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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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南志-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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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命令,不是给人讨价还价的商书!”       
  临阵招降,最怕碰到降反无常的事。若是开了宽口,难免有人仗着投降即能免死这一条,打不过的时候就降;休养整顿后,又树反帜,反反复复,拖得翔鸾武卫和治下子民受之连累,多增枉死。 
  
  瑞羽一战攻破博州之后,立即将李芳枭首示众,并夷其九族。翔鸾武卫略加整顿,待昭王府派出的文官抵达博州接收了节度使府后,立即挥师西进,扫荡魏博其余州县。   
  翔鸾武卫选拔武卒时,以士卒能负全副盔甲、五斤食物、持枪佩刀,且半日急行军能走七十里为基本条件,此段时间虽然天气不好,但每日行军仍有三十里以上。一个月下来,便将魏博十七州尽数拿下,直逼成德节度使。 
  
  成德节度使府辖下只得五州之地,势力远不如魏博,但其倚着身后与东胡相通,认为昭王府必然有所顾忌,竟也桀骜不肯奉诏。   
  殊不知翔鸾武卫出击博州之前,鸾卫老将薛安之早已亲率五万大军,由水师运载过海,直取幽州安东都护府故地,捣东胡心腹要害。东胡面对老将军的锋芒,又被水师沿岸袭扰,自顾不暇,哪有余力来驰援成德?其鼓动成德与翔鸾武卫对抗,不过是指望他能拖拖昭王府的后腿罢了。 
  
  成德与东胡来往亲密,马匹极多,又学了胡人的骑马战术,骑兵在诸镇中称得上一方雄军。成德节度使谭九功也知若像李芳那样守城,纵然能守得镇州不失,但若节度府治下所有州县都被她扫平了,自己的这一座孤城又能济什么事?因而他不愿踞守死城,听闻翔鸾武卫将至,便亲自统率骑兵主动出击,准备与翔鸾武卫野战分胜负。 
  
  翔鸾武卫有水师经海路自诸胡部落运得马匹,骑兵自也不弱,完全可以与成德铁骑对战。   
  谭九功见翔鸾武卫阵式严整,毫无破绽,便下令骑兵变阵,准备以楔形阵强闯敌阵,将之分割切开。   
  不料他大军之阵一动,对面的翔鸾武卫的阵势也变了:骑兵分于两翼却露出中间一座雪亮的刀阵来,正是自华唐中期便因为太过耗钱而废弃不用的陌刀阵。此阵正是骑兵的克星,当日北胡全盛之时骑射之精天下无双,遇到陌刀阵却是屡战屡败,绝无胜例。 
  
  谭九功一见此阵,顿时目瞪口呆,“不说翔鸾武卫的兵器甲胄,就仅是这陌刀阵……昭王府哪来这么多钱把它堆出来?”   
  骑兵作战分出胜负的速度比攻城战还要快,前后不过个把时辰,便大势已定。在陌刀阵和翔鸾武卫骑兵的配合冲击下,成德节度使军溃不成军,谭九功被一队亲兵拥簇着落荒而逃。 
  
  翔鸾武卫分成南、北、中三路,北路由老将薛安之率领,收安东都护府,拒东胡于檀州之外;南路由刘春及南海水师郭涛配合,取淮南两浙诸临海藩镇;中路则由瑞羽亲自统率,连克魏博、成德、义武等几镇,连战皆捷,挡者披靡。 
  
  太行山以东十几镇,初时皆有自立之心,不肯轻降,但随着翔鸾武卫战无不胜及李芳拒诏不降、大旗连遭雷击、败后九族尽诛的消息遍传诸镇,诸镇主事者的骄妄气焰大受打击,义武、宣武等几镇都奉诏而降。 
  
  为了表示对降者的优待,凡肯奉诏归降者,东应都亲自前往受降,以太后诏封以高爵,赐象牙、香料、珠宝等海外奇珍近百万缗。   
  拒诏者受雷霆之谴,有灭族之祸,绝无赦恕;受诏者得高爵厚禄,有百万之资,荣宠不衰。两相比较下,昭王府和翔鸾武卫尚未正式投书问降与否的诸镇内都人心浮动,不少人自忖不是翔鸾武卫之敌,暗中思量,只等昭王府投书询问立即归降。 
  
  偏偏就在翔鸾武卫兵锋正锐、临近之镇有降意之时,兵分三路的翔鸾武卫不约而同地暂敛兵锋,以太行山为界,停下了征战的脚步。   
  被翔鸾武卫的凌厉兵锋逼得心惊胆战的诸镇,见其收兵过冬,都松了口气。与临近诸镇的侥幸欢喜相反,远在洪州的江西观察使韦宣在听到翔鸾武卫收缩兵锋的消息,再看了一眼儿子韦岭秀游学齐青带回来的游记后,悠悠地舒了口气,道:“我只道昭王少年得志,突然有此机遇,难免得意忘形,贪功冒进。想不到他小小年纪,却有这般坚忍心性,能在这种大好局面下忍得住不出手。” 
  
