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好不容易糊上的,一动全掉下来了。”她的手又一次在他的下巴和唇边涂抹,阿丑脑中掠过她挑逗的指尖,诱惑的面容,那双游走在他唇边的手,仿佛要开启无尽的欲望。
“小瑶……”他声音嘶哑,按捺着欲火。
莫小瑶这才看清那双如火焰般的褐瞳。下意识的收了手。夜色之中,这个人的轮廓已经不那么明显,甚至还有一些好笑,只是那双眼睛,是那么渴求而又恳切的望着她。让她突然有种错觉,不忍离去。
再过五日,就是十月十七。是她大师兄和小师妹的大婚之日。
清河镇是由北方过来的人去落峰山的必经之路。夜风夹杂着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把莫小瑶拉回了现实。
“这位小娘子长得真是标志。”凤来客栈门口,莫小瑶倚在门前,看着几个路过的汉子将马牵入马槽,不由分说的就向客栈里走来。“小娘子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坏人,只是要去落峰派吃个喜酒,今日暂住一宿。”
莫小瑶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拒绝,那几人已经进了客栈。
“哥儿几个赶了一天的路,也不挑什么吃的了,小娘子店里有什么就上什么,还有,点个火过来,这么黑怎么吃的进去。”其中一名的男子说道。
莫小瑶只觉得原本轻盈的脚像是灌了铅,走向那漆黑一片的厨房,却觉得那片黑暗,是那么真切又绝望,硬生生的扯着她的手,要她永世不得光亮。
“你先进去。”
厨房内,阿丑不知道何时已经换上了一件干净的外衣,洗净了脸上的珍珠粉,幽暗之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平稳而沙哑的声调,虽然没有感情,却无比的踏实。
莫小瑶一时失神,不觉流下泪来。
“你。”阿丑突然有了想替这个女人遮风避雨的冲动,刚要伸手去抚过她的泪痕,却发现她一双明亮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呵呵。”莫小瑶取出一个火折子,瞬时厨房里暖暖热火,映出两人的脸,“这厨房几日没用,起了尘,不小心迷了眼。”
阿丑只是“嗯”了一声,避开她的目光,不再多言。
此时客栈里已经燃起了两根蜡烛,虽然不能照亮整间客栈,却可以将那一行人看的清清楚楚。莫小瑶轻功一闪,落在了二楼最东边的角落里。为首的男子样貌伟岸,穿的是坤灵派的道袍,其余三人皆是以他为首,向来便是坤灵派的俗家弟子了。只是不知道这个身穿道袍的人在坤灵派是个什么地位,莫小瑶好奇心大起,刚要从钱袋里掏出一粒珍珠试试他身手,目光却落在了那道士佩剑旁的锦盒上。
烛光之中,锦盒上金线雕琢的游龙戏凤甚是精致。在一片红色的祥和之气下,莫小瑶好像看到了段天涯大婚之景。
一个失意的晃神。
突然间,一双温暖而厚实的大手握住了莫小瑶捏住珍珠的手。“莫要与他动手,那人在坤灵派的地位与你师父在我落峰派相当。”莫小瑶抬头,看到的是气息微乱,声如夜风的东方霄。他定是刚刚赶来的吧。她刚要说他几句,忽而感觉到他握住她的力气又紧了些,顺着东方霄的目光望下去,莫小瑶眼中一阵笑赞,那个样貌魁梧的道士的佩剑已经出鞘!
东方霄松开莫小瑶的手,莫小瑶默契的随即引入黑暗之中,只听到东方霄朗声道:“在下落峰派掌门座下弟子东方霄,夜来无事,想找小二添些茶水,打扰了。”
那道士粗眉圆眼四方脸,长相颇具震慑之意,比起莫小瑶的师父季天齐,倒更像是为人师长的传道者。
为首的道士盯着东方霄看了许久,点了点头道:“想不到东方师弟年纪轻轻,功夫倒是了得。我冯木倒是不知道你何时站在那里的。”
东方霄见他已经合了剑,便飞身而下,再次拜见:“冯道长高人,在下也不过是刚刚在二楼睡着了,听闻声响,这才爬了起来。”
冯木只是笑笑不答,只是几位小辈的弟子却颇有不满,一个长脸长手的男子先出声道:“要不是我师父先看见了你,你是不是还不下来了?!”
