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慕丞雪的样子,两眼眯眯,被他顺毛顺得就快要睡着了。
振夫纲不到两炷香,两人又回复到了原本的状态,他还是柔柔弱弱,她还是桀骜不驯。
“等等。”梳到一半时,慕丞雪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吓一跳,丢了梳子捧着她的头发问:“怎么了,是不是弄疼你了?”
她却露齿笑罢,弯身捡起了他丢开的梳子。梳子上缠着一团乱发,有她的,也有他的。
她小心地将头发取下来,在掌中揉成了一团,几首是贴着他耳边说:“也算是结发夫妻了,给它做个香囊装起来如何?”
顾玉麟伸手去接,很慷慨地道:“我来做。”
她却将手一收,取出块绢帕将青丝包起来放在了枕头下:“我来做,你教我。”
庭前花开,时光正好。她暗暗地想着,是该为他做点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新章到,搞喵去了。
☆、饕餮大餐
铁小燕让卫天真认儿子,卫天真横竖也是吃了不认账,两个人相持不下,竟打起来。
周围姑娘多,卫天真想自己武大三粗出手重,更怕伤了无辜给皇上抹黑,愣是傻傻地吃了铁小燕的几个大耳刮子。顾醇带着一众来救场的家丁护院,和慕从琅一并石化。
见识到卫小将军脸上五指印的人,都不禁暗暗吐舌:我勒个乖乖,铁娘子真不是盖……
直吵到天亮。
丫鬟们受不住,回去睡养颜觉了,竭斯底里的争吵终于消退。
这一夜,慕丞雪枕着那嘈杂纷乱,蜷在顾玉麟怀里格外香甜。
她才不担心,卫天真是外人,铁小燕也是外人,夏夫人是外人,夏丞雪更是外人,至于慕从琅父子俩,不懂得脚底抹油,也会懂得钻狗洞吧,到时候随便找个由头,园子里便又可以多打发几个人出去,至于观山院那一帮吃空饷的,也可以一并打发了,一举数得。
还是那句话,水清,则无鱼。
她太了解自己这二哥哥,有麻烦的地方,绝不可能会出现他的影子,他一向是惹不起躲得起。
……
过些天就是祭灶的日子,慕丞雪打完一圈算盘,安心合眼,这一夜自然无梦无忧。
早起时,顾玉麟已经不在身边了,剩一床凌乱的被褥,沾着一室甜丝丝的香。
慕丞雪起来随便挽了个发髻,正要打发着流雪去寻顾玉麟,却发现曾被他藏着掖着当宝贝的小盒子端端正正置于几上,小册子也规规矩矩地躺在旁边。
她一边由流风伺候着穿衣,一边伸手翻了翻,才愕然惊觉,里边的已经条目变了。
首当其冲的“舞剑”,竟变成了“为夫人练好剑法”。
什么叫“为夫人练好剑法”?说得好像是谁逼他去练剑似的。慕丞雪不觉哑然失笑。
可是再一想,心里却涌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甜腻。
相公。
直到这一时这一刻,她才真正理解到这个词的含义。
夜间荒唐,沁了一身汗,令她浑身不自在。
可慕丞雪捧着顾玉麟的笔墨丹青,一路心情极好。
风花雪月四个为主子准备好热水,又将姑爷亲自挑选的衣饰一件件搭配好,慕丞雪胡乱披了件斗蓬,由流雪搀着往浴室去。风吹梅花落,后院里传来了剑势破空的声音,她隔着花窗瞧了一眼,唯见衣舞蹁跹,随风花飘摆不定,长衣之下,梅瓣绕飞,竟令人目不暇接。
舞剑的,自是她陌生而又熟悉的相公大人。
慕丞雪不懂武功路数,只道这些不过是看起来赏心悦目的花架子。
直到转过廊角,撞上抱臂倚在墙边的彤影。
彤影有些憔悴,咬着唇一语不发,不过看向顾玉麟的目光却是认真的。
“如何?”慕丞雪摸摸下巴,和彤影一起看。
“力道差了些,架子却不错,教他剑法的那个,应该是个绝世高手。”彤影依旧冷着脸,待惊觉身边发问的是慕丞雪,才回过神。
绝世高手?彤影这样说,八成错不了,不过……寻常富户练成个半吊子防身就可以了,何必去请什么绝世高手?还有,他这剑舞得跟跳舞一样,哪里还有点绝世高手的风采?
