涯,如何?”
王朝明目光如火,声音平滑,回道:“天涯的历练确实少了些。”
齐贤听得出他有心偏向,冷哼一声说道:“若是这下面设下陷阱,那第一个跳下去的定是死无全尸,那苍穹派的小子明明心急似火,却仍是等了天涯先下去。连投石问路都不懂,莫不是跟你学多了勾心斗角,虚与委蛇,心思全花到了周全人心上去了。”
王朝明面色一冷,却仍是和煦的回道:“师兄说的极是。”
不知二人年少时结下何等“深仇大恨”,少言少语的齐贤今日却迟迟不放过这个话题,继续说道:“你看那少年,下去之后,便是排查机关砖块。看看你选的女婿,此时倒真是一颗实在心肠,找起人来了。”
王朝明再也兜不住那好脾气,索性也冷言冷语道:“天涯顾及同门之情,一时乱了分寸,是个真性情的孩子。”
齐贤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段天涯在阴影之处发现了莫小瑶当初探路掷下的钱袋。钱袋外珍珠滚了满地。碎银也分散在外。看着钱袋上的绣花,他微微有些失神。
那年还年少,当日莫小瑶初出师门,刚到凤城的时候,莫小瑶紧张的睡不着觉,段天涯便去药店买了些药草,装在了香囊里送给她安神。
钱袋是上好的蜀锦,上面的绣工也是栩栩如生,一如那日香囊上的竹海,而他和她,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他一颗一颗的捡起散落的珍珠,放进香囊里。记忆翻滚,温暖犹在,仿佛回到了二人一起练剑时的日子,她总是不按照剑谱出招,待他不烦躁了,才肯老老实实的演一遍剑招,人如蝶在从中舞。
一年四季,常开不败。
他笑着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那颗珠子上。
那颗珠子形状大小均与袋子里的珍珠无异,但灯火之中,却显着诡异的黑色。段天涯觉得莫名的心惊,刚要伸手去拿。忽而一阵风起,却是王朝明与齐贤站在了他身后,王朝明一把推开他,隔着衣袖捡起那颗珠子。
火光之下,那珠子竟是绿色的,背过光去,整个珠子暗了大半,远上去就是黑色。
王朝明与齐贤对看一样,莫不做声的将珠子放入钱袋,收在了自己身上。
众人确定下面无机关,也纷纷跳下来,一行人继续在密道里探行。
待到众人都走的远了,王朝明才开口:“师兄怎么看?”
齐贤皱了皱眉,不语。
王朝明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小瑶是天齐教出来的。也我是自幼看大的。她自上山之后,就多与常人不同。若非天涯一直从旁引导……”
齐贤打断他的话,说道:“事情还未有定论。”
王朝明冷笑一声,说道:“未有定论?何为定论?难道一定要到她莫小瑶毁了我落峰派清誉之时?”
齐贤皱了皱眉,不语。
王朝明继续说道:“想想当年,她不过十三岁的年纪,竟可以在秋明大会上一战成名。当时我就说过,她莫小瑶的身份不明。”
齐贤冷言道:“你当时也同样说过,莫小瑶筋骨奇佳,你自她入派便亲自教习她功夫。当日她一战成名,你便说她是你交出来的,季天齐不过是名义上的师父,今日不过一颗珠子,你就要改口了。”
王朝明岔开话题,继续说道:“你可还记得,自她成名,就鲜少按时回过本派。想想这几年发生的事情,三年前万毒山庄易主,两年前丰城一夜之间变成死城……远了不说,就说前几日在凤城,她竟随身带着万散粉!若师兄还是信她,我道还有一事可与师兄说一说。你可知那日凤城血案,众门派议事,代表万福林的正是莫小瑶。她并未用剑,却可招招制敌,那可不是我派身法。”
齐贤冷笑,说道:“莫小瑶六岁上山的时候,掌门就曾与你我二人说过,她虽昏迷不醒,却因体内有内力流转,得以保全性命。她会些你所不知的功夫,也是意料之中,你今日拿出来说这事,也不嫌失了师德!”