东方霄面无怒色也无轻视,只是不语。
冯木又一次打量了一翻眼前的年轻人,资质出奇,更是仪表堂堂,俊逸非常,相比之下,他坤灵派的弟子倒是有些自惭形秽了。
“既然醒了,不如一起喝一杯。”
那四人本是要试试东方霄的底,冯木虽然知道,但却默许了这几个弟子的做法,于是几轮喝下来,他们几人倒是没沾多少,东方霄已经面色微红了。冯木看这孩子颇为实在,心中略有不忍,便早早吃完,各自回房睡了。
圆月当空,夜如深海,微风有些许凉意,让这满院的白茶花开的分外精神。月光带着微凉的气息,洒落在木质的台阶上,倾斜在石子铺成的小路上。
莫小瑶在石子路的白茶花边静静的站着,好笑的上下打量着一身酒气,却要故作镇定的东方霄。
“呵呵,小师叔。”莫小瑶一摇一摆的走上前去,“喝的可尽兴?”
东方霄看了她一眼,微红的脸色已经有些醉了。
“小师叔怎么又回来了?”莫小瑶上前一步,扶住他。
“你不在。”东方霄答的简短,一股酒气弥漫,自己都皱起了眉。
莫小瑶看在眼里,笑道:“小师叔要不要先醒醒酒?”
不知过了多久,东方霄闻到了夜来茶花香,眼睛也渐渐清明了起来。他看着倚在木柱上赏花又在赏他的莫小瑶,不由得皱了下眉。
“呵呵,小师叔好实在。”莫小瑶提了一壶茶水,缓缓走到木阶上,挨着东方霄坐了下来,拿出茶碗,为他倒上,“明明可以用内力逼退酒力,小师叔何苦要受这个罪。”
东方霄饮了一口凉茶,说道:“这样做随了他们的意,也就少了些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必要吃个饭都要撑个面子。”
莫小瑶看似听进去很受教的点点头,说道:“小师叔说的是。”
东方霄看着那如雪的茶花,觉得今夜茶花的香味格外清新优雅,说道:“你要跟我回去吗?”
莫小瑶一个出神,凉茶顺着东方霄的指缝流下。
“不回去就算了。”东方霄像是没有察觉到一般,将手中的凉茶一饮而尽。刚放下茶碗便感觉到手背上有温热的气息,心里知道是莫小瑶倔强的掉泪,并没有去看,也没有多言,只是望着天边那一轮月光,拿过了莫小瑶手中的茶壶,自斟自饮了起来。
他只是觉得很渴。
静谧的月光下还有一丝难以抑制的烦躁。
她哭了这么久,不知道她渴不渴。
想到这里,他更觉得口渴了。
不耐烦的要去拿茶壶,却发现茶壶不见了。
“小师叔,你把我的茶全喝光了,我口渴了怎么办?”莫小瑶略带沙哑的声音,含着笑意埋怨着。
东方霄凝视了她一会儿,又毫无表情起伏的仰望那轮明月,说道:“明日我先送这几位坤灵派的道友上山,你要是想先去明霞山庄就起程吧,我已经跟师父回禀过了。”
莫小瑶身形微微一颤,一闪而过的“那大师兄会不会来。”到了嘴边,却只剩下淡淡的笑意。
“就算段天涯也去了,他还会和你双剑合璧吗?”东方霄只是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月光,丝毫没有扫过身旁的莫小瑶。
莫小瑶咬了咬下唇,摇了摇头。
“既是如此,你倒是要好好为自己打算一下。”东方霄缓缓低下头,那双比夜还要漆黑的眸子深深的凝视着她。
“我自然是有打算的。”莫小瑶下意识的说道。
东方霄淡淡的笑了笑,收回了对视的目光,如暖流入心的声音,一点一滴,温暖着莫小瑶冰冷的血液:“有打算就好。”
为什么不拆穿呢?
为什么不说担心呢?
为什么要表现的漠不关心,毫不在意呢?
莫小瑶看着他的侧脸,完美的近乎雕琢的美玉,连他的话,都是如风般和煦,可是风过无痕,她始终抓不住他。
东方霄看着天上那一轮明月,似乎看到了那日落峰山下,落英镇外的湖水里,她如波光闪耀的身影,如月色明亮的双眸。原来那双似嘲非讽的眸子里,藏着这么多的笑意。就连伤了心的冰冷如霜,也是可以笑的如此魅惑动人。
莫小瑶不知道何时,就这么倚在这个宽阔而静默的肩膀上起了困意。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卧房,天早已亮了,她甚至可以感觉到眼睛有些涩,枕头和被子上,还有未干的潮湿。
莫小瑶失神的笑了笑。
昨夜一定是哭了。
怎么忍的好好的,突然就哭了呢?