慕丞雪难得会对彤影的眼光表示质疑。
“跟我来。”慕丞雪不看剑了,任由流雪上前为她披了披风,径向沐室去。
“是。”彤影将怀里的剑换了一只手,扭头回瞧了瞧顾玉麟的背影,转身一言不发地走在了慕丞雪和流雪中间。
“那些人都回去了?是自己回去的了,还是被大少夫人撵回去的?”慕丞雪昂首穿过回廊。
“是婢子撵回去的。”彤影寒着脸,眸中闪过一丝不自在,“知道小姐不爱喧闹,姑爷送小姐回来时,婢子便将人都撵了,卫小将军带着那些闲人回了观山院,二爷和那铁氏在西边的一处阁子里安顿下来了,大少夫人命人送了些钱银,补贴给常妈妈和那园丁,只是夏夫人揪着师弟不放,婢子忌惮她的身份,不敢动手……而且师弟也,没有要离开夏小姐的意思……”她话没说完,眸色却沉暗得看不出半点微光。
她特意提到了慕清流,可是却不好说透。
彤影向来话少,这一次已是她打出生来说过最长的句子了。
“清流和夏丞雪?”
慕丞雪眉间一颦,彤影却识趣地退了两步,与流雪并肩走在了一起。
于是乎,慕丞雪探询的目光扑了个空。
彤影本就冷傲古怪,换作平时慕丞雪或许根本不会多看她一眼,可是有了与顾玉麟相处的经验后,她莫明便信了自己的直觉,她发现,今天的彤影特别不对劲,虽然说不清是怎么个不妥……她将步子顿了顿,故意将语调扬起拖长。
“彤影,你是不是和清流吵架了?否则,怎么见了他便像是老鼠见了猫?按说,你是师姐,他是师弟,再怎么也是他来向你行礼啊……”
这时,有鹦鹉在花圃边傻傻地叫起来:“丞雪,丞雪,漂亮,漂亮……”
流月一下子没忍住,捂着嘴笑出声,恰到好处地化解了彤影面临的窘迫处境。
差点被她问出来了!彤影咬咬唇,抱紧怀里的长偿还,身上没来由地出了一袭冷汗。
“这鹦鹉疯啦?”慕丞雪板起了脸,却看见钱钱怂着眉毛从柱子后面钻出来,欠身一礼。
“二少夫人,它还没学会,是小的先学给你听听,看看字句要不要改改,公子说,少夫人的闺名前应该还要加两个字的。”说话时,眼睛骨碌碌地转了转。
慕丞雪刚要问那两个待要加上去的字是什么,乍听头顶风声飒飒,一道天青色的影子落下来,端端正正地立在了众人跟前,可惜此人基本功不扎实,步子是稳当了,腰却左右支拙,笨得令人发指。
顾玉麟抹一抹头上的汗,学着彤影的样子抱着一把花里胡哨的剑,转身朝着慕丞雪一拱手,有点儿潇洒,也有点儿不伦不类。
“怎么就起来了?身子可熬得住?”他关切地问她,看她身后的丫鬟们拿着巾帕香料,呆了一小会,却又猝不及防地摆出三分颜色,“既然起身了,为何不来看为夫练剑,既然要沐浴,为何不邀为夫共浴?”
“你很好看?我为什么要看?”慕丞雪忍住笑,梗着脖子,眼睛炯亮。
钱钱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拉住了流月:“流月我带你买糖吃去。”
转头见其他四个都虎起了脸,立即改口:“四位姐姐一起去!”
说完并不敢去拉彤影或者流雪,仍是扯着流月的袖子一溜烟便跑得没影了。
流雪推一推彤影,不管她走没走神,一路红着脸跑了出去。
留下一对令人遐想的影子,隔着一丛秀淡的花枝,骄傲对峙。慕丞雪不由自主地昂起了头。
流雪一边跑一边龇牙——
昨天夜里的旖旎风光她们几个虽无缘亲见,但凭慕丞雪一身的狼狈以及流月傻乎乎地描述,却也可以猜出个大概。再不识相,就真是要讨主子打了。
“说正经事呢,别捣乱。”慕丞雪推了顾玉麟一下,没推得他动。
“陪夫人沐浴才是正经事。”顾玉麟将长剑一丢,腾出怀抱来揽娇妻。
“姑爷,不要脸,姑爷,不要脸,脸脸,脸脸脸,脸脸脸脸脸……”
绿毛鹦鹉突然扯开了破锣嗓子怪叫起来,像个死皮赖脸的结巴子。
这回害顾玉麟闹了个大红脸,当即冲上前揪着那笼子大叫起来:“这混帐东西是谁教的这浑话?让我知道非将她剁成碎片喂鱼不可!”
