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意欢低声道:“或许等不及了。说到底我还是个自私的父亲。每每都是为了自己的事情弃她不顾。就算她转世,我也没脸面去照顾她。”
他叹了一声。抹了抹脸,又道:“天界这次的事,我用天眼没法看,也和你们一样莫名其妙。不过既然发生了,不如给你们说说大天眼和小天眼的区别吧。我这个就是小天眼,知悉万物的因缘结果。还有一种大天眼,璇玑你应当见过,那次在少阳派,那天上裂开的。便是大天眼了。诸神有事没事就用它来看看凡间或者阴间,那是无论相隔多远,都可以一瞬间看到下界情况地大天眼。既然用上了它,我想上界一定有人随时监视你们,不管去什么地方,大天眼都能看见,所以我说……让你们逃。其实也没有意义。”
他苦笑起来。
禹司凤沉吟半响,突然说道:“我倒有个主意。眼下再赶去东海之滨,只怕也来不及了。何况东海太大,鲛人生活在水里,一时根本找不到。不如咱们直接去阴间找无支祁,他应当还没出来,否则离泽宫那边不会没动静。倘若他肯帮忙,那再好不过,请他照看柳大哥和少阳派,顺便去东海找亭奴。我和璇玑,就去昆仑山。”
柳意欢一听无支祁地名字。脸色顿时一黑,哼了一声:“他肯帮忙?石头也会开花!还嫌不够麻烦?非要扯上这么个会来事的人物!”
禹司凤笑了笑,“大哥对他有偏见,我倒觉得他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他和璇玑前世也有一定牵扯,璇玑被罚下界历劫,说不定便是因为他,于情于理。他都不会亏欠她。他若肯帮忙,倒真是了却最大的心愿了。”
柳意欢只是冷笑,并不说话。璇玑急忙说道:“好啊!这个主意好!我同意!咱们马上就去阴间!”说罢她从自己地袖袋里掏出两枚玄铁指环,道:“这是上次我和……腾蛇去阴间时留下的,就是以前六师兄在不周山做眼线的时候带回来的。司凤那边应当也有两枚吧?你和析大哥也去过了阴间。”
禹司凤也掏出两枚指环。想了想,皱眉道:“只有四枚,如果无支祁答应的话,咱们这边可是五个人啊,加上紫狐。”
柳意欢又哼了一声:“那死猴子若没有点本事。怎么会让天界那帮神仙如此忌讳?小小不周山哪里能困住他!神茶郁垒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眼下均天环和策海沟都在他手里,要不怎么说那帮神仙柿子捡软的捏?不去找他。反而来找咱们的麻烦。”
“策海沟?”璇玑耳朵尖,“那是什么?”
“听说是这两样都是不得了地神器,均天环以前被金翅鸟当作圣物,用来提升妖力,那策海沟嘛,就是无支祁本人持有地东西了。没人能逃过策海一沟,那玩意很不得了。”
璇玑“哦”了一声,回想那次在阴间见他,好像没看到他身上有什么钩子,他藏在了什么地方?
柳意欢突然一皱眉头,又道:“我很早以前听过一个传说。均天策海本是一个天神地宝物,不过后来那天神不知为何失踪了,宝物却留了下来,过了很长时间不知怎么的又流落到凡间,被人拿走。那传说究竟是不是真的姑且不说,均天策海却是真正存在的,到底不是下界之物。离泽宫想要回均天环。只怕后患无穷。”
璇玑拍手笑道:“柳大哥,你别再啰嗦啦!再说下去天都亮了,咱们快走吧?先去阴间。回头我和司凤还得去昆仑山呢!……对了,为什么要去昆仑山?”
禹司凤眉头微微一挑:“那是天帝在下界的花园,天光开阖的时候,有天梯可以去天界。这事总要找上面的人说个清楚。”
第五卷凤凰花开 第三十章 均天策海(三)
俗话说得好,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干柴那个烈火,天崩那个地裂。。。这等套戏虽然恶俗,但紫狐无时无刻不在心里盼望着它会发生。从无支祈大大方方开口让她留下来陪他开始的那一刻。她就一直用如狼似虎的眼神窥视他。
倘若他下一刻就上来抱住她。贴着耳朵说一些甜蜜的情话,跟着解开她的衣裳——哎呀,这可怎生是好?她简直期盼的口水都要流出来。眼下她可不是以前那毛茸茸的狐狸了,无支祈喜欢美人。她正投其所好。就这样娇切切的站着一旁,楚楚可怜的看着他,不信她不动心——这不,他不是走过来了吗?
