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不言的书房里,一道陌生的声音传来,沈凤瞳忽然顿住脚步,诧异地看了一眼书房,爹爹房里有客么?
“大伯,爷爷最近身体不太好,虽然他不说,可我知道他很想您,每天晚上都会对着您以前住的院子发一阵呆。”
说话的是一名青衣少年,丰神俊朗的模样,眉宇间有些玩世不恭。
“逐玉,大伯已经没资格回去看他老人家了,你若回去,代大伯向他问安。”沈不言低下眉,敛起眸中的思念,二十年了,他自被赶出家门便再也不曾踏足过那个地方。
“大伯,幻城宴在即,只要您出手夺了这届首魁,爷爷一定会让您回归族里的。”沈逐玉急切道。
沈不言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要真想我回去,自然会给我派归集令。”可他压根就没收到,二十几年了,十年一次的幻城宴他都没接到过,早在十年前,他也幻想过,可家族放弃了他。
沈逐玉语气有些激动:“大伯,归集令我有,当年爷爷明知族里人才凋零,却又顾及面子不好再让您回来,您再怎么说也还是沈家的子孙,爷爷只是将你驱逐,并未和你断绝父子系啊。
如今沈家已经大不如前,被族中一些宵小搞得乌烟瘴气,那几个不成器的叔伯也只会仗势欺人,哪里还有大伯在时那等严明的纪律,我父亲又是个软弱的,这点我比谁都清楚,爷爷心里苦哇!
前阵子,辰家也向沈家讨回当年的联姻定礼,如果您还在族里,那原是辰家大少与凤瞳姐的定亲信物。爷爷没应,想着干脆让二叔公家的挽雪替嫁,若非当年元熙姑姑与辰家结亲不成,又怎会有这许多事故,辰家心里也是不痛快的吧?”
得罪了辰家,沈家的处境本就有些艰难,若是大伯能够回去,所有的问题兴许都能迎刃而解,他相信大伯有那个实力和魄力,他一直是家族年轻一辈尊崇仰望的对象,即便他离开已久,可所创造的成就在家族中无人能够超越。
站在外面的沈凤瞳听到自己和另一个熟悉的名字,不由一愣,脚下发出轻微的声响,惊动了屋里的人。
“谁?”沈逐玉猛然拉开门,见沈凤瞳站在不远处,不由暗暗心惊,他们竟然没发现她的靠近,“沈凤瞳?”
“爹爹,是我,他是谁?”沈凤瞳眯眼,瞅着这个毛没长齐的家伙,刚才还叫得亲热来着,凤瞳姐?
沈不言颇为怪异地看了她一眼,笑着介绍:“他是你堂弟逐玉,逐玉,她就是凤瞳,凤启的皇后。”
嗯?沈凤瞳挑了挑眉,老爹这话怎么说的,难道沈逐玉不是凤启国的?
说起来,她还从未听过老爹提起他的亲人,渐渐的也就习惯了。老爹不想提肯定有他的道理,她也不想多问,可为嘛这些所谓的亲人又出现了,而且从刚才他们的对话中,她隐隐感觉老爹的身份也是不简单呐。
不过算了,她可没打算刨根问底,她不也有些身份瞒着老爹嘛。
“他们都说你胆小怕事兼花痴?”沈逐玉好奇地打量着她,看着不像啊,还能瞪他,哪里像个胆小怕事的,而且他怎么说也算俊美神朗,她怎么也没留口水?
看着他好奇宝宝的样子,沈凤瞳不屑地撇了他一记白眼,你OUT了,那是早八百年前的传闻,现在整个宓阳都在传凤后素手扭乾坤,智破萧太后的夺位阴谋……反正她现在已经由先前的祸国殃民的‘妖女’成功转型为救国救民的‘女神’。
转型之快,不得不令人叹为观止!
她凑近,美眸转啊转,笑得柔媚可人,“你觉得我像?”
沈逐玉突然打了个冷战,身形飞闪,躲到沈不言身后:“大伯,你女儿换人了?”
闻言,沈不言和沈凤瞳神色都是一滞,沈不言轻咳一声,温温一笑:“怎么,就许你小子英俊潇洒,不许我女儿聪明美丽?”
沈逐玉一脸憋屈,看向沈不言的表情明显写着:护短!
