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瑶耳朵伸的长长的，问道：“什么算了？”
东方霄突然回过头，看着莫小瑶，久久平静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说道：“回去以后搬到思礼堂来住，齐师伯那里我自然会去说。你昨日做的很好，但是以你的脾气，怕是以后要和王师叔结下梁子了。少些来往总是好的。”
落峰派一行人走了一日，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地盘，离着落英镇还有三四里，只见一群黑色衣服，服饰发型皆一致，唯有腰间系带，袖口边线分为红色，绿色，以及明黄。只见明黄色的黑衣人中，一名俊秀的男子上前一步，朗声喊道：“我等受万毒山庄柳庄主所托，前来致谢。”
前方打头阵的王朝明抬手，示意队伍停下，又使了个颜色，段天涯驱马上前：“在下落峰派段天涯，敢问诸位大举前来，所为何事？”
“哎呀，这不是那日的小哥哥吗？”
还没等段天涯反应过来，那里里外外过百名的黑衣人忽然散成了两派，从中间缓缓走出一个一身黑色锦袍，上有银线丝绣翠竹荷花的男孩子。手中持有一扇，这把扇子，着实让段天涯激起了身冷汗。
扇柄通体琥珀色，扇面则是一片明黄。并非一般文雅高洁之士所选用的玉制白面题字扇。也正是因为这黄到闪眼的颜色，前些日子刚好接过梁子。段天涯还愣在那里来不及反应，众人已经都到了前面。
莫小瑶走在最后，看到前方停了，特意驱马快行，超过了东方霄。东方霄只是笑叹一声，也就随她去了。
“庄主听闻那日有人假冒我万毒山庄毒公子。是少侠挺身相助，才将清香阁一众阴谋识破。庄主特赠万毒珠一颗，以示感激。”
段天涯脸色一白，看着这群来的黑衣人手上都通体黑色手套包裹，从锦盒中拿出的珠子瞬时便让他手上程亮的手套暗如死灰。
“怎么？大哥哥是瞧不起我万毒山庄么？”柳随念眨了眨眼睛，合了那明晃晃的扇子，用白玉般的手亲自拿起了那颗绿色流转的珠子。
“天涯”
“师父。”
“怎么回事。”王朝阳看到这颗货真价实的万毒珠，不禁心中一冷。再看看这少年，也已经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你是要找瑶儿吧。”
柳随念轻轻合了扇子，击打在手心，一双水蓝的眸子平静无波，反而装起了傻，“我是来找这位大哥哥的，不知道这位老先生口中的瑶儿跟在下有何关系。”
“你，明明那日是莫师妹替你出的头！这珠子你送她好了！”段天涯赶忙说道。在那一片绿光流转中，段天涯的脸色更是难看。
只怪当日凤城客栈自己太过鲁莽。至于他是不是毒公子，其实全然不知，就算最后抓错了人，那他也是办了坏事在先，总不会轻饶了他，挑断手筋脚筋那是必然的。当时的段天涯从不知道，这少年身上竟有如此气魄，只是他淡淡一笑，自己腿都有些发抖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齐贤偏偏不紧不慢，跟掌门一起上前，听到了最后一句话。
柳随念笑了笑，听到后面扬起的马声，也知道这样矫健的马儿背上坐的又是谁，他只是垂了垂眼睛，睫毛如扇，起落之间，似乎能带起一阵风。
“即是如此，便是落峰派不愿与我万毒山庄交好了。也罢，大哥哥既然不喜欢我万毒山庄，也知道我万毒山庄做事，向来不守陈规，更是喜欢翻脸不认人，今后大哥哥见了我，可是要小心些了。”说罢，明黄色的扇子一开，一群人上马扬长而去。
段天涯当初只是恨那少年作弄于他，害他险些丧尽功力，才顺水推舟说是毒公子所为。反正天下无人见过毒公子真容，名门正派说他是，他便就是了。
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是如此来历！
莫小瑶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远去，没想到那家伙还会来此一招，忽而想起东方霄也与他又过几面之缘，转身戳了戳东方霄，问道：“小师叔，你行走江湖的日子比我久，可知道刚刚离开的，是江湖上哪一号人物？”