“小狐狸。”他温柔的抱住她,吐息在她面上,令人陶醉。紫狐故作娇羞的抬头看他,欲言又止,他也欲语还休,半晌,才到:“你眼皮抽筋了吗?怎么一直在眨。”
紫狐呆住。
他又道:“还是喜欢你毛茸茸的样子,多可爱,抱着睡觉一定暖和极了,你不能变回去吗?”
她还是呆。
他还在说:“这鬼地方又阴有潮湿,呆了千年,真是风湿病都要出来,快,用你的皮毛给我暖暖。”
紫狐吞了口口水。艰难的开口:“等。。。等等。无支祈,你不喜欢我变成人的样子吗?”她不信他有眼无珠,赶紧扭着腰身转一圈给他看:“看!细腰长腿美貌如花,你没长眼睛?!”
“哦。”一般般啦。他抠着鼻孔,一幅勉强勉强的样子,“我更喜欢你毛茸茸的样子。”
“你这蠢货!”紫狐勃然大怒,一脚踹上他地面们。将他踢翻在地,跟着赌气跺脚跑出去。外面还是老样子,白雾缭绕,什么也看不见。紫狐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胳膊,心中一会委屈一会愤恨。
反正他眼里永远不会有她。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男人啊啊啊啊啊?她末矶了半天,没人理她,只得偷偷转头瞄进屋子,无支祈还维持着方才被她揣倒在地的姿势,动也没动一下。
这样的时刻,他会想什么呢?
紫狐走了回去,一直都到他脑袋旁,轻轻坐下,毛茸茸的大尾巴“刷”的一下。甩在他脸上——她果然还是变回了狐狸。“我。。。不是故意的啦。”她见无支祈一直不说话,以为他生气了,只得委委屈屈的道歉。“也没用劲啊。。。疼吗?你、你别不理我。。”
尾巴突然被他一把抓住,紫狐尖叫一声。天翻地覆,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哈哈大笑的搂进怀里了,他的脸贴着她缎子一样柔软光滑的皮毛。左右蹭,一面叫:“还是这样好!真暖和!”
某些时刻开看。他真得像小孩子。
紫狐挣扎了几下,终于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下巴贴在他胸口上。不动了。停了一会,两人就像以前一样,天南地北的胡聊起来,千年的障碍仿佛一下子变得不存在,她还是他可爱的小狐狸,他也还是她心中偷偷仰慕爱极的男子。
是谁说过,两个人的关系中,谁先爱上了。谁就要多吃苦。为了那个人,会一再的降低自己。最后一直埋进泥土里去,他会成为自己的整个世界。虽然这样的事实令她无奈,但只要能在一起,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她再也没有变成人形,知道他不喜欢。全天下所有的女子在他无支祈眼里都是美女姐姐,要亲要抱要蹭在一起,唯独她紫狐不是。从某方面来说,虽然令人绝望。但在反过来思考,在他心里。她也算独一无二的,她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南山有乌,北山张罗。乌既高飞,罗将奈何!命之不躁,冤如之何?她等了千年。想要的结局并不是如此,可是兜转了一圈,还是回到原点,这便是她的缘法了,强求不得。
两年的时光很快就过去,在紫狐眼里就像只过了两天,或者两个时辰。一晃眼便流逝掉。就像她昨晚作的梦,梦里与他携手千年。恩爱甜蜜,开花结果——也不过是一场梦的时间,睁开眼,一切都不同。
每天早上紫狐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在无支祁衣服上把口水蹭掉,今天也不例外,用力申了个懒腰,尖尖的嘴巴朝下面一蹭——嗯嗯?怎么是一堆湿漉漉的茅草?她嗖的一下跳起来,吐出蹭进嘴里的茅草。左右看看,却见屋门打开,无支祁抱着胳膊站在外面仰头望天,神情很是严肃。
她几步就窜上他的肩头。毛茸茸的尾巴勾住他的脖子,娇滴滴的问道:“你再看什么?”
“哦,我在夜观星象。”他说得可正经了。
夜观?星象?紫狐抬头看看灰蒙蒙白茫茫布满雾气的天空,这里除了雾什么也没有,哪里来的星象给他看?
