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灵远远笑道:“这小猴恁地可爱,快拿了过来。”
说毕,从盘中捡了几枚松果,猴子甫一落地,朝着谭灵直奔过去,作揖点头不绝。谭灵就将那松果一枚枚剖与它吃。大黄也过来低眉顺眼地蹲了下来。众人玩了一回,但见夕照逐渐隐在群山之后,不由顿生隔世之感。
此时天色已晚,早有村人过来,掌了灯烛。天馨看这白烛,忽然道:“既然你们说与外界不通,这灯烛从何处而来?”
那老者面现尴尬,闪烁言过。众人也不计较,放了他自去。回头四人议论道:“看来出此山谷,必有路途。晚上且再看看。”
这时村舍四处喧嚣,料想是为祭月准备安排。因着丑时方是仪式,四人出了院落,意欲四处转转。谁知那猴儿精乖,早已察觉了大黄对它的好感,当下更不客气,骑在了大黄背上,此时正揪住大黄耳朵,吱吱叫着,引了大黄顺着村舍内一条石子道路,向东而去。
☆、山外山刀兵重重
众人想着顺步一游,就跟了上去。只见街道内空无一人,料想已经全村出动,集中在了村西的金沙广场。这条村内的东西路并不长,很快到了村西口,但见夜色四合,绕村的溪流汇集在村西,形成一口大湖,此时圆月渐起,照在那大湖之上,湖面上如烟似雾。
那猴子从大黄身上一跃而下,几个起落,迅速攀上了湖边一株榕树枝桠,尾巴斜斜将身子吊起,吱吱欢叫。
只见湖面上烟波浩渺,一美人自湖面而来,飘飘袅袅,如御风凌波,走到近来,月光之下不能十分看个清楚,只见风姿楚楚,迥异世俗人物。她稽首道:“今日多谢各位搭救,媚酰被封印湖底一百余年,今日终于重新看见了满月。”
这时,只见黑影倏忽一晃,众人眼前一花,却见那猴子早已攀住了媚酰脖颈,吱吱吱吱,悲悲戚戚,叫个不停。媚酰道:“我被封印在湖底时,每日劳这小黑洒扫探望。”
这时众人已从最初的惊艳中恢复过来,谭灵道:“你真是那天女?你是神仙吗?”
媚酰微微笑道:“神仙与俗人,只在一念间。在我转世的年华,并未作出什么大事,反倒累了国主,被安南国所灭。”说毕,愣愣流下泪来。只见湖面叮咚作响,一滴滴眼泪,竟然落水成珠,映着月光倏忽一晃,直落湖心。
众人呆了片刻,赵昀问道:“曾听闻鲛人泣珠之说,不知姑娘是否是鲛人一族?”
媚酰道:“我确实是南海鲛人,幼时随着父母家人出海玩耍,远远靠近了人类的海船。这才得以结识我后来的良人。只是没有想到,好景不长,过不得两年安南大举进犯我国,国王投降后,不知哪个传递的消息,竟然将我献给了安南王。”
这媚酰自水面盈盈而来,直走到岸边,小黑也跟着顺势下地,一个猴跃,又顺势蹲在了大黄身上,大黄腰身一沉,载着它一溜烟转身而去。
众人随着媚酰,一众朝着广场而去。
赵昀问道:“姑娘,从这谷中出去,可有路径?”
媚酰诧异道:“当然有路径了…我今日送你们出来后,迫不及待去南海走了一圈,这才刚刚回来。对了,我要随你们出去,找那个把我封印在此的人,好好地算账。”
齐北海忽然插话道:“这位仙子,您说的道路,莫非都是水路?”
媚酰傲然道:“这个自然,我们鲛人一族,自然要长期生活在水中的。”
谭灵面露苦笑。天馨突然道:“姐姐,你出去要找的什么仇家?”
媚酰忽地面现红晕,期期艾艾道:“我当日被他用计,赚入此间,总要问问为何。”
天馨道:“你的仇家,可是安南国王李佛玛?”
媚酰道:“如何你知道的这般清楚?”
