骸,日日沉溺书酒诗画美人香里。同时他还令人大举林木,修建华美绝伦的‘月书阁’,让百官进宫数万藏册与药材在阁中收藏,看花看月看风雨,却看不见,巨大的危险正一步步朝着国境,逼近。
孟皇后找人给慕容思除了脸上的毒蛊,欲想要她与女真,也改建国为大金国的王世子完颜宗瀚联姻。完颜宗瀚一声嗤笑,鹰凖锋利的目光带着嘲弄,令孟皇后十分不快。她不知完颜宗瀚一直对清铃是有意的,而慕容思思曾对清铃做的事,他也心中有数,自是把这对母女当笑话看。
恰好,完颜阿骨看上了慕容思思,他一直在找一个妖精般的女人,而慕容思思的骨子里流露出的风流美艳,媚然妖气,让他一见倾心,露出有很赤裸的占有欲。
孟皇后做了顺水人情,完颜阿骨开口,便将慕容思思送给了他,完颜阿骨大喜笑纳与她达成某个双方都愉快的协议。
可那夜,慕容思思声嘶力竭,躺在那个男人身下承欢地冷汗淋漓,开始明白那对她百般娇宠的娘亲,自己对她来说到底是什么。
仇恨,扭曲着,沉静着一种阴残而骇人涌动的喧嚣……
------题外话------
孟皇后,突然觉得好可怕啊……咱也被吓到了,擦汗,厄……
☆、第144章 叹谣琴,桃花崖
大理,九层水泻崖上,混沌的苍穹下,红枫簌簌落得妖娆。
一个身着青袍的绝色男子盘膝坐在巨石上,正是瑶琴。长发随风丝扬,他修长莹白的手指抚着膝头的九弦琴,奏着一曲说不清道不尽的凄婉曲调,如溪泉般纯净澄澈的眸里恸容着深沉的哀思。
“夜华,岁月寥寥二十余载在指尖流沙而过了,当年红枫树下你割发断情,那句”我从未爱过你。“我竟信了。伤心欲绝地离开你回到玉雪山,自此一心专研医术,躲进自制的壳里再也不愿意出世,以为这样就不会再同你有交集,也不用品味人世间那折磨人心的情欲贪守。呵呵……可如今来看这所有的一切只是证明当年的自己是多么的愚蠢与可笑。我曾救了那么多的人,可如今谁又来救救我呢……看见央儿将你冰封成活死人,一只手把我推进无穷无尽的黑暗深渊,我看不到那片黑暗的尽头,呐喊着你的名字,奔寻着你的方向,却没有一束光能够给惊慌失措的我指出一条明确的方向。我,该怎么做,该怎么做才能弥补我当年所犯下的过错,该怎么做,能救你,能得到央儿的原谅……”
他弹断了一根弦,血红滴落在琴上那片刻着‘华’的枫叶上。岁月并没有在他脸上留刻下太多痕迹,沧桑中他还是那个玉般雕琢的青衣公子,瑶琴,只是那张脸像是受了莫大的酷刑,如玉斯颜上疼痛麻木着一种深邃的忧郁。
一声悠长的叹息,在风中诉着说不尽的情思。
然而,混沌的乌云在他头顶迅速苍移变幻,遮天蔽日地无半点光芒穿透下来。
大宋,汴京。
“哎,总算到了大宋王朝的心脏!”夜央用团扇一下下敲着在马车上因颠簸大半月之久的疼酸的筋骨,虽然看不见,可街上热闹的声音和人来人往的动静,她也能感受这里繁华热闹的京都气氛。
唐门虽在江湖间隐蔽的‘唐家庄’里,可是唐画穴因绣品绣得极好,再加上有些经商头脑,在这里有十几家成衣卖锦的‘储绣阁’不说,还有一个巨大的染坊工厂。
到了熟悉的地盘,他搭着夜央的肩头,笑道:“哈哈央儿,这几日颠簸死我了,走,今日我带你好好洗个澡,换身美美的衣服大吃一顿去!”
夜央用扇子挑开他的手,扬眉道:“哪有时间休息,残那厮一路追杀过来,现在是人多那些杀手避讳着……”她转身,目光锐利地扫了一圈,那阴冷带着杀戮的味道,就是看不见,她也能嗅道。
那些杀手在她的扫视中,一个个迅速悄然地隐身。
唐画穴景秀的容颜也微微警觉,但也只是一下下,他搓着拳头,那个残,迟早有天他要用银针插穿他做活体标本,一路,他们因为他的追杀夺书可没几日睡好觉的。
“哎呀,不管了不管了,一起去洗澡睡觉吃饭!”一路风餐露宿的,唐画穴受不了地拖着夜央就往自己的染坊走,完全无视了马车里的舒月……
夜央右眼狂抽,在大街上也不顾人多,一脚将他踹飞,叉腰叹息道:“丫的,今天一定要和这啰嗦的家伙分道扬镳才是。”决定了她点头,“嗯!”了一声,转身就准备驾马带舒月走。
此时舒月从马车里扶走出来,白色的古藤袍,如从烟雨中走出来的绝世美男,一下子让汴京的街头一阵骚动,许多人为了看他,走路都撞到柱子上去了。
夜央听着,撇了撇嘴,几乎能看见一切场景般,知道他定出来惑街了。
舒月见她撑开团扇,一脸火大地扇着刘海飞扬,不由一笑,那烟雨朦胧的倾城一笑,让汴京的街头更颠乱了。
“很受欢迎嘛。”
“还好。”
夜央眯了眯眼,下意识地咬了下唇下,直到舒月有些微凉的手伸出,轻握住她,她咬着唇才一下子松开,嘴角不自觉地慢慢地扬了起来,那脸上的笑带些纯真的柔情,如一阵清凉的夜风拂过来,犹带着面纱,很清濛的美。
不仅一些路人看得痴了痴,就连舒月,也随她扬起一抹,很轻很柔净的笑。
“喂喂,你们两个够了哦,当我不存在是不是!这么招摇地眉目传情杀手们都看不下去要来砍人了!”唐画穴很少见到夜央笑,那边呆了半会,连忙走过去分开二人,对舒月满脸不爽。
上下打量这个祸水番,抱胸摸下巴不待见道:“病秧子,看在央儿这么在乎你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带上你吧。”
舒月轻笑:“多谢唐兄慈悲,不过,我有地方去。”
唐画穴愣下,不信道:“你一个瘸子,能去哪?”
夜央一扇子劈过,“唐老四,你能不要一口一个瘸子,病秧子叫吗?舒月哪惹你了,一路上我见你你总找他麻烦。”
“这不明摆着嘛……”唐画穴捂着被劈红额头,满脸哀怨地看着夜央。倏尔,转头微微高抬着有些妖治的下颚,伸出长指指着舒月,气势道:“我打从心眼里讨厌这人!”心里腹诽,凭什么这病秧子值得你对他那么好,而你对我每日不是打就是骂的,我喜欢你容易嘛我,心里默默洒泪……
“你!”夜央再次被他孩子气的小心眼给堵到了。她纠结地团扇,真想劈开他脑袋,研究里面的构造。
舒月的腿不好,扶着马车的木辕,看着夜央颤着手,拿他没辙又内伤的摸样,若有所思。
这一路,其实没有唐画穴,即使瘸了他总是有办法躲开那群杀手的,留着唐画穴跟着他们一路,有他的原因。
“公子……”轮椅声在大街上嘎吱响起,舒月微微侧身,夜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