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一叹了叹气,“长公主的摸样长的那么乖巧,一点都看不出来!”
“宫里的事情能怎么样呢,我听范嬷嬷说,长公主一直都是这样的,不怎么爱说话,反应也有点迟钝。”莲二接着道,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你吃着了今天的鲜果了么!墨蓝色的,个头小小的,是宋家三小姐托着宫里的人送来给咱们娘娘的!”
“没,”莲一砸吧砸吧了嘴,有些馋,“宋姑娘也真是,雷打不动总是挑着那些京里不寻常见的果子来,想来宋太师的日子过得也极其舒服,听说宋三小姐在家中的排场可大了,光是屋里贴身伺候的大丫鬟就有六个!”
果然,燃烧着八卦之魂的女人不容小觑。
我一听,心中有些酸溜溜的,劳资贵为长公主,屋子里贴身伺候也只有四个,排场居然比我还大!哼!宋狐狸,有朝一日劳资一定要抄了你的家,将那些黄白之物都搜刮到我的芳秀阁来,整日扔着玩!
“宋三小姐怕是看上了我们大殿下了!”莲二一针见血。
莲一叹了叹气,“想想也是,她这么讨好娘娘图什么呢,大殿下性子仁厚,待我们这些下人也极是友善,听先皇书房的桂公公说,大殿下在太学院读书读的可好了,先皇每每都夸赞殿下的字风骨具存。”
“我在宫里见过宋三小姐,长得漂亮极了,比之当年的年轻的孝元后有过之无不及!”
听到这里,我心中不以为然的讥笑了一声,同我母后比,宋心瑶那个小娘们也配?我母后十五岁同我父皇上了战场,以心中谋略辅助我父皇收服了中原数百个城池,这等胸襟和气度世上没有人能同她相比!
再说我母后年轻的样子你见过?劳资都只在画里见过,你又有什么资格说出这样荒唐的话语出来?
然后,待我回过神,我觉得宋圭这个老狐狸可能真的是看上赵宁佑了。
青贵妃的来历不甚嫣详,本身京中姓季的名门望族也是屈指可数,赵宁佑没有其母妃的助力,性子又是温和,长相更是清隽俊秀,自己的掌上明珠也凑巧看上了他。
这么多的因素堆砌起来,不得不说赵宁佑是个再合适不过的牵线木偶。
我的眼睛忽然睁开,摸了摸枕头下面的遗诏又有些踌躇起来,赵家,不能给宋圭的傀儡。
可是如果连赵宁佑都不行,赵家还有谁能担得起这千斤重担呢!
梧桐苑的环境雅致,过了午时,院子里合欢树上的几只麻雀叫得正欢,我慢慢静下心来,宋圭这个老狐狸掌权太久了,赵宁光的太子已经被废黜,拥立赵宁佑的事情得尽快赶上历程才好。
想到这里,我觉也睡不好了,直起身子,莲一莲二听见动静,噤了声匆匆走过来询问我。
我想了想,歪着头道:“屋里有些闷,我想同青贵妃说说话。”
她们应了声,带着我去了后厅。
跨过院子里的流水石拱桥,便看见阿桃和阿碧两个人坐在凉亭边,似乎瞧见了我的身影,她们立马站起身子跑过来,“公主,你以后莫要再吓奴婢了!”
说着,阿桃眼睛又红了。我抱紧手中的枕头,安慰她:“母后的枕头拿到了!”
阿碧也揉了揉眼睛,对着我身后的两位宫女道:“谢谢两位姐姐照顾了!”
这些人的寒暄让我心里有些烦躁,我仰着头呆呆的看着她们催促道:“快走!快走!”
终于她们都闭了口,领着我去了青贵妃的院子。
一入院门,季青茹这个女人正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握着一串檀木佛珠,正虔诚的对着手中的经书念叨。
一见我进来,赶紧令小宫女们搬来椅子,又端来了一些点心水果招待我,我毫不客气的一屁股的坐在软垫上,手中还抱着枕头,瞧了瞧桌上的那个人小小的,墨蓝的果子。
既然端出来,那定是给我吃的,我这么想着,将枕头放在腿上固定好,捻了一个莲一念叨的水果塞到了嘴里。
“莲一,去端盆水过来,拿一条软帕子,待会给长公主擦擦手。”青贵妃体贴的吩咐道,转过来又对着我说:“院子小了点,长公主若是觉得不舒坦,让莲一带着你去其他院子转转。”
我手中的动作不停,一口一个小果子,垂着眼,过了半响才出声,“宁佑呢!”
