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得片刻,只听那二小姐在里面笑道:“那些人与我为难也罢了,你一个狐妖也要为难我。也罢,目前我行动不便,暂时不与你们计较。待我成龙之日,再取你千年功力。”
言毕,门窗瞬间合拢,偃旗息鼓,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钟敏言惊恐地回头,见柳意欢真的在找路逃跑,不由气得一把抓住他,大吼:“你还当真要跑!”
话音一落,却见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黑色小角,放在唇边轻轻吹动——没声音,钟敏言愣了一下,只听柳意欢贼忒兮兮地笑了起来,把手摊开,懒洋洋地说道:“没逃,只不过叫援兵而已。”
第三卷无心璇玑 第十九章 此情须问天(七)
禹司凤三人另外一边行动,他们就比较小心谨慎了,没有天眼的本事,不得不随时小心有守卫看见自己。
禹司凤走了一段,忽然左右看看,回头对璇玑招手:“过来,这里。”
璇玑和若玉不解其意,都走了过去,若玉奇道:“那边不是柳大哥指的方向吧。”
禹司凤轻轻一笑:“咱们暂时叉开一下,无妨的,发上便过去。”
若玉不解他究竟要做什么,只得随他走。三人在府内弯弯绕绕,所喜禹司凤对这里的地形似乎极熟,竟没有迷路的时候。
“司凤,你以前来过这里吗?”璇玑忍不住问。她想象不出禹司凤会是个趁夜潜入富豪家的大盗,他一向是个标准好孩子的样板。
禹司凤低声道:“我在庆阳和柳大哥住过一段时日,他没事……就喜欢来周府花园赏夜色,我经常陪她来。”
原来还是被那个柳意欢拖累的,此人真是会惹事。
“到了。”禹司凤停在书房前,左右看看,确定没人,便轻轻把虾剑来,无声无息地把门上的锁给绞了,那两扇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里面冲天的霉味扑面而来。
“哗……这里是不是很少有人来啊?”璇玑捂住鼻子,就着月色朝屋里望去,只见里面灰尘满地,蛛网缠连,也不知多少年没人打扫了。门一推开,里面,大概是成窝的老鼠被惊动。纷纷往外跑。
“别看这样。这里可是周府放宝物的地方。”
禹司凤牵着璇玑的手,用剑将头顶的蛛网拨开,三人小心翼翼地潜进取,只见里面所有的家具上都蒙了一层白布。大约是年代久远,早已变成了发黄的灰色。主房窗后有一个小门,门上挂着落满灰的珠帘。珠帘上密密麻麻贴着符纸,顿时有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
禹司凤显然也对那符纸极为忌讳,不太敢靠近,只带着两人走到近前,低声道:“帘后便是那宝物了。”
璇玑见里面黑不隆冬的。什么也看不见,只得说道:“我……我看不到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什么?璇玑忽然觉得心中一跳,仿佛有一种悠远的熟悉的感觉袭上心头——那是什么?
“我也是听柳大哥说的,这是上古神明遗留在人间的一件宝物,叫做八荒万劫镜。它知道世间万物的来龙去脉。更通宵苍生的前世因果。可惜这些符纸很有点诡异,连常人都不能触碰。不然,头来看看也是不错的”
禹司凤灭了或者字,见璇玑看着那镜子发怔,便轻笑道:“只能这样看看了。可不能用手摸,不然会有大麻烦。”
璇玑只觉他的声音虽然在耳边,但似乎隔了很远,她听不清。她的所有注意力都被蒙在白布下的那个东西所息影了。
很熟悉……很熟悉的感觉……似乎又闻到了硝烟的味道,金戈铁马轰鸣的声音,有些埋了很深很深的东西,开始蠢蠢欲动。
什么?到底是什么?
