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他却一动不动,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那里。禹司凤大怔之下,那些人早已挥剑砍了过来,他只得拔剑与他们斗在一处。所幸这些人虽然装扮成妖魔的样子,却没厉害多少,剑法平平无奇,没拆几下剑招,便被他和若玉逼得手里的剑也握不住。
禹司凤见他们要逃,当即追上去,抬手抓住一个,把剑架在他脖子上,厉声道:“谁也不许逃!妖魔的巢穴在哪里?!快说!”
那些人看同门被抓住,只得停下来,道:“你这样恶狠狠地相强,我们若是说了,你们去那里闹事,我们也是个死。你不如干脆一人一剑,给个痛快的!”
禹司凤倒没想到他们会这样说,一时有些发怔。一直站在旁边的钟敏言忽然开口道:“我们不去闹事,其实我方才听你们的话,有些意思。不错,弱肉强食,轩辕派识时务为俊杰,与妖魔合作了。我只问你们,那些妖魔当真厉害如斯?”
“敏言!”禹司凤不可思议地瞪着他,好像不认识他一样。
钟敏言神色只是淡淡的,并不理他。那人听他这样说,竟是有些松动的意思,便道:“自然是厉害的……莫说轩辕派,便是你们整个少阳集合起来力抗外敌,也抵不过他们。凡人本来就是众生中最为脆弱的生灵,与天斗与地斗……那不过是修仙者的狂言罢了……”
众人早就吃过那帮妖魔的苦头,然而今次听到他这样说,还是忍不住心寒。
钟敏言淡道:“难怪轩辕派退而求其次,大丈夫能伸能屈,倒也是好样的。这样,你们带我们去总部,我有些话,想问你们的堂主。”
那人怀疑地看着他,似是想从他面上看出些什么来,但他一点表情也没有,看了一会儿,他只得颓然道:“诱敌深入内部……这种事我不敢做,你们若是相强,便先杀了我吧!”
副堂主一向是个喜欢折磨人的魔头,自己落到他手里只怕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今死在这些人剑下倒还是个痛快。
钟敏言笑了笑,道:“什么叫诱敌?我是敌人吗?我听你说得有道理,想见见你们堂主,何错之有?其实你便不说,我也知道你们总部就在附近,我如今问,是给你个面子。”
禹司凤见他说话闪烁其词,心下暗暗吃惊,忽而转念一想,登时明白他不愿硬来,如今是引诱这些人带他们去总部,省得乱起杀戮,反而不好。他倒没想到钟敏言的脑子能想这种计谋,心下不由偷偷称赞,面上当即笑道:“不错,倘若见了你们堂主,聊得开心,我们便加入又有何妨?说不定以后大家都是同伴,堂主又岂会惩罚你?”
那些人见他们前倨后恭,态度迥异心下都是惊疑不定。然而对方厉害,自己实在敌不过,倒不如将计就计,把他们带去总部,让那些妖魔来对付。
想到此处,他们便点头:“也罢,带你们去也可以。但事先说明,副堂主脾气不好,你们说话注意点,惹得他发火了,谁也别想活命。”
钟敏言笑道:“这个自然。司凤,你放开这位大哥,麻烦他给咱们带路!”
禹司凤立即将剑收回鞘,抱拳道:“得罪莫怪!”
那人摸了摸被抓痛的胳膊,回头怀疑地看着他俩,低声道:“你们……赶着送死,又是何苦。”
钟敏言摇头道:“兄台此言差矣。我们要见堂主,自然是有理由的,相信这理由还不需要解释给你们听吧?”
那人再也不说话,走前面,回头招了招手:“那就请随我来。”
第三卷无心璇玑 第三十五章 背叛(二)
钟敏言虽然刚才说就算他们不带路,自己也知道他们的老窝在哪里,但他其实也没想到居然这么近,只不过是从树林这里走出去,拐个弯,就到了。
那是一个方圆大约有半里的巨大洞穴,很夸张地铺在地上张大嘴巴,里面黑漆漆的,阴风缭绕,看不到底。任何人只要看到这个洞,一般来说是不会愿意靠近的。
那人在前面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就在下面了。”
钟敏言毫不怀疑,嗯了一声就带头走了下去。璇玑见这里阴森诡异,心中不由发憷,轻叫一声:“六师兄……”
谁也不知道那洞里有什么等着他们,或许是这些人骗了他们,里面藏着会吃人的妖怪在埋伏;也可能一群妖魔盘踞,进去就要将他们四分五裂……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分外可怖。
禹司凤悄悄握紧她的手,低声道:“下去之后记得路,若遇到变故,什么也别管,立即按原路逃出来,知道吗?”