慕丞雪乐不可支,拉紧他的衣袖一拖,将张牙舞爪的他地扯进了浴间。
白茫茫的雾气涌了上来,遮住了两人的视线。
慕丞雪不小心踩了顾玉麟的鞋尖,顾玉麟不留神绊住了她的披帛,两个搂着一个倒栽冲,双双掉进了浴桶里,“哗啦”一声水响,两个都没防备地大叫起来。
慕丞雪捶着他结实的胸膛,嚷嚷道:“顾玉麟,我是真有正经事。”她很忙呢,哥哥的姨娘卫小将军的小情儿还赖在院子里,等着她去打发呢。虽说前面有顾老管家和常妈妈管着,可也得有个拿主意的人出面才行,她责无旁贷呐。
顾玉麟搂着她将她湿却的衣物一重重剥了,顺势将下巴抵在她肩窝窝上喷热气:“夫人不慌,为夫冰雪聪明,随便就能猜到个十成实。”
慕丞雪扒拉着他的手,哪知道护得了上面,罩不住下面,气得哇哇叫,她索性放弃了挣扎,腾手去呵他的痒痒,顾玉麟显摆似的拧着腰,凑上去给她拧,一脸无惧,可把慕丞雪气乐了。
“瞎说,你又不是我肚里的蛔虫!”她被他压在桶沿上,像只壁虎似的动弹不得。
“夫人大概忘记了,为夫昨儿就当了一回大蛔虫!”顾玉麟探手在桶外的凳子上抓起一把香料,灼热的唇就落在了她娇嫩的耳垂上,他开心地大笑道,很满意慕丞雪吃鳖的样子。慕丞雪一早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可是这样大剌剌地说出来,还是让她万分无地自容,她挣扎起来,想脱主他的禁锢的怀抱,他却在身后越贴越紧。她想返身过去,他却厚颜无耻地摁住了她往后抓扒的手,她惊呼起来,他却嘻皮笑脸地引着她的手往自己那儿沉。
慕丞雪立马变成了一只烧红的阳澄湖大闸蟹。
“夫人是想先办了观山院里的那拨人?还是想先去找铁姨娘的麻烦?又或者,找二哥去聊一聊?”他还真是她肚子里的应声虫……他顿了顿,刻意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地警告,“如果夫人是想去见万岁爷,那为夫就能让夫人一天下不了床,要知道,久旷的男人和久旷的女人一样……一样惹不得。”竟有点恐吓的意思在里边。
男人的体力真好,昨天那样折腾,累得两人像煮熟的面条一样,才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他便又雄壮如初,倒是她,累得都快融成一团了。
回想起昨天那场鏖战,又想起他一脸无赖的模样,竟与平素的小白兔外表判若两人。
好可怕。
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掉进了狼窝里,她被他吓得够戗,当下又羞又急,心儿噗通噗通跳得不得章法,却还勉强维持那一抹端庄。
她将手按住他心口,认命般幽幽一叹,“皇上那儿,我是说什么也不会去的,观山院……还不是时候,先去见见铁姨娘罢,我怀疑……”
她怀疑,慕从琅的其他子嗣,也多半不是他的亲骨肉。
她以前不懂得男女情,总以为姨娘们动不动撕破脸是为了慕从琅,但如今细细一推敲,才发现多么不合常理。一夜之间,她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以前看不清道不明的事情,突然就有了着落。
正如所见,慕府上下,最受慕从琅宠爱的是慕清流的娘亲夏氏,但其余二十六房小妾却都不约而同将矛头指向了当家主母贺氏,为什么?
慕从琅这个便宜爹做得太离谱,从二十四岁到五十一岁,竟无时无刻不在展示着自己的荒唐下限。可是除了贺氏,其余二十六房小妾却只有爱,没有憎,这又是为什么?
前后想想,竟是越想越觉得荒谬。
若换了是顾玉麟纳妾进屋,她还不知要难过成什么样子。
她不否认是自己独占欲强于其他人,但宅门里吃酸拈醋使绊子也是寻常。
女人被关在狭小的院子里,整日足不出户,也不见什么特别消遣,就连自己的男人都见面少,她们互相械斗、暗算一点也不奇怪。
固宠也好,争权也罢,她们厮杀时,也都像苗人制蛊,胜着为王。
可是慕从琅那二十六房小妾,不但没撕打起成片,反而团结得像一个人。
她们的矛头全都指向了最不得宠的原配。
怎么会这样?
思索间,顾玉麟将她旋过去,拨动着水花让香料消融。
热闹的香气混在水雾里,两人都像是腾云驾雾一般。
顾玉麟抚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