说罢,拂袖而去。
桃花树下,有条密道,直通清香阁外。含香正是走了这条密道,她本以为用魅术迷惑了东方霄,待他反应过来定会葬身在乾坤离合阵中,却没有想到,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近。若不是东方霄对这地下的密道不甚熟悉,早已经将她捉住了。
天色已经微微有了一息光亮。
柳,莫二人皆是耳力极好的,这密道之中,四面八方,各方细碎的脚步传来,要想保住含香,定是要履行二人的生死约定了。两人对视一眼,身后跟随的沉香和林冥听到脚步声,已经开始分头去探路寻人去了。
莫小瑶轻声笑道:“你可要选好了地方。”
柳随念听得出来人众多,心知今日自己不死,含香定然不能脱身,摇了摇扇子,说道:“忙了一夜,不知天亮了没有。”
莫小瑶笑道:“既是如此,出去看看也好。”
两人相视一笑,又沿着原路走了回去。
天色微曦,寒凉瑟瑟,戏亭观日出,后山还墨蓝一片。这天空一半明,一半暗,却不知最后是明要吞没暗,还是暗要掩盖明。
莫小瑶从那只完好的袖口中取出一把匕首,微光之下,刀背上的凤纹似要涅槃。
“莫姐姐的刀,倒是极好的。”柳随念说道。
莫小瑶笑了笑,说道:“今日便拿你的血,给这刀开光好了。”
柳随念面色坦然,浅浅的笑意映在这张如玉的脸上,完美无瑕的玉手拢了拢风吹乱的头发,水蓝色的眼睛不知望向哪里,迷离至极。
“我死后,莫姐姐就不要管我尸身了。只求莫姐姐力证含香清白,护她安好。莫姐姐说谎的本事,随念还是十分信得过的。”
莫小瑶笑而不语,那弯弯的黑瞳,盈盈笑意,却望不见底。
刀背折射出的冷光犹如美人含笑,银光闪过。
就在这时,莫小瑶忽然感觉到身后一阵寒风,随即传来一声清喝,一股桃花香气扑面而来,柳随念也向那方向看了过去。
桃花般的粉尘扬面而来,在那落花深处,白衣绿裙急急奔跑,那双杏眼里含满担忧,只向着那一个人。
晚上见时,还规整的衣衫,如今裙襦已经裂了些许,衣袖也沾了不少灰尘,看来定是和正派中人交过手了。
忽而一阵风起,桃花香气之中,仿佛有乱花飞舞,迷人眼帘。莫小瑶皱了皱眉,心知不好,赶忙向后退了几步。
含香一把扑到柳随念怀中,声音急切,问道:“念哥哥,你可还好?”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太过惊喜,柳随念心中欢喜,心中重石终于落了地,他笑了笑,白玉般的手指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柔声说道:“你没事就好。”
莫小瑶心下一动,她本以为在含香身上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总以为她万般痴心到头来也不过是空欢喜。柳随念可以说是心思缜密,手段狠毒,句句话都容不得别人探他心思一分一毫。可就是这么一个人,竟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就算含香是几年前的自己,那柳随念也断断不是段天涯。
含香从他怀里挣脱,仰着脸看着他,一双手拂过他的脸颊,低声说道:“念哥哥,你来找我,我很高兴。可是他们就快来了。他们虽不识得密道出路,这条条道路都有他们的人,是逃不掉的了。”
柳随念水蓝色的瞳孔似有波光荡漾,他笑了笑,好看的笑意温暖的如一池春水,这是莫小瑶从不知道的他,只听他淡淡的说道:“无妨,这只需交予我。你安心便是。我定会护你安好。”
说着,那双水蓝色的眼睛正对莫小瑶的美目。
二人心领神会,莫小瑶刚要上前,却见含香紧紧的抱住了柳随念。
“念哥哥。”她哀声叹道,“七年前,我第一次遇见念哥哥就跟你走了,我们一起被人追杀,被人下毒,我总是害怕一夜醒来,你就死了,我又害怕他们抓到了我,来威胁你。可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你会丢下我……”
莫小瑶看着她哭的伤心欲绝,此刻竟然还能说的如此条理清楚,心中一阵唏嘘,不知道这番话,她已经对自己说了多少遍,这情义,她又是深藏了多久。突然间她想到了大师兄,那份熟悉的感觉让她更加明白含香此时的心境。
含香仰起头,满眼泪水划过脸颊:“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你怎么可以丢下我!我唯一的心愿就是能跟你在一起,此生此世在一起!你怎么可以让我一个人离开。”