有人在轻轻召唤她:来……你来……过来……
她被那种魔魅般的声音所惑,慢慢抬起手,揭开了株连。
“璇玑不可以碰!”禹司凤急急低叫,声音忽然断开……那些符纸一被她接触,便犹如遭到火烧,轻轻碎开,化成了灰烬。
她揭开珠帘,着魔一般地走了进去,抬手缓缓将那块白布在了下来。白布下面是一面古朴的痛经,周围纹以四方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正中的青铜镜只有两个盘子拼起来那么大,里面波光滟滟,人就站在它对面,居然连一丝影子也照不出来。
那声音轻轻地,仿佛在唱歌,贴着耳朵,喃喃地告诉她:来看……来看看我……
她抬眼朝那铜镜正中望去,里面的波光云雾渐渐散开,露出一张清晰无比的女子的脸,修眉红唇,肤色又如冰雪琉璃一般,低头说着什么,忽而一抬眼正望过来,那双眼像是碎冰碾就而成,没有一丝温暖和感情。
璇玑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敲了一锤子,无数个声音和画面流水一般地汹涌而来,她立在当场,手足无措,看着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回忆,一时竟分不清是在梦境还是现实。
'念你屡立功勋,如今只要低头认罪,便可解脱那万劫之灾轮回之苦,为什么如此固执?'
有人冷冷地问她。
'兴许是她成日杀戮,杀得迷了本性,居然……但终究是一大功臣,刚刚修得正果上界,如此时刻,还是不要极刑处置。'
' 你自己来说!这种事情,难道还要假借他人之口替你说好话么!'
她心中凛然,眼怔怔地望着那白衣女子,她浑身都被捆牢,然而纹丝不动,竟没有一点狼狈的模样。冰雪般的眸子一扫过来,冰冷地,她张开红唇,低声说了一句话。
璇玑只觉万箭穿心一样的疼痛,脑中仿佛有无数根小剑在刺,她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一把抱住脑袋。
她说:“我做的一切,都是你们授意的,连质疑都不允许存在。如今,为何又要问我是对是错?”
镜中其他声音怒吼起来,真是太过放肆,如她这般大逆不道的臣子,应当处以极刑,再收万劫轮回之苦,以警他人。
不明白,真的不明白。她坐的那一切,真的错了?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天道茫茫,冥冥中总有无数个声音告诉她那样队,那样错。你不可以有自己的声音,不可以忤逆,不可以轻慢……不可以这样不可以那样,那,有什么事可以的?
于是只有冷笑:“死就死!”
禹司凤二人见她站在铜镜前发呆,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忽然抱头痛呼,正要抢进去扶主,冷不防她往后一仰——晕了过去!
“璇玑?!”他急叫,轻轻在她脸上拍两下,然而她一点反应也没有,沉沉地靠在他怀里,像是睡着了。若玉也急急过来看她的情况,捏住脉搏,摸索半响,才道:“是晕过去了,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
他抬头看了看那面古朴的铜镜,奇道:“她到底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说罢自己站了起来,正要朝里面看,忽觉胸前挂的小龙角簌簌震动起来,发出龙鸣一般低沉的声音。两人都是一惊,互看一眼,明白是柳意欢那里出事了。
第三卷无心璇玑 第二十章 此情须问天(八)
“你又搞什么鬼!”钟敏言抓着柳意欢的前襟,打定主意见死也不放手,此人这般狡猾,一放手必定是溜之大吉。先前见禹司凤敬他,紫狐怕他,还以为是个人物,谁想无赖就是无赖,他果然没看走眼!
“好啦好啦……”柳意欢见他发怒,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收收火气,我不跑,放手先。”
“不放。”钟敏言执拗起来,老黄牛都比不过他。
他提着柳意欢一直走到门口,才道:“不管怎么说,今天不把人救出来你就别想走!”
柳意欢叹道:“你当我神仙啊?这么个老妖,你刚才也看到了,还在蜕皮呢都这么厉害,怎么敢?”
“就这麽救!”钟敏言脑子一热,脱口而出:“冲进去……然后救人!”
柳意欢像看疯子一样瞪着他,道:“你冲你冲!别拉上我……我还不想那么快去死!”
“那怎么办?!干等着?等他们俩被吃掉?!”
柳意欢叹了一口气,“你这种火烧火燎的脾气哦……不是说了等援兵?等那小丫头来了,就万事大吉。你现在急什么?”
小丫头?是说璇玑?钟敏言白了他一眼:“你把璇玑当神仙啊?她哪里能杀得了这只妖怪!”
柳意欢奇道:“她怎么不是!她分明……”
话未说完,只听后面急急奔来几人,正是禹司凤他们。钟敏言见禹司凤怀中抱着璇玑。她双目紧闭。竟似是晕过去的模样,心下不由大惊,急道:“怎么了?有人袭击?!”
禹司凤自己也是后悔万分,只得把进过讲了一遍,最后道:“这里情况如何?我见你们吹了小龙角,是不是有意外?”
