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道是本王妃在此;还不赶紧让开,误了本王妃的事儿,你们谁担待得起?”秦越娘转身回到马车里,扯下马车马车帘子,“小九,开车。”
原以为可以顺利同行,没想到守卫的将士们冲到马车前,将马车拦住,“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出皇宫,违者立即拿下。王妃恕罪,今日末将无论如何也不能遵命。”
“你们…………”
秦越娘被气得七窍生烟,却也只能瞠目结舌,无奈至极。
“那本将军是不是也得听命于你们?”
急促马蹄声后,一批枣红色的汗血宝马勒停在秦越娘的马车边上。人未到,声先来,让禁卫军傻了眼。
“末将参见将军。”
宓夫晏?秦越娘从车窗上清楚看见坐在枣红色大马上,一身暗铜色盔甲的人不是宓夫晏又是谁?他不是被皇上派去淮南赈灾了吗?怎么会在这出现?
“让开。”
“将军,王爷……”
“父亲问起,有我担着,但你们此刻再做阻拦,立即按军法处置。”
就这样,在宓夫晏的带领下,秦越娘的马车过了宫里的重重守卫,一路赶到了凤寰宫,但终究是晚了一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晔氏杀害永孝亲王,弑子之心尤为歹毒,令朕痛心疾首,着立即废黜皇后之位,贬为庶民打入冷宫,听后发落。钦此!”
当所有人都为这从天而降的横祸感到震惊的时候,晔謦翾反而淡定了,她从张全的手里接下圣旨,五体投地的恭敬谢恩,额头贴在院子里冰凉的地上,她凉凉的一笑:该来的终是来了!
“怎么回事儿?”在宫外听到圣旨的秦越娘冲进来,一把揪起张全的衣领,“你这个狗奴才这胡说什么?你可知假传圣旨是死罪?”
“王妃冤枉奴才了,这可是皇上亲笔下的圣旨,上面还有玉玺为证!奴才就是有一万个脑袋也不敢假传圣旨啊!”
“不可能,皇上不可能下这样的圣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是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一切都得从一个时辰前的帝玺殿早朝说起…………
“老臣查清了几年前的一段往事,特来回禀皇上 。”
公仲孜墨挑眉看着宓功颐,他知道,每当这老贼直面于他的时候,必当是不好的征兆。
“哦?往事?是何往事让扶硕王爷这般费心?”
“皇上,请恩准臣传召一名故人。”
当所有人屏住呼吸等待未知的好戏时,惟有公仲良誉站了出来。
“扶硕王爷,你当知道,金殿之上议的是国家大事儿,若为旁的事儿惊扰了圣驾,你可知罪?”
“王爷放心,老夫所奏之事必定是国之大事,且是最大的事儿。”
半柱香过后,禁卫军领着一名老者出现在大殿上,朝着金殿之上的方向缓缓走来,越走越近,近得终于让公仲孜墨看清了他的模样。
“草民李谦参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谦,曾经南翼国的太医。公仲孜墨隐约知道即将要到来的暴风雨所为何事,他突然没由来的一阵心慌。
“来人,将这前朝余孽给朕拿下。”
“慢着。”宓功颐精心布置了这么久,怎会这么轻易就让公仲孜墨你搅黄了,“皇上,老夫有话要说。”
“不必再说,扶硕王爷,私通前朝余孽,你可知罪?”
眼下公仲孜墨只想尽快解决眼前的这两个人,他不知道他们知道了多少,但他们此番前来决计不会有任何好事,他不能让他们说话,一个字都不行。
才走上大殿的李谦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却被禁卫军一路拖着,眼看就要出了帝玺殿,“皇上饶命,草民知道旭皇子之死的真相。”
一语惊起千层浪,这段几乎被所有人都要遗忘的往事再被翻出来,让殿上的众臣再也静不住了。
“启禀皇上,既然此人说有旭皇子之死的真相,皇上听完再将他处置也不迟啊!”
“是啊,皇上,皇嗣之事关乎我朝社稷,皇上且听完再做定夺也不迟啊!”
就在众臣为李谦求情的时候,宓功颐微低着头,偷偷给被禁卫军架在大殿门前的李谦使了个眼色!
