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刚刚坐定,忽然一阵喧哗之声,只听咯噔咯噔上楼的声音,一会只见有个师爷模样的人掀帘而入,见了谭锋一拱手道:“谭将军辛苦,听说您刚回来在此宴息,小人过来一探。”
谭锋先是一惊,接着哈哈笑道:“原来是封师爷。咱们海上遇了熟人,师爷不嫌弃的话,就在这里坐坐。”说毕一一介绍。风师爷听了别人犹可,一听谭灵的名字,细细看了一下,惊道:“哎呀!这不是半月前京城被掠走的谭家小姐,怎么出现在这里?想必经历了一番磨折。”
谭锋扼要述了前情,道:“正要向大人告假,明日送舍下表妹返京。”封师爷听了这话,叹息了一回道:“谭大小姐真是福大,遇了贵人,必有后福啊。”
众人跟着客气了一回,说话间这店家挪来一把椅子,这封师爷凑着坐了下来。众人都饿得眼前发黑,一时也顾不上许多客气,只管一盘盘的吃将来。吃饱喝足后,一行人出了酒楼,命人牵了马,门口与封师爷作了别,一起徐徐行歩,朝了谭锋的下处而来。
时正戍时,街上行人络绎不绝,路边商铺林立,灯火通明。映得东边初升的月亮,都隐隐失掉了颜色。赵昀心道:“想是因为这里地处海市,扼海边入关之径,是故如此热闹。”只见街边巷口,卖各色玩艺儿的,卖香料的,卖妇人家首饰簪环的,卖古玩字画的,卖印章笔墨的,店铺林立,游人络绎不绝。这客人也是五花八门,有文采风流,面白身长者,有面目黧黑,头裹布巾者,也有深目高鼻的女子,裹了轻纱,袅袅而行。
天馨向谭灵道:“我久处升龙,从未想到边境战乱频仍之地,竟也如此热闹。”谭灵微微笑道:“商人都是逐利之夫,就是火里的钱,也要取了出来。何况此处不过内乱而已,大多时候还是很平和的。”说着众人逛了一家首饰铺子。见多半是市井俗物,不过看了一会儿,便退了出来。倒是店内客人见了媚酰,无不侧目。其中更有一个年轻后生,模样清俊,俊眼修眉,竟然将赵昀等人都比了下去。他揣着一段风流态度犹不自知,只迟疑着跟在媚酰后面。媚酰出门时,回头一看,众人呵了一声。这青年人,也跟着走了出去。
谭灵在前面引路,道:“这个铺子,不消看了。我带你们到个好去处。”天馨道:“姐姐―――”说毕回头一看。媚酰朝了两女做了个告别的手势,早已停下脚步,而那青年也赶了上来。
谭锋皱了皱眉,上前就欲喝问。赵昀止住他手,道:“这小娘子随我们一处,切莫唐突。”谭锋忍忍,上前道:“这位兄台,跟随我等,有何贵干?” 那青年“啊”了一声道:“也没甚么。小可路过宝地,正欲给家人带点土产,突然见到这位姑娘―――不知姑娘芳名?”他前句话回答了谭锋的质问,后一句,却是对着媚酰行礼。
媚酰微微一笑道:“妾身随了家里亲人,贩了香料到此。不知公子高姓?”这青年一听媚酰口气,竟然未许人家的,面上微微露了欢喜之色,听到媚酰问他,不由来了精神,恭恭敬敬道:“劳小娘子动问,舍下姓段。” 赵昀听了心中一动,插了句话道:“这位公子可是来自大理?”
那青年听了一惊,又镇定下来,道:“兄台慧眼如炬。只是不知如何知晓在下的来历” 赵昀心道:“怪道如此眼熟。” 原来大理建国,正在安南之西北,大宋之西南,三国接壤。而大理一直侍奉朝廷,从未与大宋有过冲突,年年朝贡。前年更是遣了王子,跟随着大理高僧,远赴临安城求了大藏经。那日杭州行在藏经阁一会,正是赵竑带了赵昀招待了这位段枫王子。
☆、千里茫茫浑若梦
当时王子年龄尚幼,谁料时光荏苒,不意在此遇到。赵昀模样虽无大变,但自昨夜船沉,今日一天劳顿,衣衫褴褛,自然掩盖了不少清贵气派-故此段枫也没认出来。
赵昀道:“四年前,我们载了大批绸缎,到了大理境内,蒙小王子照拂,王子施恩布泽,自然记不得这许多。”这段枫听对方一口叫破身份,急急上前道:“原来是赵兄,小声,小声,在下嫌宫里气闷,悄悄跑了出来游历,二来也是为了寻寻我的师父一行。”
赵昀道:“你师父来了此处?”段枫挠挠头道:“他走时,只给我留了封书信,说是去了升龙探探故人,我从广州过来,顺路去探他一探。”
赵昀道:“如此甚好,咱们明日也要启程去升龙。不然咱们同路?”
