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翾儿,您这话什么意思?”
晔謦翾这话让王嬷嬷丝毫没有心理准备,突地听到“杀人”二字,霎时间惊出背上尽是冷汗。
知道会吓着旁人,晔謦翾面上也无愧色,倚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扬了扬手中的医书笑意更深了几分,褪去纯真的她,如今显出几分妖媚之色。
“不过是恰巧看到书上讲解针灸穴道的应用之道,顺口这么一说,没想到惊了嬷嬷。”
王嬷嬷听了这话,紧张的心绪才算是缓和下来。
“才说到……夫人来这么一句,可不是把老奴给吓着?”
“嬷嬷刚才问的事儿,并非我大意没听见,只是这事与这针灸之术也有着异曲同工的联系。”晔謦翾缓缓地合上书本,放回手边的香几上,唇边吐出幽幽淡淡的话语,不露喜恶。“王后她……怕是……不能了。”
“夫人……何出此言?”
换了旁人定要以为是晔謦翾诅咒王嗣般心狠,嬷嬷深知她的性子,断不会轻易出口此言,刚才那幕已是意外了。
“嬷嬷可还记得莒烨花?”晔謦翾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杯中的香茶,这茶便是当日在紫薇苑喝过的玫瑰花蕾茶,“莒烨花制成香枕已是避孕,若入茶喝下,这功效……自不必说了。”
“莒烨花是宫中禁物,王后如此就不怕……”
“怕?放眼这偌大的南翼国,恐怕就没有鼎家顾忌的事儿了,又何况是后宫。”
“那就怪不得了。听闻大王与王后大婚后房事一直鸾凤和鸣,王后想必就是靠着它得了专宠之荣,但也因了它失了怀上王嗣的机会。”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想来鼎琠伊并不知莒烨花除了催情外,还有这一道失传已久的功效,不然断不会用。
世间万物皆有利弊,哪就这么容易遂了人所有的愿望。
“这事夫人又是如何得知?”
“那日首次被王后召去和玺殿,我便在王后身上闻到那抹熟悉淡淡的香气。原以为她左不过是以花入枕,又或者身上配着香囊才会浑身飘香,后来才知,如此浑然天成,那恐怕已是她的体香了。”晔謦翾转着手中的茶盏,闻着淡淡的玫瑰花香,“这玫瑰花蕾入茶,喝得久了,身上也会散发玫瑰的芬芳。”
王嬷嬷从晔謦翾的茶经中恍然大悟。
都说女人进了深宫,那便是,半只脚在天堂,半只脚在地狱,生死不能。
北玥国
“公子墨殿下呢?”
步风眠收到兴伯的口信趁了夜色匆匆而来,来时不见公仲孜墨,惟见兴伯站在书房的前院里,眉心紧锁。
“风眠,你可是来了。今日下朝回府,殿下进了书房后就再没出来,就连午膳和晚膳也不让人送,就这么呆着,老奴实在是担心殿下的身体,才着急的把你给叫来。”
今日早朝,虞阳帝抱恙并未上朝,只差了内侍臣总管太监在金殿之上宣读了立太子的诏书。诏书如姬夫人所愿,公仲良誉被立为太子。
朝野为之震惊,但也群臣在意料之内。
在北玥国,从来姬夫人和蓝家想做的事儿就没有做不成的,如公子觐之死的错失,他们绝不可能再犯。
“公子誉被立为太子的消息我也听说了,确是是事出突然,我也被吓了一跳,有些措手不及。”
“你在宫中走动也未听到任何消息?”
“若是有,我便一早来回了,我们也早做了准备,也怎至如此被动。”
“罢了,你赶紧进去吧,替我照看着殿下,我出府一趟。”
书房里并没有点灯,若不是靠着窗外撒进的月光,应该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公仲孜墨负手立在窗前,月光的清辉洒在他本就白净的脸庞,眉心纠缠着点点愁绪,显得更是清减了不少。
听到门声,也不回头,这时候敢进来的也只有步风眠一人。
“听月楼头接太清,依楼听月最分明。此处虽不是听月楼,但子皙听了如此久,魂魄可是被嫦娥的笑语声引了去?连茶饭都不思了。”
“风眠才是好雅兴,这大晚上的是为揶揄我而来?”