“是皇后杀害了旭皇子。”
刚才一片求情声的帝玺殿,顿时安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众人的抽气声,震惊的人们根本回不过神来。
“嘭”的一声,公仲孜墨一掌拍在面前的龙案上,龙案应声断成了两段,“信口雌黄,污蔑皇后,罪无可恕,来人,即刻拖出午门斩首。”
“皇上饶命,草民有证据。”
“皇上,事关重大,还望皇上查清真相,以还皇后清白。”
宓功颐想借为晔謦翾洗脱嫌疑为由,意图将自己的阴谋继续进行下去。
“皇后清者自清,不须跟这等刁民证明什么,拖出去……”
“请皇上查明真相,还皇后清白……”
“请皇上查明真相,还皇后清白……”
在宓功颐的带领下,群臣跪在大殿上,齐声高呼要为晔謦翾讨回清白,无奈之下,公仲孜墨唯有妥协。
“笑话,既是早知真相,又何必要在时隔多年的今天才将所谓的真相公诸于世,可见此人居心叵测!又或者……”公仲良誉是唯独没有跪下求情的人,话语里充满了戏谑,转而漫不经心却是颇有深意地看向宓功颐,“有人指使你这么做?”
“草民绝没有受任何人的指使。当年草民之所以隐而不宣,是因为一切只是靠草民医术造诣上的推断,并没有真正的证据,害怕有人杀草民灭口,所以才匆匆辞官归田。”
好你个老狐狸,竟然用这一招逼朕骑虎难下,应了你的阴谋。该来的终是来了,既然躲不过,也许…………
“好,朕如你所愿。但是如有一字虚,朕必将你碎尸万段。”
“谢皇上不杀之恩,谢皇上不杀之恩。”李谦如一条摇尾乞怜的狗跪着爬到金殿下,将所有隐匿的往事娓娓道来。
“草民李谦,曾经是南翼国王宫里的太医。当年旭皇子误食含有五敛子的栗子糕,是草民替皇子诊治的,只是当草民赶到的时候,皇子已是奄奄一息,回天乏术了。当时连草民也以为皇子之死是因为误食了五敛子中毒的缘故,但后来草民再一次查看皇子尸身的时候却有意外的发现……”
说着,李谦从怀中摸出一枚银针,“草民在皇子的枕骨穴上发现了这枚银针,草民当时就怀疑皇子是死于这枚银针之下。而在草民前往贤平居为小皇子医治的时候,守在小皇子身边的就只有翾夫人一人,哦不,应该是皇后娘娘才是。”
公仲良誉走过去取过李谦手里的银针,端详了良久才半信半疑地问道,“哦?单凭这一枝小小的银针,你就敢妄断是皇后杀了小皇子?如此不是信口雌黄又是什么?本王问你,这针灸之法可是世人皆会之法?这枕骨穴又是不是凡人都能找到的地方?皇后并不通医术,而你却精通医术,换句话说,根本是你诊治的时候对小皇子下的毒手,后来又恐东窗事发才辞官归田,你说本王说的对不对?”
“冤枉啊,草民没有,皇上,冤枉啊……”
“你不单只杀害小皇子,还嫁祸给当今皇后,其心当诛。皇上,此等恶毒刁民死一万次也不足为惜。
“皇上……冤枉啊………”
“来人,将这刁民拖下去,赐凌迟……”
两兄弟难得的第一次合作,亲兄弟之间的默契就是这样与生俱来的,只是有些人不会让他们轻易如愿。
“慢着,老夫这里还有位新的证人,足以证明皇后娘娘其实精通医术。”
而宓功颐口中的这位新的证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医院的陈太医。
“微臣参见皇上。微臣可以证明皇后娘娘精通医术。”
陈太医将那日在凤寰宫替喜桂诊治时的情形一五一十地道来,言辞凿凿,令人难以不信服,“皇上,确如誉亲王所说,人身上的穴位四通八达,非常玄妙,若非精通医理之人,又怎会这么精准的知道微臣下针之处差了2分?”
陈太医的一袭“证词”让大殿上顿时一片哗然,之前跪求皇上还皇后清白的人里面,其实又有多少人是想看到真正的清白?只是事情的真相实在令众人措手不及。
“皇上,由此看来,皇后不仅精通义理之道,而且还对针灸之术颇有研习,可见当日守在小皇子身边的只有她一人,也惟有她是最有可能加害小皇子的真正元凶。皇后竟然亲手杀害自己的亲生儿子,弑子之心世间罕见之歹毒,恳请皇上为小皇子讨回公道,除皇后之命,赐其死罪,以告慰小皇子在天之灵。”
“求皇上严惩凶手,赐死皇后……”
“求皇上严惩凶手,赐死皇后……”
偌大的帝玺殿上,跪满了山呼叩拜的群臣,依旧站立的公仲良誉和慕赫显得尤为突兀,慕赫看着公仲良誉也只有无奈地摇头,此番已是大势已去,回天乏术了!