天馨微笑道:“姐姐,你的大仇家早已郁郁而终。我是他的第六代孙。”
媚酰听了这话,眼睛瞪得极大,是个无论如何也难以相信的样子,看了其余诸位,面色平静,又断无诓骗之可能,她喃喃道:“我以为自己只是休息了个把月,没想到,他竟然死了?”众人点头。
她喃喃道:“那我出去还能找谁?出去还有什么意思?”说着这话,扭头急奔,众人不及阻拦之下,她已重新游入水中,青石地面上还留着颗颗珍珠-那原是她的眼泪化成。谭灵忍不住,捡了几颗放在手心,众人一看,颗颗珠子莹润光华,月色下微微发光。众人啧啧称奇。
赵昀心道:“这媚酰果然是褒姒、妲己之流。魅惑世人,哪有我的天馨,娇憨可爱?”
齐北海道:“这下子麻烦了,我们想出来这里,最好的向导已经避而不见了。”
天馨道:“媚酰姐姐只是这会心乱如麻,等过了这会儿,也许她会回来找寻我们也不定啊。”
谭灵大声道:“媚酰,媚酰,虽然你的大仇家没了,外面现在有趣着呢!”这话不起丝毫作用,但见湖面上荡起一波涟漪,那媚酰早已远远地游走了。
赵昀看看天上,圆月正在头顶,便道:“我们先去了广场再说。”
不多时到了广场,只见广场正中神像前,安置了长条大案,上面堆放着牛乳、谷物、苏摩酒、烤肉等物,十分丰盛。下首守卫立着迎客的老者。其余依据年纪排列,广场的外围被团团围住,众人着了白袍,举着火把,映出满面肃穆。天馨到时,众人自动散开,让出通路。
天馨缓缓步入,此时满月初升,照在她身上,一身白色丝衣闪闪发光,兼她神色恬淡温柔,令人心生亲切。天馨走上前去,接了杯酒,对月遥拜,众人都随着拜伏于地,
天馨道:“愿月神赐福您的子民,保佑丰年,嘉禾在望。”众人接着道:“愿月神赐福我等。”天馨起身,将杯酒倾洒与金沙之上。如是者三。祭月完毕。
几人由于并非婆罗门教教徒,故此都远远立于人群之外,靠近广场的一株桂树之下。赵昀看着天馨主持祭拜,进退有度,似乎远远不是自己熟识的懵懂小姑娘。不觉叹了口气。
齐北海道:“这一路走来,馨儿吃了不少苦-也沉默了很多。”
赵昀道:“她似乎是长大了-我让她来了这里,是不是错的呢?”
齐北海道:“无需质疑这些,若在王宫-她即位后,陈家岂容她做大,必定生不如死。 人总要长大的。”
这时仪式结束,天馨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走过来,她屏退了老者,上前道:“诸位哥哥姐姐,天馨有话说。”
众人道:“客气什么,快说吧。”
天馨道:“适才安老人说,如果我留在此间,他会带你们出去。”
谭灵听了这话,道:“他既知道路途,还行这威胁勾当?我们必然想了办法,令他吐口就是。怎能将你抛在此处。”另外两人也点头称是。
天馨吞吞吐吐道:“是天馨也愿意留在此处,我出去有许多的不得已-国不能回,家不能归。不如留在此处。”
赵昀忽然道:“你若不出去,只怕你父王的命也难保。你就这样舍得?”
天馨顿时不言。
齐北海接着道:“馨儿,咱们费了多少功夫,不过是受了你母亲所托,要你此生顺心顺意。从前既走到现在,也会一直让你好过。再说,你还没去哥哥那里做客呢。”
天馨强笑了一下,跟着众人前行。赵昀道:“馨儿如果愿意居住这里,我们出去救了你父王,我就陪你在这里。”
天馨颤了颤身子,道:“我总麻烦你许多。”
赵昀道:“客气话再说一箩筐也没完――你且记住,我麻烦你的日子多着呢。”
天馨破涕为笑,转身叫来了安老人。天馨说明了去意,那老儿神色闪烁,若是想问出路途,看似断无可能。
赵昀忽然笑道:“安老人,此山出口南行五十里,即有一处市镇白藤镇,镇长有个大财主,名安成信。他一生为人节俭,以养猪养鸭起家,开了好大的畜场。我此时若放出这火信,说毕,他左手拿了一个小小的竹筒,我在山外的亲随必然十日内屠了这畜场,只怕贵谷再无上等白烛可用,更无法以上等刻丝袍子供养你们的天女。”
那安老人神色一动,道:“留天女在此,并非我等的主意。天女本是自由之身,但此女,”他右手一指天馨道:“却不行。我已收到不下两处的指示,要求将此女留在谷内,如果出去,危险重重。”
赵昀道:“这话怎么说?”
