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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钗说完了，等着老祖宗和往常一样教她些什么，可是抬起眼，却看见老祖宗已经微笑着继续拨动念珠了。
“这么小的年纪……唉……”玉钗叹息，看着木格子窗外如火似荼地枫叶，思绪悠悠，飘在了一个玉带少年身上。
跟着玉钗的小丫鬟把她们的话一字不漏地听了去，瞅了个时机就出了屋门，悄悄钻进了西边夫人的院子里。
夫人正在散发月子钱，那小丫鬟瞅着人多就在一旁站着，过了会儿，看人散了才跑上前去，把在老太太屋子里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学了去。
阿伊不曾晓得她们在背后已经把自己分析得透彻了。她回去后，取了藏得严实的璎珞，打包收拾起来。见到老太太后，她就开始思量着绣一套佛经。《金刚经》说是佛经，其实长短和一篇文章差不多，绣成一幅画卷一样送给老太太，她肯定喜欢。
她现在还无瑕顾忌她要嫁得人是谁，毕竟等她长大出嫁还有几年的岁月，这几年里，足够她做好所有准备了。
晚间时分，马车已经备好了。阿伊穿了自己最好的一件生绢衣衫，把头发扎了两个小发髻插了几朵碎花在头上，几绺黑发落在淡淡的眉上，十分清丽悦人。烟烟也兴高采烈地装扮起来，她底子好，穿得也漂亮，站在阿伊旁边，真如一对小姐们一般。
春嫂看了看那车把式，是个眼生的，不过生得膘肥体壮的，一个汉子顶了三个，这样的遇着土匪强盗了也不怕。宽了心要上车子，却被车把式拦住了：“夫人说了，今晚就由我送七小姐去就行了，晚上春嫂子要陪着她一起抓查赌酒吃的媳妇婆子，别跟着了。”
阿伊还没上车，听着这么说，心里“咯噔”跳了一下，又细细打量那车把式。家里的车把式不够用么？非要请外边的还是个家生子们都不认识的车把式？春嫂子是傻了还是真没注意到。
春嫂听见这么说，只得作罢了，看着阿伊和烟烟两个小女孩子，又实在放心不下，就拉着烟烟让她留下好了。烟烟一心贪玩，听见这么说，把嘴嘟得好像可以吊油瓶。
阿伊在一旁呆了会儿，听她们这么说着，也笑着求起春嫂：“春妈妈，阿伊想带烟烟一起回娘亲家玩。”
春嫂努着嘴，把烟烟拉一边儿去说话：“你小孩子家，懂得什么，她娘亲家穷得响叮当，你还真以为是在咱们宅子里玩时不时能捡着个金钗子玉环儿玩啊？外面人牙子多，小心把你拐了去卖到窑子里做窑子姐儿，天天挨打受罪。”
“哪里有春妈妈说得那么吓人，烟烟是我妹妹，我去看我娘亲要带妹妹一起去玩有什么不好的，烟烟，你吃过炊饼么？我娘做的炊饼可好吃了，晚上我分一半给你。”
“嫂子，我要和阿伊一起去玩。”烟烟听见这么说，也是打定主意和小姐姐一起去了。
春嫂本来也只是担心而已，烟烟毕竟是七小姐的贴身丫鬟，没有道理七小姐出门烟烟不跟着的。她不占理，也没办法，只得作罢。
“好吧，就听七小姐的。”
烟烟本来就娇气，上车的时候，阿伊先把烟烟扶上了车子，又走到了车把式跟前奶声奶气地说了些话。春嫂在旁边远远看着，七小姐颐指气使指使人的样子真是笑死人了。看神气，好像是不放心烟烟呢。
烟烟一个人坐在黑咕隆咚里的车子里有些害怕，掀了帘子争相叫阿伊，阿伊正说着话，瞟见烟烟，慌张笑了，摆摆手让她放心进去，她才缩回车子里。
车把式看了一眼阿伊，不耐烦道：“哦，知道了。”
说完这些，阿伊才放心地上了车子。
烟烟说车子黑，阿伊就把车帘子掀开，因为私下里说好了只叫姐姐妹妹，所以烟烟和阿伊趴在车窗前指着路边好玩的东西聊天时也是一概姐姐妹妹称呼过去的。
阿伊看着道路，一点点走偏走错，她家在哪里道路她记得清楚。
这里，根本就不是往她家走的路了。
阿伊渐渐沉默了下来。烟烟恍然不觉，依然叫着姐姐看好玩的东西。
