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出脱了,可见他是个面硬心冷的人,此公子必不是良家子,倒像是个绿林中人。然他面相俊美,气度不凡,想是从世家流落的尊贵少爷。
我们相携并行,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听见有马蹄声哒哒而来。我凝神听了听,这声音杂而乱,倒像是有好几匹马,我惊了一惊,立马和俞琼华躲在道旁一侧的花木后。
当看到来人系谁时,我才和俞琼华一道儿出来。
这来的,正是去而复返的黑衣公子。和他一道儿来的,还有一个头发花白身躯精瘦的车夫。
我拉着俞琼华从道儿旁出来,向黑衣公子行了个礼:“多谢公子,日后若有用得着息夫雅的地方,息夫雅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俞琼华亦在旁,她低了头,亦行了一个礼,口中称谢。她脸上有些许红晕,像是大惊之下心神未定的缘故。
黑衣公子神色浅淡,看向我时,眼中却有了些笑意:“如此,日后定然要劳烦你,不必多礼。”尔后便矜傲地不语。他坐在马背上的英武风姿,很是叫人心折。折了谁的心,现下并不多述,日后才见出分晓来。
我点点头,在车夫慈祥的笑声中和俞琼华一起上了马车。我心下知道,俞琼华此次帮我,也算是一场生死之赌,若是我赢了,她于我有恩,日后便是另一番光景。若是我输了,她只会比现下更糟。
从将才我们得救后她一直不提离去或者日后的去向,我便这么猜将出来。
当马车的车轴吱嘎吱嘎地想起时,我打心底轻松起来,现下,我们是真的逃将出来了。
当到了镇上时,我才示意车夫停下车。黑衣公子打马到轿窗前,目光淡淡地看着我:“何事停下?”
我笑道:“我这般回去却是不妥,不知公子能否给西陵府的公子西陵鹤带个口信儿?”
黑衣公子点头,驱马转向,并不问问我这个口信儿是什么便策马离去。惹得路人纷纷让道。
而此时车夫则自发地将马车感到一个不挡道儿的角落。我听见外边儿人的说话声,忽有种重见天日之惆怅。
也不知庵里青黛和苏叶两个如今怎么了。还有我那继母,她和那个秃子。。。。。。父亲对继母也算是好的了,府中从不纳一妾也就罢了,事事也都顺她的心,更兼她和父亲育有息夫益,这一生也好过得紧,怎地就。。。。。。
我心下颇有些惆怅,现下可怎么样呢?
当西陵鹤依旧着一身儿白袍到来时,我见着他,始觉有些儿委屈有些苦涩有些疲惫有些害怕有些,想哭。
是以当西陵鹤将车帘子掀开时,我一下子便扑进了他的小胸膛,泪如雨下:“阿鹤,我害怕。”
我扁扁嘴儿,想和他说空林庵里我看到继母和别人媾和,想告诉他这些个日子我很想他,想向他撒娇,让他知晓在逃离时那种不敢妄动一步的恐惧,想让他体会我初次见到有人血从颈间喷洒而出倒在我面前时的惊骇。然而我却只能将头埋在他的颈窝,千言万语都只化作了一句:“我害怕。你怎么才来呀!”
我哭着,抽噎着。自记事儿起便没怎么哭过,那积攒了多年的眼泪便这般掉个不住。我使我粗嫩的小手臂环在西陵鹤的脖子上,将脸埋在他的颈窝蹭了又蹭。
西陵鹤拍着我肩温言软语道:“没事儿了。回去把这事儿和我细说说,如何?”他清澈如冷泉濯石的声音直在我耳边响起,宽慰着我。
我仍旧哭个不住。
俞琼华对着西陵鹤道了个万福,而后劝我道:“这许多人呢,小姐别再哭了。”
“我家雅娘想哭就哭,和你有甚相干?出去!”西陵鹤冷言斥她。
“我;我已无别处可去,请息夫小姐收留则个。”
她的声音中似带着些儿难堪和倔强,像是很不愿,当又不得不说的模样。
我抬起脸,泪眼朦胧地望着西陵鹤精致的脸蛋儿,两个肉爪子改揪着他的衣襟:“今日若不是这小姑子,我。。。。。。我。。。。。。”
西陵鹤将我抱着,让我坐在他的腿上,哄道:“我并不是要赶她下去,只是叫她去外边儿坐着。你看,如今我在车内,于她的名声也不大好。”
俞琼华在一旁默了默,终究还是出去了。
我将哭时的流的眼泪鼻涕都往西陵鹤那纯白的袍子上招呼,西陵鹤无奈,只得任由我胡乱作践他的衣服。
我擦完时还想靠一靠,结果黏黏腻腻的,便嫌弃地皱了皱鼻子:“脏死了。”
西陵鹤无语,他看着我,眸黑如玉:“是谁弄的?好意思!”