  韦岭秀道:“翔鸾武卫士气正旺,河阳等诸镇可一檄而定,昭王在此局势之下,竟收缩兵锋,错失良机,谨慎有余,开拓不足,终究不是大器量。”   
  “不然,昭王此际收兵,正是恰当时机。齐青虽富,不足以支撑扫平天下的大战,若是不稍作休息,继续向西与白衣教交战,虽然仍可获胜,但在潼关外便师老兵疲,易为安氏所乘。且……”这个“且”字之后是什么话,韦宣却不再说了,沉吟一下又道,“昭王年纪虽轻,却稳健老练,当为唐氏光武之主。大郎,为父修书一封,你与二郎亲自前往昭王府投信。投信之后,昭王殿下若留你在幕府听用,你就留下,让二郎回来便可。” 
        
      
  第五十六章 闲读书   
  瑞羽潇洒地再饮一杯,笑道:“以前我不知市井之间原来还有此等精彩好看的传奇故事,倒是我见识浅薄了。”   
  秋去冬来,小雪时分,虹藏不见,天气变寒,翔鸾武卫在邯郸古城暂驻整顿。不必领军出征,瑞羽的日子悠闲了许多,天气晴好便与郑怀或秦望北出游,天气不好便召集诸将会宴游乐。 
  
  这一日,天气阴沉,近午时分,纷纷扬扬地下起雪来。青碧见她有外出之意,赶紧取出斗篷给她披上,又替她正了正腰间的玉玦,抱怨地说:“这集羽氅还是以前在京都的时候少府送上的,穿了近十年,两肩的翠羽都有些脱落,边角也磨损不少,早该送新的。织造司是怎么回事,天都下雪了,还不把新氅送过来。” 
  
  瑞羽拢了拢发髻,笑道:“天下未靖,不是奢靡浪费的时候。这氅一件要集上万只翠鸟绒羽和上百织户五年之功,奢华太过。有旧的穿着就好,换新的就不必了。”   
  青碧反驳道:“殿下富有四海,节俭也不在一件大氅。再说了,您节俭不用新衣,固然是好意,可您不穿这衣服,那些捕鸟的、织造的又该去干什么?那不是断了他们的生路吗。您不缺穿这衣服的钱,何妨赏他们一口饭吃?” 
  
  “满口歪理。”   
  “歪理也是理。殿下,您想啊,禁绝奢侈之物,使匠户多去种田虽然也可稳固国本,但我们现在农耕之技大进,五口之家种五顷地还有余暇,算起来其实已经地少人多了,且我们又有海运可以用匠户所造之物去东海、南海诸国换粮。逃到我们这里的匠户无地可种,如果不能靠一技之长挣饭吃,那不是又要出乱子了吗?” 
  
  她的话一串一串的,这些话虽然“歪”,但也真有几分道理。瑞羽微觉诧异,笑道:“这可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也就休息了一天,居然能有这般见识,好得很啊!”  
 
  青碧吃吃一笑,“奴婢可没这么多见识,这都是听人说的。”   
  “说这话的人很有见识,在任什么官职?”瑞羽笑问一句,心中一动,转头问道,“是东应说的?”   
  青碧点头,笑道:“是呀,奴婢也觉得昭王殿下的话很有道理。”   
  瑞羽眉梢微动,漫不经心地问:“你一向在我身边,何时听他说过这样的话?”   
  “昭王殿下每十日便有一封信来。”   
  每旬一封信件往返,正是她与东应没有嫌隙之前通信的频率,只是自她清明节离开齐州,除去公文,他再有私信传来,她便不拆看也不回复。   
  压了这么长的时间,他的信已经不再递到她面前了,却没想到居然是拐了弯,写给了青碧。瑞羽怔了怔,问道:“他给你写信?干什么?”   
  “昭王殿下来信吩咐奴婢留意照料殿下的饮食起居,也问您的近况。”   
  瑞羽不悦皱眉,“东应来信问我的情况,你怎么回答的?”   
  “奴婢不敢擅自透露殿下的近况,是按照您日常给太后娘娘请安时的内容告诉昭王殿下的。”   
  瑞羽轻“嗯”一声,淡淡地再问一句:“你当真没有私自向东应透露我日常生活起居的详情?”   
  青碧听到她轻淡的话里隐隐约约透出一股难测的意味,突然身上一寒,连忙道:“殿下,奴婢自幼服侍您,知道轻重,绝不敢背主擅传,确实没有将您的生活起居告诉过昭王殿下。” 
       