安老人道:“到了这等地步,小老儿也不好再做隐瞒。前日与你们一路行走的占城诸人,此时已经到了白藤江上。他们的头领令我,将此女暂留此处。”他顿了顿道:“另外,安南暗卫有指示,此女不得活着出谷,小老儿的意思是,既然出谷必死,何如暂留此间?他们进不得,我们出不去-暂居此处,待局势大定,那时自然四海悠游,无人可阻。”
天馨道:“想必你已知道我的身份?”
安老人笑而不言。
天馨接着道:“如此,你必然已知道我父王的消息?他怎么样了?”
安老人道:“犬子十日前传信于我,女王已即位,次年改元天彰有道。太上王已出家,隐居在西郊三十里外山林内的真教寺里。”
天馨听了这话,不觉全身轻轻战栗,牙齿格格作响。赵昀搂住她道:“你放心,我的暗卫不是白吃饭的,你父王暂时无恙-如果我们想动手搭救,这样的地点倒是很方便呢。”
天馨道:“我为了一己之私,置父王养育之恩于不顾。他本有狂疾,如今呆在那里,又无人照管,陈家不费一卒,也将他置于死地了!”
赵昀道:“我安置了人,你放心-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天馨又转向安老人,切切道:“多谢老先生救我之心,但父王危如累卵,天馨不敢偷生。求老先生指点出山路途。”
安老人道:“出山路途,诸位早已询了天女,却问我何来?”
赵昀道:“此处出山,水路难行。”
☆、寂寂金沙掩古道
安老人道:“如果公子听我的主意,自然是要将这女子留在谷内,方能避开了这乱世,你却强要出去,不顾外面刀兵重重,恕老儿不能苟同。你拿我儿子身家性命威胁,又有何俱?”大笑道:“都说隐居易,我道出来难。路迷竹篁里,满月映长川。”说毕傲然转身而去。竟然没有个回头的意思。
谭灵道:“这安老人太也会装样,口口声声说不让我们走,却又说路在竹林里面。”
赵昀道:“竹林在哪里?我们等不得。说不得便险中求速。他已经为我们指明了出口。”
齐北海道:“方才西面湖水周围,正有好大一片竹林,这里平地左右不过这么大小,难道还有别的路途不成?”
赵昀道:“地图上有,只是一路荆棘野物,崎岖难行。如今也说不得试上一试。”
众人于是一路返回,些微收拾了一下,趁着月色明朗,跟着赵昀,一路大黄探路,朝向大湖而去。
时交寅时,满月挂于中天,透过榕树叶子,洒下细碎光影。微风徐来,湖面波光粼粼。烟雾笼湖,远山猿啼声声,凭空生出几许凄清之感。
赵昀道:“我久居江南,只道天地钟灵毓秀,莫不集于江南,今日到了此间,才发觉岭南山水,亦是别有秀色可观。”
众人却不理会他这雅致,只忙忙地行路而已。
天馨此时已换上了一路行来的青衣小鬟服色,秀发简单挽了丫髻,一扫刚才的雍容端素,只是双眸黯然,也不说话,只跟在众人后面。
四人绕湖而过,小黑攀上了榕树,吱吱声切,那媚酰却终究没有出现。
小黑见了众人继续前行,从榕树上跃下,跟着众人,几步一回头,状有不舍。如此转过榕树,沿路石阶铺地,桂树为屏,幽香阵阵,临风而来。众人折腾了半宿,都已头昏思枕,闻到桂香,不觉精神一震。
且看前面有小亭一处,也是竹木搭就,凉亭里放了几只竹凳,一方竹几,极为简陋古朴。齐北海道:“这地方虽然幽僻,却比我的白龙岛更为幽闲。令我顿生归隐之意。”
谭灵道:“你可不能归隐,几千弟兄都指着你吃肉喝酒呢。”
齐北海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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