是我。这个确然是事实。可是人家害怕嘛!“手冷。”我眼眶犹自酸涩,那些个惊啊恐的,都在这时排山倒海而来。我有些儿想发抖。
西陵鹤那精致的小脸一皱:“就知道欺负我!来吧。”
我将手往他的袍子上蹭了蹭,才将手顺着他的衣襟伸进他的小胸膛,将脸埋在他的颈间。
我定了定心神,方才简要地将事情说把西陵鹤听。西陵鹤听完我的话,登时大怒:“他好大的胆子!”那双眸子中依然有了些湿气,这湿气中又带着煞气。
他本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听见这次些个腌臜事儿不怒一怒也难为了他,更何况这事儿还发生在我的身上。
我抹了抹眼泪,问西陵鹤:“这事咱们怎么处?”
西陵鹤抿唇:“这事儿不能张扬。若是张扬开来,你的名节还要不要了?待我想个法子。”
他沉吟了会子,正在想法子。我默然不做声儿,只是暖着手。半晌,西陵鹤方道:“有了!”
我并没有问他什么法子。“当务之急,是要将我的继母和丫鬟们救把出来。”
西陵鹤点头:“我自然醒得。咱们先到我那儿,可行么?”
我点头,:“若是有人问将起来我就说我因不惯住在庵里,先叫你接走了。”
西陵鹤拍着我的肩,将鼻子对着我的鼻子:“没事了。都过去了。我媳妇儿真能干呢!”
我撇开头,不乐意了:“谁是你媳妇儿?”
西陵鹤脸一黑:“你别扭个什么劲!早晚是我媳妇儿!”
我伸了伸手,蹬了蹬腿儿,道:“这姑子救了我呢,咱们给她找个住处罢!”
西陵鹤理了理我的衣裳,方才道:“这事儿可不好办的。你给她找了住处,她如何讨生活?不如你问问她,家里可还有哪些人,遣人将她送把回去如何?”
我点头,这确然也是可好法子。
西陵鹤这厢将我安抚了,才叫马夫起程,将车子赶往他家后门。因他家的前门和我家相对,是以只从后门进去。
然后就是将将才起程这会子,一把锋利的匕首边射进了轿内,西陵鹤皱眉骈指将之接下,脸上冷厉之色似冒出了寒气阵阵!待看见信上所书时,脸全黑了下来!
我将信拿过来一看,上书两行字:亲仆已归,情债两起,莫失莫忘,还之有时。
此书所写,大抵是我的继母丫鬟等已然被救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情意绵绵
此书所写,大抵是我的继母丫鬟等已然被救将出来。我瞟了眼西陵鹤道:“你别扭个什么劲?这不是给你省事么?今日这人助了我,将来是要还的。”
西陵鹤抿着唇,马车一颠一颠的,他抱着我的手更紧了些,面上却有些不快。他看了看马车帘子,而后说道:“这什么人的事?你也来劳烦我!”
我瞪了瞪眼,在他的小胸膛上揪了一把:“你生来不就是要让我劳烦的么?”
西陵鹤漆黑的眼眸望着我,有些水灵的眸子让我脸上发慌。我淡淡道:“俞琼华不曾换得衣物,坐在外面甚是打眼,还是叫她进来才是。”
西陵鹤不语,我便出声儿叫俞琼华进来。这姑子脸都冻成了青紫色,眸间显得有几分复杂。我见状看了西陵鹤一眼,而后道:“俞姑娘,我们与你在这乌溪镇找个院子住下如何?”俞琼华冷得牙齿直打颤儿,听抖抖索索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小姐能给琼华找个差事,能让琼华有栖身之地便可。”
我看了眼西陵鹤,西陵鹤捏了捏我的手,不叫我急着应。马车又颠了一下,我的头便撞到了西陵鹤的下巴。我想了想,而后道:“既然如此,你便在我府中做一个丫鬟如何?青黛和苏叶两个你是看到的,我如何对她们的你也知晓。”
俞琼华闻言对我感激道:“如此琼华感激不尽。”说完就要在马车里给我跪下。
我懒懒地止住了她,怏怏道:“不值什么。你于我有恩,我正该报答你呢。”
说完我便窝在西陵鹤怀里睡觉。西陵鹤在我耳边道:“若不是我曾习过武,你这圆滚滚的身子,我还抱不住哩。”
我闻言忍不住伸了伸小胳膊小腿儿;有很胖么?人家都说我好看哩!