璇玑沉默半晌,才慢慢点头盔,然而心中却是打定主意,大家如果没逃出来,她也宁可与他们死在一起。
禹司凤是关心则乱,竟没看出她在撒谎,当下安心地牵着她的手,与众人一起进入了那个洞穴。
洞穴中有一道两尺左右宽的台阶,勉强只容一人行走,越往下越是漆黑深遂,渐渐地竟一点光线都没有了。禹司凤拉着璇玑的手,一前一后走在最后面,只听钟敏言在顶前面说道:“没有烛火吗?”
立即有人应声:“按说是不允许点烛火的,但诸位是第一次来,破例一下也无妨。”
话音一落,前方果然亮起了火折子,那些人随身带着松脂小火把,一人点了一根拿在手里,这洞中的峥嵘,到此刻才初现端倪。这个洞穴比先前在地面上的要宽广上数倍,里面空间极大,洞壁上不规则地从上到下排列着许多小山洞,每个山洞前都延伸出一条两尺左右宽的石台阶,粗粗看来,竟不下于数百条。密密麻麻,犹如蛛网一般。
禹司凤只当这里只有一条路,谁想里面景象居然大不相同,当即急急抬头,只见那洞口已经远得看不见了,自己脚下走的这条路也不知是第几个岔道。先前想要记住来路的想法眼见是不可能实现的,心中便是一沉。
钟敏言也有些意外这里的广阔气派,愣了一下,才赞道:“厉害!”
轩辕派几人听他的称赞是真心的,也有些得意,笑道:“厉害的还在下面,现在该明白他们绝不是乌合之众了吧?”
禹司凤低低冷笑,然而到底还是感到骇然。他们果然先前是太小看这些妖魔了。
钟敏言淡道:“如今我才明白为什么轩辕派要投靠他们了。这样的气派,有条不紊,竟比五大修仙门派都来得规划有致呢。”
那几人也不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只得讪笑几声,继续往下走。
这里的道路岔道众多,记了这条,就忘了那条,他们还绕来绕去的,很快璇玑就看花了眼,只得捏了捏禹司凤的手,小声道:“我……我记不得路了。”
禹司凤一咬牙:“不用记!直接御剑往上飞就行了!”
这些道路就是设来迷惑人眼的,干脆不去看,只要御剑笔直地朝上飞,很快就能到洞口。只是不知道这些密密麻麻的道路尽头的山洞里是什么事物,兴许是通向别处的,也许每一个洞里都有许多妖魔守候着,随时等候号令,出发攻向修仙派。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单凭他们几个,事先雄心壮志地闯进来说要抢夺玲珑的魂魄,当真是痴人说梦。难怪柳大哥和亭奴他们分别的时候都一脸凝重神色……
禹司凤只觉冷汗顺着脊背淌下去,又痒又麻。这里不亚于龙潭龙穴,此次跟进来,生死早已不由自己掌控。他心中有些后悔,不该贸然闯入。
回头看看璇玑,她面上倒没有任何恐惧的神色,只是怔怔望着那些山洞发呆。她的这种特有的镇定令他稍微放下心来,用力捏了捏她的手。
在这里转了不知多少圈,最后那几人终于停在一个山洞前,回头说道:“这里进去便是了,但火把不可以再点。”
说罢当即熄了火把,闪身进入山洞。璇玑只觉禹司凤手心中汗水淋漓,不由悄悄贴近他,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他浑身大震,竟是怔忡了很久很久,僵直的身体才慢慢松弛下来。
“你总是……这样乱来!”他含笑,喉头却是一辣,再也说不出话来。
一言未毕,眼前忽然一亮,竟是走出了那个山洞,对面一片豁然开朗,是一小片坡地。坡地上上去是一座岩石的山,山体中央石缝中,嵌着一座楼阁,角檐斜翘,飞阁流丹,十分精致玲珑,看上去哪里有半点妖魔巢穴的味道,竟分明是帝王贵胄休闲的别院。
轩辕派那几人见他们看得入神,便得意洋洋地介绍:“这里曾是神荼郁垒休憩的小院,如今成我们堂主的大堂了。”
听起来竟是神荼郁垒也不敢与那妖魔堂主相争的感觉,真不知那所谓的堂主是何等人物。
岩石山上开了一条丈余宽的台阶,一直通向楼阁的大门,每隔十层便有四人提刀守卫,那庄严肃穆的气派,绝不输给少阳。
四人随着他们上台阶,一直走到大门前,璇玑忽然微微一动,疑惑地左右看看——这个建筑,似乎有些不对劲,周围好像被什么东西包裹住一样,硬生生隔离出来,轻易进不去。
轩辕派那几人通报了一声,不一会儿,便从里面出来一人,着黑衣,腰上挂着白铁环,璇玑和禹司凤一看之下心头大震,此人正是那晚在高氏山带着毕方鸟追杀他们的妖魔首领!