谁知没人理他,钟敏言只是皱眉看着璇玑,柳意欢凑过来连声叫可惜:“小凤凰太鲁莽!啊呀!我知道了,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你让她看那个……肯定受刺激了!这下可要完蛋!我们只好等着紫狐和那鲛人死了!”
若玉急道:“怎么?紫狐也被抓走了?”
钟敏言恨恨道:“都是这人!临阵逃脱!半点义气都不讲!”
禹司凤低声道:“柳大哥,那蛇妖是躲回去了?依你看眼下应当怎么办?”
柳意欢摸了摸璇玑的额头。沉吟半响,只得叹道:“没办法了,先退吧。再等下去反而要惊动周府地人,那就是大大不妙。”
众人见那大门紧闭,地上还留着搏斗地痕迹,知道这次的蛇妖不好对付。加上璇玑又莫名奇妙晕过去了,此地更不可久留。只得按原路返回。
钟敏言还有些不甘,回头看了一眼,谁知那一眼就闯了大祸,只听那屋里的女声笑道:“想这样简单走掉,做梦呢!将那堂上我的小子留下!”
众人都是大惊。尚未来得及回头。只觉一股妖风扑面而来,天空骤然暗下,那足有百丈多高的巨蟒黑雾从屋里又窜了出来。这回直奔钟敏言。他慨然不惧,从怀中取出符纸,捏了手印,厉声道:“老子本来也不想走!”
他一把将符纸抛出,顿时化作数道雷光,轰鸣着砸向那团黑雾。柳意欢厉声大叫:“不要用雷!”然而还是迟了,雷光砸在黑雾上,非但没让她有半点损伤,身形竟似更大了一圈。他只急得直跺脚,快步上前提往钟敏言的后领子,发火地将他往后一抛,森然道:“她就是属雷的老妖!你用雷就是助长她的功力!”
果然那蛇妖长尾蠢动,一圈圈缠绕过来,朝他身上一甩,柳意欢登时被击得倒飞出去,倒在地上生死不卜。
钟敏言心急如焚,用雷也不行,用剑砍也没用,那他只有坐以待毙了?!抬眼见那蛇尾朝自己扫过来,他急忙要躲,还是迟了一步,被蛇尾绊住脚,狠狠摔了个吃狗屎。
头顶猛然一冷,绿光幽然闪起,他知道那蛇是要喷火了,就地一滚,果然方才的草地立即被烧了起来,一寸寸化为冰屑。
禹司凤和若玉也顾不得照顾璇玑,纷纷捏印准备用仙术相助,不防柳意欢从地上爬了起来,咳了两声,艰难地说道:“别……别用仙法!你这傻小子,快带着那丫头逃走!小凤凰……你们俩留下!”
钟敏言当即反驳:“我也留下!让司凤带着璇玑走!”
柳意欢厉声道:“你留下就是自找死路!你又不会克她的法术!快给老子滚!碍手碍脚地。”
钟敏言本想再说,忽觉眼角有银光闪烁,他心中猛然一闪,急忙回头去看,只见璇玑侧身躺在地上,就如同四年多前那个晚上,右手高高地抬起,掌心银光吞吐,仿佛藏了一颗星星在里面。
他倒抽一口气,本能地转头望向其他人,见他们都没注意,当即咬了咬牙,一把扯下身上的外衣,丢头把璇玑盖了起来,弯腰扛起就跑,一面回头急道:“我回客栈等你们!”
说罢三两下就没了踪影。
柳意欢哼哼笑道:“碍事的总算走了。你这老妖,敬酒不吃吃罚酒,离泽宫的人也是你敢招惹的。”
禹司凤见他唇角有鲜血流下,便急道:“柳大哥!我和若玉做掩护,你先走吧!”
他哈哈大笑起来,一把抹去嘴角的血迹,很有些张狂地模样,“走个大头鬼!不让她吃点苦头,就不认识我柳意欢柳大爷!喂,你们俩,到后面躲好了!别抬头!”
他自己很英雄式地朝前走两步,一付英勇就义的慷慨就义模样,谁知走了两步脚下一软,英雄气短地——摔了一跤。
禹司凤急忙过去扶住他,叹道:“大哥别逞强了。快走吧!”
他将禹司凤推开,忽而抬手扯下钉住额上天眼地暗红色丝线,唇齿流血,咧嘴而笑,看上去竟有一种狰狞的狂态,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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