到了西陵府的后门时已是暮色四合。西陵鹤带着我到他的房内时,俞琼华被小厮带着去了另一处洗漱。
我这边则是西陵鹤唤了他贴身的小厮大了盆热水来他与我擦脸,又叫拿了个手炉来,手炉外一个毛茸茸的套子,甚是暖和。我窝在西陵鹤的床上,西陵鹤将我的外衣等都剥下,叫我只着里衣渥在背里,只把小脚泡在热水里。
原本脚便是被冻僵了的,也不觉着很痛,这一下子泡在热水里,暖和起来反倒痛得紧。横竖这会子只有西陵鹤在,也不用忍住,当下我便对着西陵鹤眼泪汪汪地道:“脚疼。”
真的很疼,人们都说十指连心,怎么脚也连心呢?都是这双不争气的脚,若不是它,我今日逃脱也可便宜些,哪能就这么由着人欺负?
越想我便越觉着伤心,便吧嗒吧嗒地哭将起来。西陵鹤看着无奈,蹲下身子与我揉了揉,他将将一碰,我便叫起来来:“疼!”声音中不自觉地带了哭音。西陵鹤皱眉抿唇:“日后别裹那布了。”
我抽噎:“可是他们都说女子不裹小脚找不到好婆家。”“我不嫌大脚。你有我还有甚不满足的?找甚好婆家?”
却不知晓这话被来至屋外的西陵婶子听见了。她气度雍容地走进来,笑道:“我们还算不得好婆家?咱不必受这个罪。不然疼起来还是我家这个傻小子难过。
她在我身旁坐了,拍着我的手;眼圈儿有些红:“我都知道了。都过去了,还好我家雅娘聪慧,先离了空林庵。”
我差点子就要被惠真。。。。。。,如今爹不亲娘没有的我,还有谁会在意我的安危?只怕,只怕我就是死了也。。。。。。也只有西陵鹤在意了,便是西陵婶子等也只叹一声我与她家无缘罢。。。。。。我愈想愈觉着堵得慌,鼻子一酸,眼泪就要掉将下来。
西陵婶子握着我的手道:“听说那空林庵今日遭劫,被洗劫一空,好在雅娘先了,听说是你母亲她们将将才走,空林庵就被屠杀殆尽。”
我强笑道:“婶子莫要忧心。也是雅娘命大,走时起了玩心,告诉逸之哥哥我和母亲去了空林庵,叫他来接我,这才不曾历经这怕人的事。”
西陵婶子摩挲着我,摇头笑道:“你向来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只怕是我家这傻小子一时离不得去把你带将出来;这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我笑笑,忍着脚上的痛,看着西陵鹤歪缠他:“连婶子也说你傻呢!”
西陵鹤扭头,哼了一声道:“我这是傻人有傻福!反正媳妇自小就定下的,跑不了,我傻不傻的有甚干系?”
我和西陵婶子一同扭头道:“这话混帐。”
西陵婶子笑着看着西陵鹤,道:“照看好你未来媳妇儿,待会子出来吃饭,昨个儿你便将人藏着不带将出来,今日却是不许。”
而后她又道:“跟着雅娘回来的那个小尼姑,你们只管交给我,莫要再管。从那种地方出来的,你们哪都知道她有些什么机心?”
我闻言忙问西陵婶子:“这却是为何?”
西陵婶子笑着用指头戳了下我的前额,道:“你为甚将她带把回来?”
见我沉吟,西陵婶子道:“你也不用瞒我。那个什么劳什子庵堂里有些什么腌臜事儿我是听人说过的。”
我闻言一惊而后才告诉西陵婶子:“我见她原本也是一个花容玉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