东方霄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笑道：“不知道是何人还敢多管闲事。”
“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莫小瑶无聊的绕着狂云的鬃毛
“你看到他手中的扇子了没有？”
“我记得很清楚。”
“那把扇子，江湖独一无二，相传是毒公子的随身之物。”
“那他就是毒公子了？”莫小瑶看了眼柳随念离开的方向，转身问，“你既然一开始就知道，干嘛当日凤城不阻我与他相交，如此一来，也不会有这千百万的伤人误会了。”
“那时候我还没想到。”东方霄摸了摸狂云的鬃毛，“再说，那日你救段天涯心切，知道了他是毒公子，再去求他，反而是真的触了门派大忌。”
莫小瑶看着那一行人已渐行渐远，只听得到自己随口胡诌的问道“那他既然是万毒山庄的老大，为什么还要被本派追杀。”
东方霄沉了沉脸色，平静的说，“毒公子并非庄主，听闻庄主失踪多时，应该是派众之中有人起了反心，想取而代之。邪魔歪道，不是屠杀他人，就是自相残杀。”
莫小瑶闻言面色一滞，她还记得那夜他求她保住含香，起初总觉得是圈套，如今想来，若是当时他真的还有人可信，有人可托，也是断断不会找上她的。
然而她，终究是负了与他的承诺。
万毒山庄之外，于这少年而言已是孤雁难鸣，那重返万毒山庄，又会是怎样的如履薄冰？
“既然世人都不知道你是毒公子，你便安全一份。如今只因为我被人所疑，你就携人马而来，昭告天下，毒公子长得是你的模样。如此这般，倒是我一直在欠你的了。”莫小瑶心中暗叹，轻笑了两声。
东方霄看到柳随念来时，便知道是为何事。那日凤城与他相约，放他走，便是要他不再加害莫小瑶。洗脱她与邪魔外道有勾结的谣言。自此，两不相欠。他自然没有蠢到去相信柳随念会信守承诺，只不过是想告诉他，今日自己能放走他，那他日一定就能处理了他。
东方霄看着那柳随念离去的背影，隐隐的，总觉得他守诺的让人略感不安。
一行人经过这一个突如其来看上去很波折其实没什么波折的波折。顺利的回到了落峰派。齐贤依旧是板着脸，还没等莫小瑶往回放行李，就喝住了她，以对师尊不尊的名义罚她去惩戒堂思过。
众人皆是不解，这又是为了哪般而罚，东方霄第一个皱起了眉头，欲要开口，却对上了齐贤平静无波的眼神。他说道：“莫小瑶，你明知道你师尊手中拿到的不是万毒珠，你却不马上告知，引得你师尊勃然大怒，可是你的不对！”
莫小瑶低头轻笑，目光似有意更是无意的瞥过王朝明，那张本是向来和睦如春光的脸，如今说不出的纠结。
她低下头，上前拜了拜，说道：“齐长老教训的是。”说着便抱着行李头也不回的向落峰派西山的惩戒堂走去。
傍晚霞光满天，红如嫁衣。
上次下山也是走的这条路，那次，是去送喜帖。只是不知一个喜帖送下来，却惹出了这么多事情。莫小瑶伸出手，似要去抓住那天边红霞。仿佛看到了大婚之夜，段天涯掀开了王晨曦的红盖头。
她本以为自己会心痛的，可是手伸了一半，却停在了半空中，面上浮出一个极为妖艳的笑意，手缓缓的收了回来。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了那夜凤城投毒，柳随念那白如玉，完美到令人惊叹的双手。纵使她自负十指纤纤，比之那双手，却是有太多不及。
一个人的手要如何才能白到如此地步，透出如玉的光泽？
“在想什么？”头顶上一个声音响起。
莫小瑶没有回头，只是假装整理着衣袖，等着来人上前一般。
“可是那天边的云朵好看了？”他又上前一步问道。
莫小瑶低声笑了笑，说道：“小师叔也要走这条路？难道不是闯个乾坤离合阵就被重伤，掌门觉得你损了他的面子，特意罚你也思过思过？”
东方霄看着她的眼，许久，淡淡的笑了笑说道：“这便是平日里你伤不到我，如今借着我被那阵法所伤，也算是解了口恶气吧。”
莫小瑶佯装惊恐，退后两步说道：“小师叔这说的哪里的话，要是让齐长老听见，又要说我不尊师长了。”