随念低下头,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抖个不停,却迟迟不肯落下,莫小瑶明白他的痛苦,看到了他肩膀也开始抖动了起来,竟是强忍住了泪水与悲痛。
“念哥哥!”含香摇着他的双腿,眼泪朦胧的双眼,转而又安静了下来,莫小瑶心道一声“不好!”可是已经太迟了。
那雕有凤纹的匕首已经埋入她的胸口,随着她的胸膛起伏,血,染成了最绝美的火焰。柳随念再也忍不住悲痛,抖着双手把含香抱了起来。
莫小瑶别过头去,看着散落满地的晨光。
那么温暖,却又那么冰冷。
周围的一切,在这个瞬间,都变得寂静而遥远
那一刻燃起的疲惫,让所有的戾气,杀戮,心中执念,都如风般散了去。
莫小瑶的心里,只觉得胸口也像是被捅入了一把利刃,疲惫的想要一睡不醒。
“瑶……”柳随念沙哑的嗓音像是要撕裂的胸膛。
“我会为她料理好后事。”莫小瑶把话接了下去,听不出悲喜,没有起伏。
☆、欲加之罪
仿佛由花开到花落那么长,长在这花期之中,满满的只有这两个人。又仿佛只有花开到花落那么短,这短短的一生之中,还没闻到冷梅之香,已经早早凋零。
先打破这份沉静的是从密道原路返回的沉香,林冥二人。看着柳随念不言不语,转而向莫小瑶说道:“各大门派的人马上就要追到这了……”
“带他走。”莫小瑶不容分说,语气冰冷。
柳随念似是被这声冷言所惊,水蓝色的眸子缓缓的抬起来,一双眼睛中沉寂的没有任何波澜,他优雅的站起身,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转身向后面的山林方向走去。
他们刚走不久,离着戏亭不远处,一身月牙白衣,上有斑斑血迹的东方霄遥遥而望。晨光之中,他并没有去在乎渐行渐远的三个人,反而是望着那抹幽蓝的背影,出了神。
陆陆续续的,待众人都赶到的时候,就连清香阁的嫌疑也被洗白,纷纷证实了清香阁的佣人皆是白帝城百姓,家世清白,且清香阁也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人人都暗骂毒公子阴险狡诈,设计暗算清香阁,本想说这只是一场误会,却发现了已经香消玉殒的清香阁主。
这自然是正派中人最没意料到,也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武林正派逼死一个小姑娘!
众人皆是互看了几眼,心照不宣,此事定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这么算了。纷纷骂了着“毒公子真是卑鄙无耻!连这与江湖无冤无仇的清香阁都要算计。”
莫小瑶心中冷笑。
那一丝笑意,恰巧就被一直盯着她看的王,齐二位长老收于眼底。万福林也略有不解,为何含香狡兔三窟,还要自杀。不由得望向莫小瑶。
一场闹剧,就草草的收了场,总之最高兴的莫属落峰派,至少莫小瑶与东方霄还活着。此次虽说是闹剧,却也让落峰派隐隐有了四派之首的气势。
大岭山。
所有人看到毒公子归来欣喜若狂,纷纷上前问候,柳随念冷冷的扫过众人,心中冷笑,待人潮都散去,他对身后的沉香说道:“我看到他们,就会想起含香是怎么死在我怀里的。怎么含香死了,他们还活着。”
沉香沉默许久,说道:“不知道含香的尸首……”
“莫姐姐定不会失信于我。”说罢,又冷笑一声,说道,“今日之事,饶是我,都觉得蹊跷的很。你去查一查含香这两年到底做了什么。”
死者已去,沉香只是沉默不语。
柳随念转过头,看着她,水蓝色的眸子极尽自嘲,说道:“我并非不能接受她已经去了。只是这事情太过蹊跷,我不想她死的不明不白。”
或者说,含香死得其所,而我不想自己不明不白。
当然,这话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沉香只当随念是悲伤过度,柔声说道:“公子已经两夜未合过眼,先歇息一下吧。”
不远处。林冥也对柳随心回禀了含香自杀的消息。
柳随心褐色的鹰眸闪了闪,淡淡的说了句:“交给她做的事情,她定然都做的很好。”
“只是念公子很伤心。”林冥淡淡的说道,“万一他……”
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