步风眠面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朝前的脚步丝毫未受那冷死人的话语吓着。
“岂敢?岂敢?我这是赞赏子皙的淡定自若,出了那么大的事儿,还能安心赏月,让我着实心生佩服。”
自然知道公仲孜墨现在是烦忧的,心中脑中想的全是对策,步风眠是故意这么说。
“我并没有意志消沉,你不必那么着急的用这激将法。”
步风眠耸了耸肩,不以为意。激将法也好,话茬子也罢,左不过为的都是这位兄弟。
“我这般可不是为你,不过是为了见见我那位素未谋面,但艳动南翼国的弟妹。”
三两句话便直接却也是婉转地到了主题,成功的将公仲孜墨的愁绪万千的心思引了过来,在他听来,这出位的话,是劝解,更是提醒。
这便是兴伯找步风眠来当说客的原因,一来他心底真正无拘无束的性子,说话豪爽,一针见血;二来他世故圆滑、巧舌如簧,能将事情轻描淡写绕到主题上,如此直截了当,让人听了却不觉压力。
“兄弟妻不可觊,你步风眠倒是毫不忌讳。”
公仲孜墨的语气里未见怒气,回敬的也是调侃,兄弟为他的心意岂能辜负。
“此言差矣,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弟妹在为兄心中是朵圣洁的莲花,是欣赏,不是觊觎。”
这句是实话,步风眠听说过晔謦翾的机智多谋的故事,从她智斗追兵,到她为救夫君而尽心筹谋,这一件件一桩桩,果不就是位智勇双全的巾帼英雄,让他对她敬佩之心油然而生,容貌倒成其次了。
“宫中现下是何情况?这几日我进宫,看着父亲的精神更是大不如前,你可去瞧过?”
虞阳帝已是多日未曾早朝,公仲孜墨也不敢怠慢,便日日去请安,是为孝道,也是为探听宫中虚实变化,小心防范,未曾想仍旧防不胜防,今日早朝还是让他们得逞了。
“大王的病自然是他们的亲信才能接近,而且大王寝殿守卫森严得很,半步也不让人靠近。”
公仲孜墨听完,心中更是明亮,印证了他的猜想。想来他能进出自由也是有人故意安排的,只是每次只让他一人进去,就连他的侍从也只能在外殿守着,不得入内。
如此不过是为了解了他的警惕罢了。
“这是我想尽办法从他们的人身上弄到的药方。”步风眠从怀中摸出一张纸交到公仲孜墨手里,“里头有几味药,都是些补血补气的滋补药,平日里用着并无异样,若将他们同时用上,产生的毒性足以慢慢侵蚀一个健全人的身体,让人日渐衰弱,而后开始神志不清,陷入昏昏然的状态。”
“父王是中毒了?”
“很明显是的。”
如此便可解释这道立储诏书为何来得如此突然,丝毫没有预兆。
“可有解法?”
“我不知大王何时开始服用这药方,但若是这几日你去请安,看见大王神智日渐低迷,那便是服药绝非以日可计,若是毒入骨血,那就……更不能治了。”
“依你看……还有多久……”
“一年,数月……不敢说。但此毒未必一定致命,只是要令人神志不清,昏迷不醒。若是大王开始陷入昏迷,那么他们就有理由提出由太子监国,名正言顺的将三弟提前推上王位,而姬夫人和蓝相国就可以把持朝政,这招果然狠毒。”
步风眠的推断,也正是公仲孜墨心中所虑,只是有点他始终想不明白。
为何仅仅是神志不清,昏迷不醒?他们既是要辅佐幼主新政,为何还要留下父亲一丝气息?这并不是姬夫人斩草除根的作风,除非……
“如今真就半点办法也没有?”
“解毒我自问是做不到了,但是我可以尝试用药将时间往后延长,为你争取时间,只是能拖多久,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子皙,你可得抓紧时间。”
他心中明白这个道理,若让太子成功监国,那他再要去争便更是难了。
也许,他真得好好想想兴伯的话,他才回国,根基不稳,急需找到有力的靠山。
“来人……”
门外候着的下人忙推门进来。
“殿下有何吩咐。”
见推门进来的不是兴伯,公仲孜墨眉心掠过不悦。
“怎么是你?兴伯呢?”
下人怯懦的尚未回话,步风眠替他拿下了话茬。
“兴伯出门去了,说是去办些事儿,去去就回。”
公仲孜墨心中疑团再起,这夜色正浓,兴伯有何要事急需在这个时候出府?