东方霄回头望了望，声音和煦如春风，笑道：“那我去和齐师叔高一状好了。”
莫小瑶点了点脚尖，也向东方霄回望的方向看去，确定远方无疑似齐贤的身影走进，她才大着胆子说道：“是的是的，想我一个女弟子，却整日要被东方师叔欺负，齐长老确实是该听我告一状。”
东方霄看着正低头望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坏心思的莫小瑶，不由得觉得十分开心，听到自己说道：“你便是想让我去惩戒堂陪你吧。”
话音刚落，莫小瑶猛然抬起头，一双黑眸波光流转，似是被玉石激起的水纹，层层荡漾开去。
东方霄收起脸上的笑容，淡淡的说了句：“是我失言了。”
莫小瑶点了点头，极为恭敬的说道：“东方师叔说的极是。小瑶先走一步了。”
自落峰派开山立派以来，只有一对男女被一同关在惩戒堂过。那是对师徒，女徒弟犯了错误，本要被关一个月，结果关到第二天的时候突然高烧不退，正巧那日做师父的去送饭给她，见她全身滚烫，据说是为了予她降温，与那名女弟子搂抱了在一起。
第二天当派中之人发现他们的时候引起了一阵慌乱。做师父的一脸平静解释了他们并无私情，却也和那女弟子保持了距离。又过了四个月，女子下山久久未归，派中弟子不放心前去寻她，却发现她已然怀孕，却死死不肯说出这孩子父亲是谁。
此事掌门大为光火，意要处死那名女弟子，另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她的师父，在掌门门前跪了四天三夜。自此，虽没有明言那孩子到底是谁的，众人心中也如明镜一般，不敢多提。
后来有上山的女弟子，与师兄暗生情愫，两人便经常约在惩戒堂相聚。只因惩戒堂地处偏僻，却是思过的好地方。
东方霄的一句话，若是在外人听来，或许无他。但是在这有此前因旧史的落峰派看来，便有了暗生情愫的意味。论辈分，他们可算的上是师徒。只这一条，就是大大的禁忌。
东方霄看着渐行渐远的蓝色背影，淡淡的笑了笑。原来她也是会怕的。
☆、心口微凉
夕阳渐渐落下，晚风也有了初冬的气息，惩戒堂面壁思过的地方确是应了“高处不胜寒”这句话，落峰派本就依山而建，惩戒堂更是位于山巅之上，晚风瑟瑟，颇有几分萧瑟壮阔之感。然而抬手间，似乎只手可摘星辰，月如眼前灯火，这也不失为人间一处美景。
莫小瑶笑了笑，如今被封住了内力，身子御寒自然差一些，但又着实不想回惩戒堂御寒，正在犹豫之际，一副狐裘软软的落在了自己身上。
狐裘之上，淡淡的檀香，还有刚从火下熏过的暖意。她将狐裘向怀里扯了扯，暖意裹着全身，嘴角也不经意的浮起笑意。
“今日的事，属下听说了。”身后的人皱了皱眉，踌躇一下又说道，“是属下办事不力，让少主受委屈了。”
莫小瑶并未回头，只是轻言笑道：“池先生不必这样说。若是你办事不力，凭着万福林知晓的事情，死个千千万万次也是不足为过的。我能活在这里赏月，自然已经是托了副林主的福了。”
池少玉沉默，缓步踱到莫小瑶身旁，也坐在了悬崖峭壁边上，跟着她看着那一轮明月。
“你每次有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莫小瑶笑道。
“属下自然没有什么事情能瞒得住少主。”池少玉答道，“林主不想见少主，也是有缘由的……”
莫小瑶伸手，止于半空，打断了他的话：“我娘待我很好。到底是什么事情，让无所不能的万福林，也求上了落峰派上小小的在下？”
池少玉那平凡无奇的脸盯着莫小瑶看了许久，看不出任何情绪，这是积年沉浸于江湖的经验与隐忍，若是有人能在这位副林主身上窥探出一丝一毫的情绪的话，那人当真是火眼金睛了。
缓缓的，池少玉开了口：“那日白帝城，少主察觉情况不对，特意命在下准备了一袋染了绿色的珍珠。属下当日担心少主，也混入了游龙客栈落峰派弟子之中……”
“哦？”莫小瑶美目轻笑，转过头来看他，这倒是个奇才，他在，而她却丝毫不察。
“少主息怒。”池少玉顿了顿说道，“少主那日虽给了江湖一个交代，在落峰派中也算是证明了清白，可落峰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