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再说了，就让我这个老家伙，再疼我的孙儿一场吧！中秋节前，你就安心挑你的嫁妆。”
安心，她可安心不下来，这个中秋节，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
回到屋子里，已经是掌灯时分。阿伊心中惶惶，不时想起马上就要到来的中秋节，简单地吃罢了饭，就和烟烟披了斗篷，送她出府。事情宜早不宜迟，迟则恐生变。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妍姜的住处，屋子里正是欢声笑语热闹。妍姜、小丫鬟小萝、大个子英姐儿正围在蜡烛下做针线活。
阿伊指了新到的烟烟：“这是新来的烟烟，以后你们几个要好好相处，伺候好我的母亲。”
小萝，英姐儿和烟烟依次见礼，都以为是阿伊买丫鬟买上了瘾。阿伊寻着她们正挤在一起说话的机会，带着母亲进了屋子里，苏媚儿原本在屋子里正铺床，见着她们来，借口倒茶赶快退了出去，却不走远，把耳朵贴在了屋门跟前，偷偷听着。
阿伊把夫人如何想要对付妍姜和自己的应对都说了。妍姜听了呼吸急促，张皇不知所措。阿伊少不得要多宽慰她几句，眼角却一直瞥着门缝那里两只脚一般的黑影。
“娘，我全都告诉你，就是害怕你心软让父亲进门，到时候女儿辛苦给你谋来的东西就全没了。娘，除非你想继续被人耻笑，否则你就尽管让父亲进来好了。烟烟是个聪明的，我让她来也是帮你管着那帮丫头，你记得能抬举就抬举，她做得对，该听她的就听她的。”
第五十三章 中秋
更新时间2012…10…23 18：43：52 字数：2988
留心着门口那脚的阴影，想起来夫人，又想起来苏媚儿的手段，忽然计上心头。苏媚儿不是想要做妾室么？那就赏她一个妾室机会好了。阿雪的义绝计策她搀和不了也没胆量搀和，老夫人插手管理府里事物约束程锦华权利她也没招，但是她可以给府里添一个姨娘，反正府里供了好几个姨娘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苏媚儿又不是玉钗那样的，她喜欢的是独宠，争强好胜，送去给程锦华好好头疼一阵儿吧。
这么想着，高声唤了茶。苏媚儿应声端了茶来。
“苏媚儿，你知道我为什么买你来么？”
苏媚儿眼睛一亮，羞怯道：“奴婢不知。”
“我母亲在父亲面前太得宠了，还欺负到了我头上，我这就要嫁人了，想给她老人家留点不痛快。你模样好，配我父亲也不为过。”
苏媚儿没有听出阿伊话中的讽刺，只觉得自己这两日来的忐忑不安都有了着落。她听明白了，完全听懂了，并且觉得自己一定可以做好。
“小姐放心，苏媚儿一定拿住老爷的心，让欺负小姐的夫人灰头土脸的，把她气死！”
“夫人厉害着呢，我怕你对付不来……”
“小姐！小姐可不要小瞧了我苏媚儿，哪家的妾室不能把主母给压下去啊，那种年老珠黄的老婆子，怎么可以和我们年轻漂亮的比……”
阿伊没来由得心里一阵厌恶，喝了口茶，脸色也沉了下来。苏媚儿这才意识到自己因为兴奋而话多了。
“我父亲德高望重，你不要坏了我父亲的清誉就好。我只能保证把你带进府里，给你一个我的婢女的身份，我父亲的书房是外院，你想去我可以告诉你在哪里。我相信你的能力。明儿我要和府里的黄管事和杨管事出去外面采买东西，你就跟着我好了，和管事们也混个眼熟。”
苏媚儿见阿伊面色不快，不敢多言，唯唯诺诺地答应了。
遣了她出去，英姐儿送来了几张肉馅饼和一些洗的干干净净的水果，妍姜却有些没有胃口。
“娘，女子讲究三从四德，对于夫君纳妾，是不能有妒忌之意的。”
妍姜面色稍霁：“娘知道，娘只是不高兴你这样对夫人啊。她毕竟是你母亲。”
几乎所有人都恨着的程锦华，母亲却出乎意料地大度。
“娘，你难道想让程锦华活蹦乱跳地欺负女儿不成？”阿伊大翻白眼，咬了一口肉饼，“好好吃，肉好香啊……苏姐儿做饭还是可以的嘛，娘你也尝尝。”