此刻,面对这样的人证物证俱全,就连公仲良誉也辩驳无力了,他微微低着头竟不敢去看兄长面上的表情,但心中可预见那是怎样的悲凉。从来只知道生于帝王家的悲凉,而今日,这也是他第一次他真正知道当帝王的悲凉,都道帝王能号令天下,无所不能,但谁又知道帝王却保全不了自己最心爱的人,何等讽刺?
☆、追思往事不堪寻
如果说晔謦翾当年所居的长璧宫只是媲美冷宫,此时此刻身处的寒影殿那就是不折不扣的冷宫了。放眼令宫中人闻风丧胆的冷宫;昏暗的屋子;糊窗户的纸破了;风正从那处灌进来;呜呜作响。她伸手;轻轻滑过破旧的桌子;上面结着厚厚的一层灰;只是;这里除了寒冷和荒芜外;其实也没有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么糟。
“狗奴才;你们滚开让本王妃进去!”
院子里传来叫骂的声音,冷宫禁地本就不是常人能来的地方,只是谁又拦得住她秦越娘?
秦越娘进来的时候,晔謦翾挽起袖子正准备收拾屋子,手里握着湿漉漉抹布还未碰到那厚土般的桌面,就被来人一把拍掉在地上,溅起地上同样厚厚的浮灰。
“你还有心情在这里收拾屋子?你当真要在这里过完下半辈子?任凭那些人这样没天理的污蔑你?”
太可笑了,秦越娘觉得太可笑了,竟然以杀害公仲兴旭的借口将晔謦翾除去?这世上所有人都有可能害小旭儿,唯独她不会,没人比她更清楚,晔謦翾是如何爱这个得来不易的儿子。
“这样荒谬的谎言,亏得公仲孜墨竟然也信了,我当真是错看了他。”
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不相信晔謦翾,唯独公仲孜墨不行,除非他的良心让狗吃了。
相比秦越娘的愤愤不平,作为当事人的晔謦翾更是显得冷静,却是目如死灰的冷静,她从地上捡起那块沾满尘土的抹布,浸入木盆里洗净,用力地拧干,慢条斯理地开始擦拭桌子。
“没人冤枉我,他们说的都是事实。”
一擦,桌面上被擦出一条清晰的痕迹,看着那干净和污秽的鲜明对比,晔謦翾笑了,如果人生也能有一块抹布,能擦去过往所有不堪的往事,那该多好。
“不可能,世界上所有人都可能害旭儿,唯独你不会,是个母亲,没有理由去害自己的孩子。”
“是吗?我没有理由吗?我也许是为了子皙的江山呢!为了皇后的位置呢!为了……不管什么原因,凶手的确是我。”晔謦翾一边清理着屋里的家具,一边慢条斯理地说着,声音平淡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她嘴里说着的是别人的故事。“越娘,你回去吧。你的身份……以后别再来了,这里是冷宫终归不方便,即便是来,我也不会再见了。”
她从来只叫她姐姐。这是她第一次叫她越娘,有意的疏离是要与他们划清界限吗?生怕连累了他们?
“你让我不管?我如何能不管?你可知……”秦越娘的话停在这里,身体微微的颤抖,声音哽咽,“如果你真觉得自己罪有应得,那么我才是罪该万死的那一个。你可知……”
“不必说了,你想说的我都知道。”
“你知道?你怎可能知道?你不知道其实是我将你对五敛子过敏之事透露给鼎琠伊,你不知道原是我要害的是你。”
“我知道,这些我全部都知道。是你让太史令二夫人梁氏①将此事告诉鼎琠伊的。不但如此,我还知道为什么鼎琠伊一直怀不上孩子。如果我没有猜错,是你将莒烨花茶让梁氏交给她,并告诉她莒烨花香能增进帝后鱼…水之欢,她信以为真,便日日饮用再不可能怀上孩子。”
这一切是晔謦翾后来才慢慢想明白的……
从那日她第一次被鼎琠伊召见,在和玺殿里闻见那股淡淡的莒烨花香,再后来在紫薇苑看见秦越娘吩咐月儿烘晒莒烨花,当真只是巧合?而五敛子之事,从来除了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