那人显然也认出了他俩,唇边噙着一抹冷笑,丢过来几枚指环,道:“副堂主在里面等候各位,还请各位戴上指环,随我入内。”
璇玑见那指环漆黑沉重,像是玄铁铸就而成,其上密密麻麻雕刻着文字,约莫一寸宽,不由用手抠了几下,只觉正反两面都被刻了字,只不知到底是用来干嘛的。
“本堂周围有结界守护,防止外敌侵扰。这指环便是信物,戴上它可以自由出入。”
那人说到外敌侵扰的时候,眼光不由自主掠过璇玑二人,可惜他二人反应平平,根本没有任何心虚的表情。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退缩已经是不可能的,只有前进,看看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妖魔老巢究竟是何模样。禹司凤紧紧握住璇玑的手,正如她方才贴着耳朵低声说的那一句:一起生,一起死。有对方陪在身边,许下这样的誓言,就算是死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不错,倘若连死都不怕,那世上又有什么地方不敢去呢?
第三卷无心璇玑 第三十六章 背叛(三)
际遇是很奇妙的事情,往往会让人在奇怪的时间,遇到奇怪的人,然后等过去很久了,再回头看,才惊觉这一切的相遇,似乎都是老早就被一双看不见的手安排好了的。所有的一切,都巧合得恰到好处,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在穿过大厅中长长的回廊之时,众人一直都在猜测所谓的副堂主和堂主究竟是谁,会不会是认识的人,然而终于见到他的一瞬间,恍然大悟。
这个人坐在偏厅正中的椅子上,厅中两排巨大的火把,火光跳跃着,在他脸上投注了摇晃的阴影。他神情专注得甚至带了一丝稚气,低头修着指甲。他的手修长而且苍白,每一片指甲都修得干净整齐,但他还是不满意,手里拿着小刀,一点一点,很细心地刮着。
他的头发也扎得十分细致,拢在后面,露出饱满的额头,没有一点杂知己毛刺,和周围一堆不修边幅的人比起来,真是干净又清爽。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袍子,胸襟领口绣着大朵的茶花,如果不是在这个环境这样的气氛,他看上去真像细雨桥边,坐在酒馆雅座中悠闲的富家子弟。
乌童。
这个几乎被他们忘记的人,很突兀,也万分自然地出现了。
带他们进来的那人低声道:“右副堂主,人带到了!”
乌童轻轻“嗯”了一声,随意道:“请座,上茶,都是故人了,好生招待。”
立即有人请他们坐下,没一会儿,就端上一壶好茶,冲出来清香四溢,和这个阴森的大厅真是格格不入。
没人说话,很奇怪,居然没有一个人先开口,大厅里的气氛沉默得让人尴尬。乌童仿佛一点也没察觉,还在那里修整自己的指甲,头也不抬。璇玑端起杯子,看着里面狭长的茶叶翻滚着,一时忍不住,开口打破这诡异的静谧。
“怎么会是你?”
她这话问得更突兀。
乌童慢慢放下手里的小刀,抬头望过来。眸光闪烁,璇玑顿时觉得仿佛是被一条毒蛇盯上了,背脊的寒毛一根根竖起来,直觉很危险。四年多没见,他以前那种外露的尖锐讥诮似乎被平静圆滑的外表给吞没了,那双眼,像雪,像冰,然而冰雪的下面却有烈焰在燃烧,令人悚然。
“是我。”他慢吞吞地拍了拍袍子,把指甲的碎屑掸掉,一面微笑,“说起来,我还要感谢少阳派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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