街道上有人再耍猴，烟烟尖叫起来，非要让车把式停下来车子。阿伊面色沉沉，顺着烟烟，谦卑得好像烟烟是小姐她才是丫鬟。
第九章 回家
更新时间2012…8…16 22：27：35 字数：2075
烟烟才不管阿伊是不是高兴呢，她让车把式抱着自己下了车子，看猴子去：“姐姐，姐姐你跟着我，你看那猴子多好玩啊，姐姐你说我喂猴子吃东西猴子会来拿么？”
“妹妹那么可爱，猴子肯定也会喜欢吃妹妹手里的东西的。”阿伊看着车把式抱着烟烟，原本忧郁的脸色渐渐好了起来。
所有人把注意力都转到了猴子身上，阿伊也假装专心看猴子，她身上背着烟烟不耐烦拿的包裹，一心一意看着猴子。
渐渐地，眼角瞅见车把式抱着烟烟往人群里走了些，车把式好像和烟烟说了什么，烟烟开心地鼓起来掌。
阿伊的眼角渐渐湿了，她看到那人看过来，更加专注地看起猴子，然后那人就抱着烟烟，转身走了。
阿伊走进人群。背着小包裹，往前走去。路上，她看到了来寻烟烟的黄家家仆。
她在上车前对车把式说得是“七小姐身子骨差，你走得时候记得挑平整点的路，别颠着我家小姐了。”
她并没有笃定了那人就是府里找来的人贩子，她只是知道随便什么理由她都可以被人卖了去。就如她的婚嫁，也是几两银子就可以决定的事情。她听见车把式阻拦春嫂子上车的时候只是觉得有些古怪而已，她不敢托大，才给自己留了后路。
反正烟烟一直都是叫着自己姐姐，她从来不会叫一声七小姐的。就如上世，她哭着问烟烟为什么出卖的时候，烟烟说她，凭什么你就是小姐我就是丫鬟，论长相论品行我哪里比不过你，你哪里配让我伺候你了？
阿伊回想起这些，心里好受点了，因为烟烟只要叫一声七小姐，在车把式叫她小姐时稍作一点反抗而不是开心，她就不会有此劫难。
她现在想起来浑身还是一阵恶寒。天快黑了，她必须赶快回家了。她这么督促着自己，紧了紧小包裹，辨认着来时的道路，跑了起来。
母亲并不知道今晚阿伊回来，家里门插得紧紧的，屋子里有一点灯光，阿伊大声敲着门：“娘亲，娘亲，阿伊回来瞧你了。”
妍姜打开屋门，惊喜地看着女儿一个人灰扑扑地站在门外。她也来不及问，一把抱起孩子亲了两口，就把孩子抱进了家门。烧了一锅热水，把女儿放进捅里好好洗了通。
“娘，父亲给阿伊许了人家了，阿伊就说回来看看你……唔，娘搓得轻点，阿伊皮疼了。阿伊就坐了马车来了，那个车把式看上去可凶，然后阿伊的小丫鬟就说要看耍猴的，阿伊也想看，后来那个车把式就抱着阿伊的小丫鬟走了。阿伊看车把式可凶就不敢叫。没人驾车子了，阿伊就只能背着包裹自己跑回家了。”
妍姜吓得唇都白了：“你说那个车把式把你的丫鬟抱走了？”
阿伊轻轻点点头。
“天啊，我……我要呼吸不过来了。”妍姜白了脸，果然胸口一阵阵起伏着，她的手抓挠着衣服，十分难受的样子。
“娘……娘……”阿伊伸出柔嫩的手指，摩挲着妍姜的脸，“娘哭什么了，阿伊在府里可好了，父亲还给了阿伊好多书念，阿伊还有自己单独的屋子，姐姐们还带阿伊钓鱼玩了。”
妍姜呼吸稍稍缓和了点，她从桌子上找来了自己的酒瓶，喝了点。起伏的胸膛才好转了点。
“父亲待阿伊很好么？”
阿伊点点头：“是啊，父亲很好的，还检查阿伊功课的。”
妍姜这才放下心来，抚摸着阿伊的额头：“黄郎待你好，你娘亲就放心了。”
沐浴罢，喝了汤吃了饼，妍姜把床褥铺好，然后把阿伊抱上了床，夜风从木窗子外吹进小楼，母女二人偎依在简陋的榻上，比府里的夜晚要踏实多了。
妍姜搂着阿伊，抚摸着阿伊的脸蛋，眼圈红了，说道：“阿伊长大了些了。”
“娘，阿伊给你看阿伊绣的东西。”说着，阿伊把一直随时拿着不松手的包裹打开来，把千辛万苦绣好的璎珞拿了出来铺在床榻上。
妍姜接过阿伊的璎珞，举过来用油灯照着看，这一看，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阿伊的绣工真好。这才去了不过多久，怎的绣出了这般漂亮的绣品！”