段枫道:“也好。这几位兄台是?”他言下询问诸位来历。眼神却朝着媚酰诸女瞟了过去。见了天馨,不觉如何,见了谭灵,眼神一亮,但是转眼看见媚酰,立刻痴在了那里。
谭锋见不得他这幅花痴模样,道:“这都是咱们的眷属。”
齐北海心中暗笑道:“今日终于见了一个如此沉迷女色的男子。”
这时,谭锋道:“咱们现在回去歇息,咱们就此别过?”
段枫道:“好的,咱们就此别过――只是在下还有句话想和这位小娘子说。”
此时,天馨听了忍俊不禁,不由笑了一声。段枫听到了,面布红云,期期艾艾道:“咱们就此别过了,也可以明天说。在下就住在双茶巷口的临海客栈。咱们明天西城门见。”说毕,转身而去。只几个起落,就没了踪迹。
谭锋不由瞪大了眼睛,道:“想不到这傻小子,有这么俊的功夫!”只听赵昀淡淡道:“他们大理贵族子弟,各各自幼习武,不过这小子功夫确实不错。”说话间,众人已经走入了一间铺子,门楣上挂了一个大大的匾额,黑底金字,写的是:“簪花阁”。 谭灵信步而入,只见几个女娘,正围了一个中年男子,讨论一套银饰的价钱。只见那中年男子为难地微笑着道:“诸位娘子,这幅头面,拿来配素净衣服,真是再好不过,小店今日四十周年的店庆,价钱已经开了最低的了。”那几个女子,有个为首的,笑道:“既然是这样,且给包了来。”
那中年男子听了这话,笑眯眯地将首饰放在柜台上,转身去取了匣子来,不觉向店门一张,恰恰看到了谭灵,手中匣子啪嗒一下,掉了下来。面上似笑似哭,半晌没有动静,这群女娘见了他如此,都说:“店家,莫非是痴了。”转身一看,也不觉愣了一下。
谭灵道:“杭叔叔,你一向可好?”
那杭东廷听了,叫道:“大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说毕,弯身从地上捡起了匣子,将那副银饰包好,恭恭敬敬地拿了银钱,送了诸位女客出去,一边迎入了众人,转身喊道:“小安,小林,出来见过少东!”
说话间,两个少年,进来见了谭灵诸人,一边得了吩咐,下去准备下处,手脚麻利,做事勤勉。
天馨咂舌笑道:“姐姐,做生意果然也有这多自在处。”谭灵笑道:“你随身衣物都丢在了路上,明日我们再置办些。”说着,回身跟谭锋道:“表哥,一路上叨扰了。我们几个人今日就歇在此处罢。”
谭锋犹豫了一下道:“也好,那我明日见了知州,告了假陪你回去。”谭灵道:“不必勉强,我和这几位朋友一起慢慢回去。沿路还有些生意要看顾。”
谭锋说:“你们正是无人保护,海路上才遭了大劫。这次回去,我竟然禀明了上司,带一路人马护送你回去。 明日且等我消息。”说毕,对众人拱了拱手,转身上马而去。
几个人从店堂左手的小门,进入了后园,迎面五间正房,东面厢房留作了客房,西面的房子做了厨房。园中廊下栽种了几本芭蕉,色泽碧绿,舒展了叶子,迎风摇曳,也植了几棵扶桑,乱影摇红。
众人分别住了下来。原来杭东亭领了小安,小林两人,住在了店堂的二楼,为了看店的方便,后面留作了客房。众人草草洗漱了一通,换上了沿途采买的衣物,各各安睡不提。
第二日一早,众人一出房,就见到个人皆换上了家常的衣服。天馨眼看赵昀穿了一身青衣小帽,不由笑道:“这真像是个生意人了。倒像个富家翁。”原来赵昀肤白微胖,穿了这身衣服,倒显出了几分做生意走江湖的品格。而齐北海一身灰色长衫,长身玉立,眉目朗朗,看得谭灵心中情愫暗生。
众人收拾完毕,辞了杭东廷三人,迤逦向西门行来。走至城门,到了城门边的燕子楼,正看到几个人,骑了高头大马,正是谭锋一行。谭锋呵呵笑道:“早上找了上司回复,怕惊了诸位好梦,这不,一早恭候在此了。”
说毕一行人,上了燕子楼早点,正遇到了段枫一行,众人都笑道:“真是巧了。”
简单用过了茶饭,诸人下了楼,一起出了城。原来过了海市,前途尚有交州,爱州等三州,沿途割据,时有内乱滋扰。如今三拨人做了一拨,都料想沿途安全,有了一些保证。
众人一路驱驰,到了傍晚,只见远处城郭隐然在望。一路走马过去,只见城门上镌刻了“交州”两字。
谭锋道:“咱们总算是赶到了此处。”说毕,下了马,众人依次排了队伍,等待着过城门。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忽见前方闹嚷嚷地乱了起来。队伍忽然向两边散开,只见当前几匹马急奔而出,扬起尘烟,马上又有人大声叫道:“让开!让开!”