“现在是白天吧。你就会装模作样。”紫狐舔着自己的爪子,她是爱干净的好狐狸。
“笨。”无支祁指着自己的心口,道:“用眼睛就是花上一万年也看不到。用心去看。。。我有预感,那帮神仙要做一番事情了。”他肩胛处似有东西在灼灼跳动,隐约竟拉扯出一丝疼痛,“均天策海也有反映了。”
紫狐瞪圆眼睛看了半天。除了雾气还是啥也看不到。她叹了一口气,跳下无支祁的肩头,回头道:“用膝盖用鼻孔也看不出什么,算了。回去啦。这里阴沉沉的,有什么好看。”
无支祁回手扯住她的尾巴。道:“回哪里?咱们的准备走啦。”
“走?”紫狐挣不脱他的魔手,气急败坏的大叫:“放开我!尾巴也是你能拽的吗?!”
无支祁硬是把她拉回来,勾在胳膊上挂着,笑道:“走拉走啦。是时候离开这鬼地方了。千年都没吃什么东西。嘴里淡出鸟来!小狐狸,咱们出去喝上一千杯美酒再说!”
啊啊?真得要走?紫狐这才真正反应过来,抬头问他:“走去哪里?离开阴间吗?可是。。。他们。。。”
“谁管他们!老子要出去,谁敢拦?”他露出一口白牙,笑的张狂放肆,“老子出去,欠债的还钱,欠人情的还人情,该怎么逍遥怎么逍遥。拦我的,都别想活。”
语毕。他纵身一跳,眨眼便消失在茫茫白雾中,只剩身后的小茅屋孤零零的矗立在荒野里。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影缓缓浮现在茅屋前,一人贴着门缝看了一会,似是确定人已经走了。低声道:“就这样放他出去,不知又要闹出多大的事端来。神荼郁垒只怕要遭殃。”
另一人并没答话。半晌,方压低嗓子道:“无法,旧缘法已尽,这新缘法究竟如何,上天也不知道。且看他们如何做吧。”
“那猢狲不是个省事的,若再次捣乱,又当如何?若他二人联手,又该如何?”
那人沉默良久,道:“杀。”
只此一字,便道尽所有。
。。。。。。。
将翱翔天空的苍鹰囚禁起来。有朝一日突然放开锁住它的锁链,它会有怎样的反应?紫狐一直认为人的傲性是会随着时间与经历的推移而渐渐磨损的。起初无论怎样棱角分明的性格。最后都会被打磨成光滑的面子。被擒获的苍鹰,会有大半宁可留下吃现成的。选择忘却流连天空的自由快感。
可是再见到无支祁脸上那熟悉的光芒时,她突然发现,时间在他身上几乎是停止不动的。无论他被囚禁多久,都无比渴望自由,他眼里那夺人魂魄的神采。到今天也没有褪色,令他神魂颠倒。
和所有陡然重获自由的人一样,他在天地间欢畅的跳跃吼叫着。仿佛浩荡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都属于他一个人。他也不知翻了多少个筋斗,最后哈哈大笑。将她一把捞起,纵身便跑,足尖在地上一点,飘飘欲飞。
他们到底是怎么出阴间的,她也说不清楚。只是眼前原本雾气弥漫,突然就变成了黑夜慢慢,腐朽气味的风拂在面上,那是真正的地狱的味道。“这是什么地方?”紫狐死死的咬住他的头发,防止被他颠下来,模糊的问着。
不象是不周山,不周山虽然不分昼夜,永远是暗夜。但绝没这么黑,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周围没有一点声音,已有腐烂的气味悄悄蔓延。呆久了,简直要让人发疯,若不是无支祁就在身边,她真是忍不住想尖叫。
无支祁笑了笑,“这里是最底层的无间地狱,到了最后,就没有肉体上的刑法了。任何人往这地方一丢,无论多么强韧,最后都会无止境的发疯,痛苦不堪。”
紫狐不由毛骨悚然。
“没有希望——这才是世间最残忍的事情,不是吗?”他笑道。
他住的小茅屋就在无间地狱的最顶端,好在那里还有白蒙蒙的广,对任何人来说,有光明,就有希望,所以他还没发疯,还活的嬉皮笑脸。
“那帮神仙对我也算仁慈啦。”他将紫狐丢下来,她吓得尖叫起来。张口死死咬住他的裤子。眼泪鼻涕一起流出来,“你要干什么?!”她吼得声嘶力竭。
无支祁蹲下来拍拍她毛茸茸的脑袋,柔声道:“抱歉,委屈你一下。退开些,别靠近,我有点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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