青贵妃翻了翻手中的书页,想了想,开口:“宁佑?刚刚打发了小厮过来,说是出宫见几位曾在太学读书的朋友。”
哟,这么快就拉党结派了,我抬也不抬眼,专心致志的撕开那果子蓝色的皮,墨蓝色的果汁顺着我的手指缓缓的留下来,我吸溜了一口,亮着眼睛装作很好吃的样子问:“这是什么,真好吃!怎么娘娘有,司膳房没有给宸安送过呢?”
青贵妃对上我亮晶晶的眼睛,笑了笑,“好像叫什么蓝莓果子,是莲一从宫外买的,宫里当然没有了啦!”说着,她摸了摸我的额头。
我在心中冷笑了一声,呵呵,骗我,不知道你的丫鬟都是大嘴巴么,心中有鬼不敢说是你准媳妇送的么!
怀着对宋心瑶有六个贴身丫鬟伺候这件事情的怨念,我一口气吃掉了整盘子的蓝莓果,直到牙酸也不放过,而青贵妃依旧好不分神的关注着她手中的长生经。
我扫了一眼,嗤之以鼻,哼世上有几人能长生呢,都是做梦!
等不到我大侄子回来,百无聊赖,我抱着枕头又回到了她们给我安排的小院子。屏退了莲一莲二,我让阿桃给我找来了纸砚笔墨。
沾了墨,我握着笔写了个开头,“吾舅亲启!”
我将笔迹写得歪七八扭的,又多添了几笔,写成浑然天成的错别字,看了看,觉得甚为满意后再接着写正文,言语错乱无比,大意就是:
“舅舅啊,你们快回来吧,宋太师废了宁光的太子,宸安每日担忧的要命,生怕他再废了我,宸安想你们想的不得了哦,你们快回来护着我哦云云!”
言语稚嫩,文笔混乱,完全符合我此时的外表形象。
抖了抖宣纸,我交给阿桃,“找田公公今日就送到南方去吧!”
阿桃仔细折好了退下了身子。我托着腮,想着什么时候将这份遗诏拿出来才妥当。
机会终于来了!
大理寺丞的御史大人们将赵宁光的太子之位废了之后,又将人押解到了宫中,宋太师同着几位户部的大人亲自陪同。
林家的人也过来,连夜在乾清殿召开了一次机密会议。
赵宁光跪在地上,在狱中的日子已经磨平了他的戾气,他披头散发的跪在大殿的中央完全失去了他往日的风采。
林家党派的几位臣子个个手握拳头愤愤不平,怒声呵斥宋太师权倾朝野,一手遮天,废黜太子都没有问过长公主的意见。
宋太师甩了袖子,微微一笑,“几位大人不妨现在就问问长公主的意思。”
众人又将目光朝向我,我懵懂着一张脸,对上地上面容阴厉的赵宁光,抱紧了怀中的枕头神情有些惧怕的颤着声音道:“疼!疼!”
众人不解我话为何意,我接着抖着身子道:“宁佑疼!宁光的人,他们动手伤了宁佑,我都看见了,疼!”
我的话语刚毕,宋太师一脸得志,“几位大人还有什么可说!”
“哈哈哈!”赵宁光忽然仰头放声大笑,仿佛看见了天下下最好笑的事情一般,他拿不再精细的手指着我大声道:“这么个傻子!你们居然要听她的定夺!赵宸安是傻子!你们也要这么胡闹下去吗!哈哈哈哈,真是可笑!”
“啪!”赵宁光的笑声戛然而止于一声响亮的巴掌中。
整个大殿都静了下来。
我面无表情的撩起眼皮,便看见赵宁佑站在赵宁光的面前垂了手,声线暗沉,“她是我们的姑母!”
“她就是傻子!”赵宁光不甘心。
“啪”一声,赵宁佑又甩了上去,神色阴冷,“这两巴掌是替父皇打的,不忠不孝,宁光,你真是让我失望!”
赵宁光瞬间挣扎起来,整张脸都扭曲了,“赵宁佑,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人,我赵宁光落得此下场还不是你和宋太师二人勾结!我不配这个皇位,你也不配!”
宋太师呵呵笑了,盯着赵宁光的眼睛道:“二殿下何出此言,你可有证据!”