第二日，阿伊和管事们一起出门置办嫁妆。阿伊头戴帷帽，坐着小轿，去的店铺永远都是最好的，因为没有太多时间挑拣，所有的物件都选了中上等的。金银玉器都由老太太做主，她置办的都是家具摆设，四季衣服之类，既不奢华，又让程锦华流了些血。要算账她找老太太算账去。
陈管事因为烟烟的事情和夫人生了间隙，杨管事一个人孤掌难鸣，想要说什么，都被阿伊和陈管事一人一下拍了下去。买到最后，腿肚子都打颤了。
陈管事一路跟着，心算着核账，日薄西山，打道回府之时，已经连算了七八遍，惊奇地，发现阿伊买的东西刚好一万两银子，一分铜子也不多。
阿伊看似漫不经心随便挑拣的东西，也全都是一等一的好货色，绝对物超所值。
这是与生俱来的管家能力啊！
阿伊因为买的数量众多，卖家把一些小物品都单送了一样，算个人情，下次再来。阿伊每家店让运货的一股脑都送到了仕女药理馆，那些小东西，黄杨木梳，湘、蜀竹篦子，漱口盂、银质刮舌子、牙刷、青盐，各式不同的门帘、窗帘、椅披、凳套。包括缎子门帘，玻璃珠门帘，绿走水，五彩流苏等，说什么也值了快一二百两银子了。闷声发大财，两位管事都没有察觉。
阿伊寻到了机会和一家新开的喜铺老板嘀嘀咕咕半晌，她记得这家喜铺刚开始运营时十分艰难，几次面临歇业，那老板精明又会钻营，后来不知怎的竟然搭上了宫里的路子，从小打小闹做起，后来名震京都，名媛贵妇都以买到这家店铺的衣裳为傲。
她这次来，也是碰巧走到喜铺门前才想了起来。这不是大名鼎鼎的百绣坊么！和喜铺老板讨论着入股的事情。阿伊出手大方，一下子拿出了三百两银子，要求占百绣坊一成的股额。百绣坊正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时候，阿伊无疑雪中送炭，那店铺老板略一沉吟，便答应了下来，约阿伊第二日来拿银子写契约。
想起百绣坊以后每年浩浩荡荡的银子，阿伊就觉得心里各种开心，回去就从母亲处取了三百两银子来，家里还剩下二百两。母亲开着药铺，每个月也有几十两银子的进项，只是还要发着丫鬟的例银，就有些入不敷出了，还好阿伊把苏媚儿过了陈管事的路子带进了黄府，否则养活四个丫鬟，不动用老本就不行了。
黄子澄给的那二万两银子，是妍姜用来防老的，阿伊从来没有和母亲提过。
第二天，阿伊就借口着想把手里的绣活都卖出去，就拿了平素绣下来的所有荷包鞋袜乘了一顶小轿去了百绣坊。那喜铺老板金鑫已经等了她很久了。
签好文书，交过账后，金老板犹豫问道：“我的喜铺没有名气，没有好绣娘，小姐何以如此相信我，就不怕喜铺关门歇业，我把小姐的钱卷走么。”
“好的店铺老板都注重承诺。金老板又非池中物，阿伊相信店老板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阿伊轻声道。
那金老板怔忡半晌，心中激荡不已，做这生意，连年亏损，老婆孩子都多有怨怼，他一直咬牙坚持下来，从来没有人相信过他能支撑好。
半晌，方对阿伊道：“以后每年闰腊月初八我都会亲自拿了账目和小姐对账。”
“我是个内宅妇人，不方便见你。你便到仕女药理馆去找那里的夫人好了，那是我娘的药馆。”
金老板点头应了，喝了茶，阿伊回了府邸。
出乎几位管事意料的，程锦华对于阿伊置办嫁妆的事情不发一言。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为什么。
中秋节前天，黄子澄纳了第四房小妾，那小妾生的花容月貌，名叫苏媚儿。士林里多有赞誉，黄子澄风流的名声也传了开来。更有人把黄子澄比作白居易，那苏媚儿自然就是白居易诗中“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的伊人了。
同一天，黄家老宅子里的三个进京探亲的三个表兄和黄家老仆们都到了。
两桌喜酒，刚好被他们赶上了。轿子绕着京城转了一圈，又抬了回来。苏媚儿在端茶给主母喝的时候，据说程锦华端起茶杯就照准苏媚儿眉心砸。黄子澄差点气疯了。让仆从把程锦华压到了祠堂跪着。黄子澄洞房花烛的时候，程锦华就跪了一晚上。而苏媚儿，从此以后总在眉心贴花黄，要不就画梅花妆桃花妆，在眉心点梅花桃花的样子。据说是被夫人打破了相，只能效仿眉心受伤的前辈唐婉儿了。
