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承志再次睡去,却没有放开乔嫣然的手,春困夏乏,乔嫣然一人独坐了许久,乏意绕头,便伏在床边睡着了。
乔庭然蹑手蹑脚地进来,见俩人双手交握,均双目轻阖,不由轻叹了口气,上步前来将两人分开,掰开两人的手之时,乔嫣然依旧沉睡不醒,骆承志却警醒了过来。
轻嘘一声,乔庭然低声对骆承志道:“嫣然身子本来就不好,这几日因一直担忧你,睡眠也不好,我送她回去歇会,她若累病了,可麻烦得很。”
骆承志自发地收回手,待乔庭然抱走了乔嫣然,微微凝握了空荡荡的左手,似乎乔嫣然柔嫩的手,还被握在掌中心,极致的华润凝脂。
明寅五年,四月二十入夜,乔嫣然与方锦珍同榻共眠。
方锦珍很不待见乔庭然,那态度就好似冷面的□□,却待乔嫣然分外友好和善,不让她住贵客厢房,直接让她睡在自己闺房,同床共枕几日,已经睡成了闺蜜。
乔庭然对此表示,很羡慕。
方锦珍愿与乔嫣然亲近,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乔嫣然对于她独特的女儿家本色,一不反感,二不嫌弃,三不鄙视,反而还非常感兴趣,顿感惺惺相惜。
这晚,二人一道洗了鸯鸯浴,方锦珍散着长发在床上打滚,笑嘻嘻道:“嫣然,你煮的面味道很不错嘛。”
乔嫣然坐在床边,拿着干毛巾擦拭头发,笑道:“只是刚好对了你的口感罢,我三哥不就觉着味淡得很,一个劲儿地嘟囔,嫌我放的盐巴少。”
方锦珍停止了打滚,双手托着下巴叹气道:“我曾经也给我爹煮过一次面,唉,可惜,最后竟煮成了一锅糊涂麻花辫,不过,我爹还是很给面子地全吃掉了。”
望着乔嫣然,笑意凌绡清韵,道:“你明天教教我好不好,我再见到我爹时,一定要给他做一碗香喷喷的面条。”
乔嫣然眉目弯弯,说不出的动人:“好啊。”
见方锦珍的头发还泛着湿润的光泽,不由道:“锦珍,你快把头发擦干吧,小心感染风寒。”
方锦珍不甚在意道:“不会啊,我沐浴完都这样的。”
乔嫣然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声音里有些黯然:“我忘了,你身子很健康,不像我这般,从小就是抱着药罐长大的。”
方锦珍一骨碌爬起来,蹭到乔嫣然身边,直接抓过乔嫣然手里的毛巾,帮她搓头发,急脾气道:“哎,你擦个头发都这么慢,还是我来帮你吧,一会就好。”
乔嫣然微微笑着致谢:“谢谢你啊。”
方锦珍露齿一笑,灵动可爱:“不用谢,就当你明天教我煮面的报答吧。”
第二日,方锦珍跟着乔嫣然在厨房里捣鼓了许久,终于做出一碗像模像样的面条,然后乐颠颠地捧着碗,给她舅舅岳阳府尹冯鹤年送去品尝了。
乔嫣然净了手,去探望骆承志。
骆承志清晨自醒来后,就眼巴巴地盼着乔嫣然过来,只是左等也不来,右等还不到,一张俊脸便愈发冰块了几分。
骆承志留给陈容临的印象,是极端的寡言少语,陈容临虽知乔嫣然与这冷面将军的关系,现在有点难以言喻的暧昧,毕竟,这孤男寡女共处了一夜,又经历了同生共死,月下生情倒也极有可能,但关键问题是,骆将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怎么帮你喂。
乔嫣然一来,陈容临便被骆承志的目光,自觉地冰冻到了外头。
骆承志望着乔嫣然,轻声道:“你来啦。”
乔嫣然照例挪了矮凳,放在骆承志的床前,流目婉转:“嗯,刚刚在教锦珍怎么煮面,你今日可有感觉又好些?”
伸手摸一摸骆承志的额头,喜道:“额头已经不烫了。”
骆承志笑了笑,温声保证道:“我会很快好起来。”
乔嫣然单手撑着下巴,语调有点懒洋洋的舒悦,道:“骆承志,你别总是笑,我看着不太习惯。”
闻言,骆承志果真板起了脸,只是,眼睛里却尽是融融的笑意。
时光安稳静好,乔嫣然问静卧床榻的骆承志,神色微悯:“一直躺在床上,是不是觉着很无聊?”