“证据?!”赵宁光的目光凶煞,“你拥立赵宁佑便是证据!”
林家的人眼看自己再无胜仗可打,个个心中愤恨,想着也要拉宋太师下水,我活不成了,你们也别想好过,林派党的一位文臣站出来,声音朗朗,“太子废黜一事本来就过于急促,那几名刺客还没有好好拷打便纷纷死于狱中,疑点重重,太师为何不细细查明!”
中立党听了此言纷纷点头,皆指出宋太师此举太过草率。
宋太师哼了一声,“此等大事若是细细查明岂不是给敌手留机会翻案,二殿下如此当众辱骂长公主,就这一行为便不是明君所举,赵氏江山岂能让此人来领导!”
林派党,大声呵斥,气的指着手怒声道:“你!狡辩!”
朝中有了争执便是这样,文臣们个个唾液翻飞,你骂一句,我说一句,你辩一句,我再辩回来,耍起嘴皮子来更真谓是令人叹为观止。
我冷眼看着这帮臣子快要拳打脚踢的架势,举起手里的枕头抖了抖。
咦,居然没出来!
我再使劲的抖了抖!呼!终于出来了,“咦,有东西掉出来了!”我故作惊讶的出了声。
一时间整个大殿噤若寒蝉,纷纷停下了动作转头看我。
我勒紧了手中的枕头,便看见从枕头缝里滑下了一块轻飘飘的玉帛,我故作痴傻的问道:“咦?这里面怎么会有东西!大哥上回说母后绣的花样好看,带回宫细细瞧了一番,还回来的时候怎么会有东西!”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出一声。因为地上那布帛,金黄的颜色,像极了先皇的诏书。
第10章 深井冰口口口十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出一声。因为地上那布帛,金黄的颜色,像极了先皇的诏书。
“那是!”宋太师的声调都有些变了!
我蹬着一双小短腿从椅座上下来,拾起地上的东西打开,皱了皱眉头,把它交给身旁的大总管安公公,稚着声音道:“上面有些字我认不识,安公公你来读吧!”
安德跪下来磕了头,“奴才遵命。”说着便虔诚的从我手上接过这个书帛,站起了身体,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便洪亮的出了声。
整个大殿静悄悄的,案几上的香炉烟雾袅袅,檀香被烧的扑扑作响。
一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落下,所有的人都悬着心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赵宁佑跪下的身体忽然抬起,他黑色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我手中的枕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等到安公公又出了声,他这才把头又低低的垂下。
“朕闻天地不变,不成施化;阴阳不变,物不畅茂,赵氏祖先托梦于朕,朕思祖先地下孤独,愿舍弃万身荣华,归于黄土,祀奉赵氏先祖。”
冗长的诏书让所有的人都失去了耐心,大家跪在地上低着头互相挤眉弄眼,乾清殿的门外已是黑漆漆的一片,唯余皎洁的月光洒在整齐的石板砖上,远处长廊外的宫灯明明灭灭像萤火虫般浮在水榭上,朦胧的一片,让我片刻有些不真实。
“大皇子赵宁佑仁孝,善辅导之,谨记公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体群臣,子庶民,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乱,遂传位于大皇子,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安公公收了声,原本有些焦躁的众人皆安静了下来,赵宁佑抬起了头,深深的望着我,我做在高坐上迎上他的视线,脸上还是一派天真。
“不可能!不可能!我还是太子,那时候父皇是不可能写这个诏书的!”赵宁光发疯一般站起身来,眼睛死死的盯着安德手中的黄帛。
安德翘着兰花指,大声呵斥:“大胆,这乃是先皇亲笔所写,众臣皆可做证!”说着,安德摊开了手中的诏书走下了台阶让地下的大臣一一过目。
的确是先皇所书,众臣纷纷匍匐跪地,对着赵宁佑行大礼:“臣等拜见皇上!”
一声接过一声,安德搀着我的手将我扶下来,赵宸穆的遗诏经过我的手被我郑重的交给了赵宁佑。
赵宁佑与我十指相接之时,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然后终于只是平静的接过诏书,对着我弯腰行了礼。
安德从一旁搬来一个蒲团,垫在我的膝下,对着赵宁佑我跪了下来,此生我跪过母后,跪过父皇,跪过大哥,跪过赵家的列祖列宗,如今,我要跪我的侄子——赵氏的下一代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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