算了,他丫一外人哪斗得过这对腹黑的父女,大伯明明一绝世天才,非得窝在这种地方,偷得浮生半日闲,哪还有昔日的风光。
这女滴也不是省油的灯,真以为他不知道呀,能请得动小公子凤非的人能是白痴?
“大伯,逐玉刚才的话您好好考虑一下,我先走了,改日再来探望。”沈逐玉摆摆手,身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沈凤瞳瞟了一眼他离去的空气波动轨迹,心中有着不小的震撼。
她要笑不笑地瞅着沈不言:“老爹啊,坦白从宽?”他的身份不简单呐。
沈不言宠溺地刮了她一鼻子,笑道:“就知道瞒不过你个小人精,不过爹爹跟你坦白了,你又什么时候跟爹爹坦白?”
沈凤瞳咋舌,老爹比她想象的还要腹黑精明啊,就是不知道她的事老爹知道多少?
父女俩相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
金秋十月,桂花香满庭园,红艳艳的枫叶追着风儿打几个卷儿,落在飘零的水面,有点孤凉,有点落寞。
宓阳的一处雅致宅园里,红衣少年斜斜地倚着窗,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扣着窗台,面上半掩着一张红色飞凤面具,长长的红凤尾流苏飞落他的肩头,张扬醒目,仅露出一个白皙完美的下颔,薄唇粉似三月桃花,微微提起一角,仅一个表情,就能让人感受到自他身上散发出的勾人的妖冶气息。
“小公子,绵笛公子有消息传回。”门外的人恭谨地立着,等待他的指示。
“说。”音节简单,却似风扶细柳,涓涓潺潺,有着别样的温润悦耳,听得人沉醉。
门外的人头压得更低了,小公子的身份不容他人亵渎:“他说寻无此人,只不过小公子给他的那张图里的花卉他已经查到,那是在万凰都万毒沼泽中的暗香浮莲,吸食血肉,散发毒香,吸入少者可令中毒者产生幻觉,多者可消蚀精神体魄,使之虚弱困倦,久而久之,毒香入髓,无药可治。”
扣在窗台的手速度更快了,隐约间竟见那厚实坚硬的铁檀木渐渐凹了几个印纹。
无药可治!无药可治!
他静静阖上眼,半晌才道:“让绵笛静待,本公子不日亲自前往。”
门外的人有着片刻讶异,旋即更为恭谨:“是。”
063章 被扑与反扑
沈凤瞳现在可以很自由地出入皇宫无人管束了,但她不经常出宫,每每她出宫都必须銮驾护身,大动干戈,弄得她兴致缺缺,没了出行的兴致。
原因无他,她现在是个名人了,就连比尖山上那个圣祭司老头都对她恭谨有加,在今年九月九拜天祭祀时,都对她大加倡扬,搞得她跟女神似的,每次出宫都会引来群众围观,堵得街道寸步难行。
她无聊郁闷地窝在自己的宫阁里,不时逗弄一下闭云和叶蓉,阿月现在已经是月宁宫得力的大宫女了,她为人圆润灵巧,懂得机变,做事儿也细心,弥补了飞灵的不足,两人配合倒是相得益彰。
以行为论,阿月比闭云更像姐姐,沈凤瞳常这点来打击她,只不过闭云反而乐滋滋的,有妹如此,她与有荣焉。
“皇后娘娘,外面小路子传话,皇上让您到华清宫一趟。”绿奴轻巧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她有些羡慕地偷眼望着一屋子人,心道自己怎么就没那么好的命能得娘娘垂爱。
沈凤瞳点点头:“知道了,本宫这就更衣去见皇上。”
皇上只见沈凤瞳一个,她便连一个侍女也没带,一路上两人无话,她知道小路子是个嘴紧的,也没问他这么晚找她做什么,不然墨流赫也不会一直把他带在身边。
宫庭里,月华如水,照在华清宫清冷的墙上,映出两道清寂的身影。
小路子开了门,将沈凤瞳迎了进去:“奴才在这候着,皇上就在流云小筑里。”
小筑里没有点灯,清凉如水的月光透过敞开的窗泻进屋里,夜在此刻显得特别宁静,沈凤瞳本想敲门,却忽然住了手,轻轻地推了进去,一道与月华相融的颀长身影静静伫立窗前,见她推门进来,面上现出一抹微笑,好似绝色月宫仙,气轻而飘渺,少了昔日的慵懒魅惑,多了一抹绝尘脱俗。
“干嘛不点灯?”她往桌边走近了些,抬手拿起火折子正要点上,周围却忽然多出一层迷离光晕,亮得晃眼,她看着桌上陡然被抽掉的黑布,再看看摆在玉盘里的比拳头还大的夜明珠,眨巴一下眼睛,疑惑地抬头看他。
墨流赫没有回答,拉着她坐在亮堂堂的桌上,盯着这颗夜明珠,目光幽幽,带着一丝难以觉察的忧伤:“今天是朕的生辰,朕想让你陪陪朕。”
可她还是第一时间捕捉到了,“怎么没摆寿宴?”