☆、初遇狗奴
昨夜的时候,除了突然造访的坤灵派,还有林冥。阿丑给那几个突然闯入的人做完饭,便被林冥叫了出去,并没有看到东方霄,所以当清晨他本要拿着做好的珍珠茶花糕给莫小瑶送去的时候,碰巧撞上了刚从莫小瑶房中出来的东方霄,两人面色皆是一怔,东方霄并未多言,只是微微颔首,潇洒离去。
莫小瑶醒来之后看到站在门口端着珍珠茶花糕发呆的阿丑,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他,待到阿丑发现她满含笑意的目光,不自觉的耳根发热,低下了头。
莫小瑶取了一块珍珠茶花糕问道:“我几时睡的?”
阿丑还在想刚刚东方霄是何时来的,他来做什么。
“呵呵,难不成你守了我一夜?”莫小瑶伸出她白玉般的手指,轻轻的弹在了他的脑门上。
阿丑这才反应过来,可是“不是我”这三个字,却如鲠在喉,他只得又低下头去。
接下来的几日,莫小瑶也没说要离开,凤来客栈的储备食物还算充足,阿丑变着花样的给她做了几样菜,莫小瑶虽然吃的开心,但对于阿丑那张日渐青黑的脸,实在是不满意的很,于是便从厨房里摸了把面粉,扑在了阿丑脸上。期间林冥来过几日,一次差点和莫小瑶撞见,却见林冥神色诡异的看了眼莫小瑶的背影,隐藏在了客栈屏风之后,阿丑看在眼里,也并未多问。直到第十三日后,有几位从南方过来打尖的客人,各个都是练家子,看来秋明大会将近,人也开始渐渐聚集了起来,莫小瑶被这些把自己当成杂役使的“大爷”们惹的不胜其烦,果断在第十七日,拉着阿丑上了路。
然而当时的阿丑并不知道,这简单快乐的一个多月,让他体会到为一个女人下厨是件多么快乐的事情的时光,从此便一去不复返了。
毒已渐深,面粉和珍珠粉都救不了阿丑日渐消瘦的身体。莫小瑶也从未提过解毒或者是他还能活多久的事情,只是接下来的行程,莫小瑶特意雇了马车,休息的时间也明显多了。本来从清河镇到凤城,不过是快马三天的行程,他们走走停停便用了十余日。
这十余日,阿丑变得有些嗜睡,分不清走了多久,已经过了多长时间,只是隐隐觉得,离最后的毒发不远了,可此刻他却觉得,就算是最后林灵儿不从他,就这样下去,也未尝不可。
凤城城郊,莫小瑶的马车却停了下来。她走到阿丑身边,喂了他些水。在些日子,阿丑变得越来越嗜睡,别说是当厨子,就是耍嘴皮子解闷的人都没了,反倒是要自己来照顾他。城郊有秋寒山庄。二十一日的明秋大会在凤城城内明霞山庄内会客,阿丑带过去也是徒增麻烦,反正不知道他仇家是谁,随便扔在客栈定是杀身之祸,倒不如卖秋寒山庄一个情面。莫小瑶心下已定,笑了笑,让车夫向秋寒山庄的方向而去。而自己,则是策马进了凤城。
此时的凤城已经高手云集,客栈早已人满为患,江湖虽大,却也不过是少数人的江湖。前段日子送信也好,与海煞帮结怨也罢,对于百姓而言都是只闻莫小瑶之行,却不一定就认得这美到惑人心的人物是她。但是如今的凤城,若是哪个提刀的不认得莫小瑶,那他可能是初出茅庐。用剑的不识莫小瑶,那就不是江湖人了。所以莫小瑶人在凤城城郊之时,凤城城内早就有人已经蠢蠢欲动。
城门大开,莫小瑶策马立于城门之下,却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只因为门前有了挡路的“狗”。那人弓着背,脖子上还有铁链的深陷留下的疤痕,发如稻草,遮了大半张脸,颇有看门狗的味道。
“呵呵,劳烦兄台让路。”莫小瑶笑了笑,便要驱马前行。
那人左边一步,挡了莫小瑶的去路。莫小瑶缰绳上的力量未紧,也没有勒马的意思,可马儿就在那人面前温温顺顺的停了下来。
“莫女侠承让了。”那“狗”的身后,有个翩翩公子,合扇而立。
那公子若论相貌,只能算的上是五官端正。比起她那飘渺的不识人间烟火的小师叔,那是万万分而不及。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