骆承志轻轻“嗯”了一声。
乔嫣然将心比心低叹道:“我小时候,一年的时间里,有大半年都在床上度过,最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骆承志目光定定地看着乔嫣然,柔声道:“那我们现在也算同病相怜啦。”
乔嫣然眼神清净,明眸流转道:“谁和你同病相怜,我现在可好的很。”
骆承志故作苦声道:“你说的很是,你能下厨煮面,还能走路摔跤,我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做木头人。”
乔嫣然瞪眼道:“什么叫我走路还能摔跤?”
骆承志又不自觉地笑了笑,苍白的脸上布满回忆之色:“那晚,我让你找些树枝来,你不是走着走着就摔了一跤。”
乔嫣然微敛目光,语中有后怕之意,低声道:“你别再提那天晚上。”
骆承志心下明悟,当下静静道:“好,我以后再也不提。”
乔嫣然又抚一抚骆承志的额头,依然的温热正常,悬了多日的心,终于沉淀放松下来,再对骆承志道:“骆承志,你该休息啦。”
骆承志摇摇头:“我还不困。”
乔嫣然眼波盈盈,温声言道:“养病不是困了才休息,你放心睡吧,我不离开,锦珍房里有一张古琴,下午,我给你弹琴解闷。”
骆承志放心地睡了过去,而当日的下午,他却未能如愿聆听到乔嫣然所弹得一曲琴音。
皆因午间时分,京中前来接应的人,已快马加鞭赶到岳阳城。
第94章 ——第94章 ——
明寅五年;四月二十一,京中来人。
接应之人以虞以弼为首,虞以弼是武安侯虞子瑾的长子;日后会承袭侯爵之位;他此行前来带到两个消息:一,虞老侯爷已病入膏肓;御医回天无术;二;四王爷盛怀澹已叛至北疆邻国;肖国。
鹬蚌相争,时隔五年;再见分晓。
虞以弼望着乔庭然兄妹,脸上甚为疲倦悲恸;凝声道:“祖父病重;你二人快随我回京,明日天一亮,即刻就出发。”
理所当然的情理之中,他二人离开杨柳城,本就为了看望虞老侯爷。
虞以弼再看向岳阳府尹冯鹤年,客气道:“冯大人,我等均单骑行来,我这位表妹回京,却需坐乘车马,还有劳你安排一下。”
冯鹤年自然予以配合:“世子放心,下官这就着人准备。”说毕,已离去亲自吩咐人安排。
虞以弼看着乔嫣然,眼神温和:“嫣然,我们回去可能稍急些,你身子还能吃得消吧。”
乔嫣然点了点头,应道:“大表哥,我没事。”
虞以弼拍了拍乔庭然的肩膀,眼圈微红,有些哽咽道:“庭然,祖父最是看重你,他还有话,想……亲口对你说。”
乔庭然深吸一口气,不让自己哭出来。
明寅五年,四月二十二晨,天还微凉。
乔嫣然辞别骆承志,只有一小会的时间,是乔庭然偷偷争取来的,依旧蹲趴在骆承志的床头,声音低低的:“骆承志,我要先回京了。”
骆承志眼神很平静,只轻声道:“路上小心些。”
乔嫣然伸手触摸骆承志的脸,再低语道:“我知道,陈世兄会留下照顾你,你要多保重。”
骆承志再次温声保证道:“我会很快好起来。”将能够自由活动的左手,轻轻搭在乔嫣然的手背,眸光明亮。
乔嫣然站起身来,微俯前倾,唇瓣轻碰骆承志眉心,喃喃微语:“我走啦。”
垂落在脸颊的柔发,份量越来越少,骆承志忽生极度的不舍之意,左手比言语更诚实地想挽留住乔嫣然,已展臂搭在乔嫣然的后颈,将她压下自己。
双唇相触的一瞬间,连呼吸都似停止。
浑身好似被火烧了一般,骆承志不由自主伸出舌,轻舔一下乔嫣然软凉的嘴唇,似叩门一般打开她的唇齿,深入进去,细细轻轻地相互纠缠。
真正的叩门声响起,乔庭然催道:“嫣然,我们该走了。”
唇舌分离,乔嫣然直起身来,最后再道:“我走啦,你保重。”
骆承志没有说话,只轻轻眨了眨眼,而后盯着乔嫣然的背影,目送她离去,久久没有转回目光,只望着那两扇被合紧的门。
一室轻寂,余味犹在,可她再也不会来看他。
乔嫣然坐上马车后,虞以弼已道别完冯鹤年,刚翻身上马,正待下令出发,却见方锦珍跨了个包袱,从门内急急奔出,大声道:“等等我!我也要去京城!”