  “没有就好。”   
  青碧偷偷擦了把汗,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多事。瑞羽受她提醒,才想起东应这些日子以来给她写的信,心念一转,问道:“东应给我寄的信,你可收着了?”   
  “收着呢,奴婢这就去取来。”   
  她将东应这半年所寄的信件取来,瑞羽低头打开装信的锦囊,里面的信件整理得十分齐整,已是厚厚的一叠,一封封按照来信日期依次叠放,信封上的笔迹锋利如剑,遒劲张狂。 
  
  青碧见她摩挲着信封,眸底光芒明灭,脸色阴晴不定,便问:“殿下可要坐下来看信?”   
  瑞羽摇头,示意青碧把信收起,然后转身出门。青碧打起油纸伞替她遮雪,跟在她身后走了许久,才鼓起勇气轻声道:“殿下,您与昭王殿下从小亲厚,奴婢也不知道您现在为何生他的气。但奴婢想家和万事兴,您与昭王殿下和气,奴婢这些下人也好做事;您和昭王殿下生气,奴婢等人都心中惴惴,不知如何应对昭王殿下的好意。上行下效,恐怕军中与昭王府也难免生隙,于大局不利。” 
  
  瑞羽冷哼一声,“我是不是和东应生气,几时轮得到你们费心猜疑了?”   
  妄自揣测上意投其所好,是十分犯忌的事,青碧吓了一跳,连忙道:“殿下,奴婢绝无此意!”   
  瑞羽心中烦躁,转头盯了她一眼,冷声道:“予虽不愿日常对下属多加苛责,但若有谁敢妄自揣测上意,对外泄露一丝我与东应不和的风声,使翔鸾武卫和昭王府不和,可别怪予不留情面。” 
  
  青碧弄巧成拙,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再多话,连忙道:“敬诺。”   
  瑞羽胸中烦闷,疾行两步,挥手道:“你们都退下!”   
  青碧愕然,惊慌问道:“殿下?”   
  “退下!”   
  她厉喝一声,也不管一群惊慌求情的侍者,扔下他们向秦望北的住所快步走去。   
  秦望北正在屋里拥炉看书,见她满面郁色地走进来,微觉诧异,却也不出言询问,只是笑道:“殿下莫非有‘千里鼻’,我这里刚得了两坛好酒,正准备雪再下大一些就请你过来对饮,还未下帖相邀你就过来了。” 
  
  他的神态悠闲,自有一股安详平稳的气质,风趣开朗,逗得她笑问:“什么好酒?”   
  “这酒是我的属下用两担盐跟黎人换来的,也没个名字。我尝了尝,味道却是真的不错,甘芳醇厚,别有一股异香。”   
  他口中说着话,伸手自然地接过她解下的集羽氅挂在屏风檐上,把她让到炉边坐下,令人准备下酒菜。   
  瑞羽看了一眼他刚才撇在炉边的卷册,见封面上写着“传奇十记”几字,微觉好奇,笑问:“似乎前阵子听我几个侍女也在说什么传奇,难道就是你看的这个?”   
  秦望北哈哈一笑,将书递给她,“殿下以前没看过这种市井传奇吧?不妨看看。”   
  瑞羽自开蒙学习的就是经史子集,极少接触这类市井俚俗的传奇小记,便接过来随手翻开,一目十行地看着,笑道:“这是人物传?可比不得太史公所记人物传精简凝练,写这东西的士子穷极无聊吧?” 
  
  “这是消遣用的杂记,自然比不得史官家言,不过闲暇无事,也可以据此下酒。殿下看看,是不是颇有意趣?”   
  “语多粗俗,文理不通,于人物渲染过分,虚假可笑。”   
  瑞羽初时一面与他闲话指摘传奇中的毛病,一面翻页,看得极快,渐渐地却被其中精彩的故事吸引,凝神细看,将一篇看完之后,又翻到前面被她刚开始时跳过去的部分重看了一遍,而后意犹未尽地舒了口气,叹道:“竟有人能编出如此曲折离奇的故事来,当真令人叹为观止。” 
  
  秦望北斟了一杯酒,笑问:“殿下看到书中的随五郎向游侠儿习得一身武艺,报仇雪恨之后,心中有何感觉?”   
  “大快人心,当浮一大白。”瑞羽接过他递来的酒,一饮而尽,只觉得胸中血气犹未平息,大叹了口气,“提三尺剑,斩仇人头,跨飞云马,共美人游,真可谓恩仇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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