却见几骑过去,来了一匹大黑马,马上的人一身黑衣,眉目冷峻,面如刀刻,朝着众人看了几眼,却把眼睛死死黏在天馨脸上,颜色惊疑不定。天馨心中一紧,心道:“莫非见过?”不觉扭头过去。避开了其注视。这人哈哈一笑,一扬马鞭,倏忽而去。
几个人忙牵马避让,一边询问了前面的人道:“怎么回事?”
前面的人陆陆续续又排好了队伍,含含糊糊地道:“听说是守城的段将军要出城围猎。”天馨听了,暗暗皱眉,心想这段家,也太过猖狂。众人依次进了城,随便寻了下处休息。众人一路舟车劳顿,来了这交州城,并无游览的心思,找了间僻静整洁的客栈,下了榻,草草吃过,就欲洗沐休息。
天馨心系父母,但一路上舟车劳顿,自然也禁不住,坐在房间的椅子上,几乎骨头都要散架。谁知有人轻轻敲击了房门,出门迎接时,不是别人,正是赵昀。天馨不由吃了一吓。只见赵昀掸了掸袍袖,顺势拉了张椅子过来,说道:“这交州城东有一家顶好的点心铺子,咱们去看看可好?”
天馨道:“奔了一天,这会子实在是累得走不得。”
赵昀道:“这有甚么,我方才已经雇好了车子。”
天馨犹豫了一下道:“我们去了便回。”
赵昀道:“好说。”
说话间两人下了楼,沿着客栈院子内,走了后门出去。只听前门人喊马嘶,不知何事。两人也不管它,只管乘了车子,笃笃前行。不多久出了后面小巷,上了大街,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停驻在一座庄园前,两人下了车,只见门前早有人迎接道:“我家主人早已等待多时了。”
两个人进了大门,沿着石子铺就的路上了中堂,只见早有人站定迎接――不是别人,正是谭灵。她笑嘻嘻地挽了天馨手,道:“快点进来,瞧我备好的点心。
天馨道:“你们何时到了此处?”谭灵笑道:“方才那客栈已经被官兵团团围住,我们只好来叨扰一下我的一个老世伯了。”说话间众人进了厅堂,落了座。天馨冷眼看这陈设,都用竹木制成,不算名贵,却甚是清雅。
齐北海沉声道:“我们在此盘桓几天,等那姓段的找不着咱们,自然放松了戒备。”
谭锋踌躇道:“这段尚不过交州城一个守将,能耐我们何?难道还会扣住我们不成?”
齐北海和赵昀都明白这事情是因天馨而起,倘使天馨落入他手,必定会惹来大麻烦。但也难以和谭锋解释清楚。二人犹豫了片刻,道:“这厮不过在城外一瞥,料来也没有大的妨碍。”但心里都清楚,此事断断难以这么轻巧地结束。
赵昀道:“不如咱们分作两路,我带了天馨,齐北海、谭灵和谭将军一路。段公子和媚酰姑娘一路,大家分头行动,来个声东击西,应该出西城门的把握相应大些。”
众人听了这安排甚是合理,尤其是段枫,听了这话,连连称善。
谭灵道:“不妥,万一他们拦住了馨儿,麻烦可大了。须得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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