苏媚儿不负阿伊所望，第一天便和程锦华达成了血海深仇。
几个堂兄弟果然不是省油的灯，见苏媚儿漂亮柔媚，程锦华又失了宠，更是落井下石说了很多不中听的话。在家里说也就罢了，在酒楼的单间、茶楼大堂的雅座，甚至于青楼里，都不忘了把家里发生的事儿说出去。包括那玉钗的销魂模样，阿碧阿淑老姑娘的辛秘事都说了出去，添油加醋，好不热闹。
阿伊早有防备，早早就躲在了屋子里，几个堂哥倒是没见着。
中秋节一早，黄老夫人就按品大妆，进宫请安。程锦华跪了一晚上，第二天便卧床不起，说是病了。
回来的时候，领了宫里赏赐的月饼，府里玉钗阿伊赏了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古烟纹碧霞罗衣和赤金累丝长簪一对，阿碧阿淑阿雪就只有衣裙。
如果这还没有看出来要让阿伊上族谱的意思，那黄子澄就白活了这么大年纪了！
老夫人回来就听说程锦华病了，当众说这儿媳身子骨不好不中用，就直接接手了中馈，把中秋节礼准备的茶、酒、月饼、糖食都安排给亲朋故旧送了去，拜月后，领了家里的一干子女眷在水榭处团团坐了赏月，喝桂花酒。
排坐席的时候，阿伊就坐在玉钗身旁，阿雪反而坐到最次的位置。
“娘的病很严重么？我还以为她会来和我们吃团圆饭的。”阿伊关切地问着玉钗。
玉钗眼里滑过一丝冰冷。苏媚儿的来历，她早查清楚了。现在阿伊问，她心里的火好像被风猛吹了下，迅速得升腾起来。
转眸四顾，家里人都在，现在对她发火，实在不智。
第五十四章 程府的丧事
更新时间2012…10…24 19：19：05 字数：2228
掩了恨意，玉钗轻声道：“娘着了风寒了，所以不来。”
阿雪竖着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听见玉钗找借口，马上说道：“那可要好好调理，前几日府里死了个丫鬟，就是得了风寒，因为害怕给其他人过了病气，送出去养了。听说死了，我还赏了三两银子呢。”
阿伊听着好笑，煽风点火道：“母亲命里金贵，哪里是那小丫鬟能比的，有些人福薄，一口痰都能憋死，有些人福气好，多么严重的病都能好起来。家里又是燕窝人参得吃的，养好病，也就个把月的事情。”
玉钗听了怒从心来。
老夫人皱眉道：“好了好了，好好地过节，提什么死不死的。”
阿伊点头，不再提刚才的话头，给老夫人夹了一筷子老夫人爱吃的素八珍：“老祖宗尝尝这个。”
玉钗憋了一肚子的火，还是三姨娘看玉钗眉间隐隐有些怨色，说道：“就是一个小小的风寒而已，好好调养就好了。”
玉钗正是无处发火，看到平素对母亲逆来顺受的三姨娘也跟着起哄，把一腔怒气都发作了出来：“姨娘对我娘一直都是恭顺地紧，现在我娘病了，身边端茶倒水的怎么都是二姨娘。看来好和不好也不是平时玩的时候要好的人，还是要看有了难的时候谁伸手帮忙。”
阿伊装作不懂一般点头称是，老夫人眼睛中一抹难掩的失望之色滑过。
“过年的时候，阿伊就和你父亲一起回乡祭祖吧，上族谱的事情再不要耽搁了，顺便也见见你那几个叔伯婶娘。”老太太装作没有听到玉钗的话，对阿伊轻声叮嘱着。
阿伊一直很奇怪既然父亲再朝中做了大官，为何几个伯父不跟着进京荣耀。老太太过中秋也只是让几个堂哥来孝顺。
虽然来还不如不来，但是总觉得里面有点蹊跷，难道又是什么世家隐秘？回头问问阿雪吧。
苏媚儿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落在这个身上，又落在那个身上，很不安分。书蛾对最近的事情有些耳闻，因为新嫁了人，黄家杰又黏得紧，她一直没有来找阿伊通气，看着情况，阿雪竟然和阿伊站在了一起？有趣，她倒也想趁着这个机会狠狠教训一下玉钗，只不过刚抬了姨娘，还不想做得太过，和黄家杰坐在一起，静静瞧着。玉钗给姨娘没脸傲气十足，黄耀邦大口喝了一杯酒，然后把杯子掼在了桌上。二姨娘慌忙对他使眼色，不要在阖家团圆的时候扫太夫人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