冯鹤年脑门筋一蹦,对这个人来疯的外甥女相当没辙,极是头痛地斥道:“珍儿,不许胡闹,快给我回去!”
方锦珍理直气壮地犟嘴道:“我不,我要去找我爹!”
说完,已动作十分利索地往乔嫣然的马车里钻。
方锦珍一条腿刚搭上马车,冯鹤年已后发赶至一侧,按住方锦珍的肩膀,横目怒斥道:“你爹在楼兰,世子他们要回的是京城,根本就两不相干!你快给我下来!”
方锦珍毫不退缩,眼神明澈:“舅舅,我都听到了,我们和肖国还可能交战,到时肯定会有军队开往楼兰,我随他们一同前去。”
冯鹤年被气得胡子乱颤,怒声喝道:“不许去!你爹让我好好看着你,你若敢去,我现在就打断你的腿!”
方锦珍也大声吆喝道:“你就是打断我的腿,我也要去!”
已有眼泪哗哗滚下,方锦珍边泣边道:“我自小与爹爹聚少离多,我爹每次受伤了,流血了,我总是最后一个才知道,我知道舅舅为我好,我现在长大了,我可以保护我自己,我什么都不学,就认真学了武功,就是为了找我爹,舅舅,你就让我去找我爹吧。”
冯鹤年眼神一动,敛了怒气,低叹道:“傻孩子,边疆近年一直不太平,你爹不让你在楼兰陪他,都是为了你好,听舅舅的话,快点跟我回去。”
方锦珍拿袖子使劲抹一抹脸,倔强道:“舅舅,除非你以后天天拿绳子绑着我,不然,我一定会去找我爹!”
顿了一顿,又威胁道:“我偷偷一个人去!”
冯鹤年面色不豫。
方锦珍已再继续道:“你若一直拿绳子绑着我,我就绝食,然后和我娘去作伴,她一个人孤单了那么多年,见到我一定会很高兴……”
冯鹤年顿时脸色一黑,喝骂道:“你个疯丫头,又胡说八道什么!”
方锦珍吸了吸鼻子,最后道:“舅舅,要么你让我去京城,要么我就绝食,你自己选吧。”
冯鹤年忍不住冲方锦珍脑后挥了一巴掌,大怒:“你都说的什么混账话,我真是白养活了你这么多年!”
方锦珍不语,只瞪着眼睛,仰着脖子,等冯鹤年的选择。
良久,冯鹤年软了语气,无奈道:“真不知你随了谁的脾气,也罢,我让你去京城,反正,你心心念念去找你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方锦珍展眉一笑,笑靥鲜活流丽,再好言安慰冯鹤年道:“舅舅,你照顾我这么多年,我早当你是我半个爹,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到了你五十大寿,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冯鹤年含泪摸了摸方锦珍的头,却道:“你这疯丫头记性差的很,哪一年清清楚楚,记起过舅舅的生辰。”
方锦珍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保证道:“舅舅,你再说一次,我这次一定记住。”
冯鹤年放开方锦珍的头,道:“我说了,你最多记几天,扭过头就又忘了,好啦,你走吧,记得捎信回来。”
方锦珍爬上马车,钻进车厢前又回头道:“舅舅,我昨天煮给你的面,你不是说好吃么,等我回来后,再给你煮一次。”
冯鹤年摆摆手,嘱咐道:“进去吧,日后不可再像在岳阳城一般胡闹。”
车帘垂下,披星戴月,一路北上。
十日后,一行人顺利抵京。
街头巷尾都在谈论四王爷叛至它国之事,乔嫣然坐在车内,只静静听着。
当年,先帝虽传位于盛怀泽,却在众朝臣面前,留有一道遗命,别的皇子均未提及,只特地嘱托,让盛怀泽保盛怀澹一世平安。
先皇嫡长子被封为太子,却早早病逝,皇四子是皇后嫡次子,皇五子是韵贵妃之子,二人同年出生,自小不睦,只不过,盛怀泽从来都是谦和相让,而盛怀澹从来都是咄咄逼人,先皇自然心有偏袒盛怀泽。
二人长大,盛怀澹虽是皇后嫡子,却因作风嚣张,除去顽固拥护的故派,不得大多臣民之心,盛怀泽身为贵妃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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