“都是府里的姐姐教的。”阿伊开心地说，“她们看阿伊长得可爱，就不忍心欺负阿伊了，她们懂得的，会的，也都教阿伊呢。”
“人都道一如侯门深似海，没想到你在府里过得竟还顺心。”妍姜欣慰地说。
“娘，别说这个了，女儿会照顾好自己的……娘你看女儿的璎珞啊。”阿伊撒娇一样说着。
“看着了，真好，娘小时候见过的哪一扇璎珞都没这个好。”
阿伊捧着小嘴笑了：“娘亲还不明白阿伊的意思么？”
妍姜愣愣看着阿伊。
“阿伊原本想在府里托人拿去卖的，想了想，就偷偷拿了出来，娘累死累活的，还是短着钱使，阿伊这样璎珞，想托娘拿去卖了，钱娘就拿着用，也不用每日去浆洗房了。如果……”阿伊声音颤了颤，“如果阿伊哪天要被人发卖了，娘手里存着钱，也好把女儿买回来。”
“说什么呢！”妍姜赶快捂着女儿的小嘴，“死丫头，话可不要乱说啊！”
阿伊泪盈于睫，上一世，娘亲要是知道自己被婆家卖了，不知道有多么痛心呢。只是不知道娘上辈子是什么结果，她也不能多提醒提醒娘。只能尽着自己所能护着娘守着娘。
阿伊又从包裹里拿了几样水粉胭脂，她知道娘最喜欢这个，但是又嫌贵不肯买。她屋子里倒还不短这个，就拿了几样来，平日里媳妇丫鬟偷她屋子里的东西她都只装作看不见，就是为了自己短了什么有人问的时候好交差。还有一些面点子，天气凉，可以多吃几日的。
“娘，阿伊好愁啊，明天阿伊要怎么回府呢。”阿伊念叨着，躺在床上，有些困了。
妍姜细心地把女儿所用都收了起来，阿伊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又说道：“娘，有件事情女儿不该问但是一定要问，娘不告诉女儿，府里就没人肯告诉女儿了。”
第十章 妍姜
更新时间2012…8…17 19：56：05 字数：1801
妍姜想了想，把柜子合好，走到阿伊身边抚摸着女儿的头发：“阿伊忽然长大了，娘也应该告诉你的……”
原来，妍姜刚过了及笄的年龄就嫁了人，她的父亲是一名商贾，家里很有些资财，丈夫是父亲生意上的一个伙伴，她嫁人后，两家人生意越做越红火。后来，她丈夫在去北方进货时遇上了土匪，不幸死了。妍姜那时候也才十七岁，一个人守着金山银山过日子，遇到了黄子澄。黄子澄是个有才的，遇上了妍姜后，少年血气，写了不少书信，妍姜便被黄子澄俘虏了。黄子澄进京赶考，他母亲便寻来了妍姜，对她百般好，妍姜以为自己嫁定了黄子澄了，就把家里十几箱子财宝变着法子往他们家抬。连房契地契都给了她母亲。再然后，那黄子澄考中了进士，妍姜就等着他衣锦还乡娶自己回去了，他却在京城娶了亲，把他母亲也接了过去。
妍姜当时还不知道，她不敢告诉父亲家人，一个人变卖了所剩无几的东西做盘缠，又花费了大量钱财做了路引籍证，一路艰辛来到了应天。黄子澄当时还有些余情，又私下里见了妍姜几次，向妍姜解释了番，因为老夫人当时铁了心思要儿子娶那个千金，他不愿违逆母意，只说过上一二年再接她进府，又娶了几个显赫人家的庶女做妾，他却不再提纳娶妍姜。妍姜坐等右盼，却等来了黄夫人，把家里砸了一通，轰她搬出黄子澄安排的小院子。她再也没有见过黄子澄，她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身上钱财也不多了，而黄家，连家门都不愿意让她进去。她生下了阿伊，对人总说自己丈夫害病死了，一个人在外面做活把阿伊拉扯大。
母亲说完这些，又一次以泪洗面。屋子内静悄悄的，外面雨声淅淅沥沥。
“娘，是老太太骗了你，她贪了你钱财，不敢让你进门，害怕你报复她！”阿伊大声道，“夫人更可恨，泼妇一样撵你走，最薄情的是父亲，他只知道孝顺孝顺，从来没有顾忌过你的感情！”
妍姜掉转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