“罢了,你退下吧,让兴伯回来即刻到书房来见我。”
“是。”
下人退出房中,步风眠转头看公仲孜墨,面上的愁容更深了。
杨鱼礼坐在紫薇苑的亭子里,低着头,眉心紧锁,右手握紧着拳头置于石桌上。
秦越娘立在他的身后,平日里妖娆妩媚的脸上如今是为难,也是悲伤。
“你真的打算把这个消息告诉翾儿吗?叫她如何……?”
“我何尝不想瞒着?如何能瞒得住?”
作者有话要说:嗯,有人越来越坏了,文会越来越虐的,想到后面的剧情,我都有些不忍心……
☆、惟见新月吐蛾眉
北玥国立太子昭告各国的国书还在路上,消息早已传遍了天下,一场备受瞩目的储位之争就这么尘埃落定了?
“大王,公子墨错失储位着实值得庆贺。”
儒侯爷的语里气毫不掩饰他的幸灾乐祸,听着甚是刺耳的厌恶,但真实地道出了糜玉珩心中所想。他心内绷紧的心弦,听到这消息后,终于得解。
公仲孜墨在南翼国住了十五年,对他们国家很是了解,若是他有心暗地里收集他们的军事布防,也不是不无可能。
从来就没有质子回国继承大统的先例,只差那么一点他就破了这道先例。
子皙,你的运气终究是差了那么些。这样也好,至少能保全我们的兄弟情义。
“臣认为,儒侯爷此言差矣。”
晔统庚站出来,驳斥了鼎坤的推论,作为当朝宰相,他有义务将事情厉害分析透彻,辅佐君王。有公心,也有私心。
“哦?本侯爷倒想听听王爷有何高见?”
这老匹夫,每回都要跟老夫唱反调,总有一天老夫要将你们晔家连根除去。
“臣听说,北玥国新册封的王后姬夫人曾是纪国公主,亡国后被送入宫中为妃,因有蓝家撑腰,所以在北玥国素来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唯独忌惮公子墨。若是公子墨继承王位,吾国与北玥国的联姻才能真正牵制北玥国,也惟有公子墨才会顾忌小公子旭的安危。说来姬夫人与吾国还有王国旧恨,臣以为,大王对他们才是不得不防。”
“哼,相爷倒是会为自己的女婿说好话,就不怕旁人质疑您有偏私之嫌?”
“侯爷似乎忘了,翾夫人早已被封为公主,那公子墨自然是南翼国的女婿,也是大王的妹婿,臣又何来偏私一说?”
“你……”
“好了,你们别再为这事争论。两位大臣的话都有道理,但相爷的话也不无可能。若真如相爷所说,让姬夫人当上了太后之位,她的确有可能不顾协议,不顾质子死活,举兵来犯,我们如今到以轻心,到时便是措手不及。”
政事上,晔统庚的眼光的确要比儒侯爷宽远得多,一语惊醒刚刚才要放松警惕的糜玉珩。
“依相爷所见,我们应当如何应对?”
晔统庚目光炯炯地看着糜玉珩,语气坚定。
“助公子墨登位。”
“晔统庚,你还敢说你没有私心?你……”
糜玉珩举手制止儒侯爷的恼羞成怒。
“侯爷稍安勿躁,且听相爷说完便是。相爷以为当如何?”
这回,晔统庚转身看向儒侯爷。
“此功必得汝南侯所能领。”
几个时辰后,鼎坤和晔统庚双双跨步走出裕央殿,两人脸上的表情截然不同。晔统庚神态轻松无异,鼎坤眉锁怒火,抑不可发。
“侯爷不必怒,臣这么做于鼎家是百利而无害。”
“哦?老夫到没看出来。”
在鼎坤眼中,晔统庚此时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人。
“有些话在大王面前不便去说,如今只得你我二人,臣自然直言不讳。王后……不喜翾夫人,这点恐是众所周知的秘密,那如若公子墨登位,届时翾夫人便荣升为北玥国王后,姑且不论大王对她的心如何,就是公子墨也是定必要接她回国的。如此可不正正解了王后之虑?”
这番话正中鼎坤心中要害,真正解了他心下的抗拒。转头看向晔统庚,见得他恭敬的笑对着,寻不到一丝阳奉阴违的诡计。
心下思虑一番,如晔统庚所说,这确实是一件双赢之谋。
“难为相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