“朕不想看到那些阿谀奉承的小人嘴脸。”他神情负气,像个赌气的孩子一般。
她好气又好笑:“那你就这么让我陪你干坐着?”
他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凝视着她:“今天是十五,以往每年这个时候都是朕毒发的时刻,等我的毒发作得差不多,一天也就过去了。”
墨流赫的声音淡淡,却听得人心酸,沈凤瞳撇开头,不让他看到她眼里的同情和怜悯,他需要的不是怜悯,她淡淡一笑:“说那些扫兴的干吗,走,帮我择菜去,我煮几个小菜给你庆祝。”
“好啊。”华清宫有个小膳房,搁置很久没用,因为某皇帝一天有得睡就成,偶尔想吃东西就上月宁宫蹭去。
沈凤瞳扫了膳房一眼,装备还挺齐全。
点亮了膳房的灯,沈凤瞳颐指气使:“去把那些菜剥好了,要再弄烂我也煮给你吃!”让你吃自己择的烂菜,哼哼!
墨流赫仰头,自信一笑:“这次朕不会坏事了。”
孰料,忙活了半天,墨流赫不仅很快把菜洗好了,还帮着她切,虽然有些难看,好歹还看得出样子,沈凤瞳疑惑地瞥了他一眼:“偷师?”
墨流赫撇嘴,得意道:“怎么样,不错吧,我让御厨宋师傅教的,还让他教我炒了道菜,我一会儿做给你尝尝。”
沈凤瞳笑得前仰后合,心里却哗啦啦地淌满了泪,他堂堂一皇帝,竟因那次差点烧了她的厨房而跑去学做菜,听着怎么那么心酸呢。
膳房里灯光拉长了两个专心致志的身影,膳房外,古德拭着眼角的泪花,拽了拽秦非宇的袖子,“走吧,今儿皇上生辰总算有人陪着了。”
“不行,他强行服下安定剂,要是有个万一,你我都承担不起。”秦非宇固执地站在那,一眨不眨地盯着里面的情况。
古德有些头疼,这榆木疙瘩什么时候能懂点事,不过若非他如此执拗,皇上的身体恐怕早出现更大的问题了。
秦非宇银色面具下的嘴角微微翘了翘,神思早已飘忽万里,那个小毒女总算走了,上次玫茵来的时候就顺带把那个再次准备逃跑的妩妍给拎了回去。
看着灯光下那温暖的画面,秦非宇的心第一次空荡起来,突然想起那个烦人的公主总不时会围着自己叽叽喳喳,指责他这个药配得不好,一个不慎会毒死人,又或者说他冷面冷心,榆木疙瘩一个,没有女孩子喜欢。
其实想想,那个泼辣的小公主一走,自己反而觉得有些不适应。
以前习惯了独自一人,现在总觉得心空了一块,有些不习惯。
他和皇上是同一种人,心灵孤寂的人,他是孤儿,自小由师傅抚养长大,没见过什么世面,心思单纯,谁对他好,他就会知恩图报,所以当他第一次下山傻傻地误闯皇宫时,墨流赫救了他,也给了他现在的职位,宫廷首席御医,身份尊贵无比,人人艳羡。
可在他眼里,这些都是浮云。
这个女子的出现给皇上带来了很多变化,比如,最近他常常半夜爬起来,偷偷上月宁宫看她,再比如那一次,她偷偷出宫去救她的哥哥,皇上担心她的安危,不顾生命危险,瞒着他跟了出去,回来后却吐了一地的血,他皱眉,皇上又妄动真气了,好在情况不是很严重。
有时候他不喜欢这个女子,她经常不明所以地将皇上带入危险之中而不自知,可皇上似乎很重视她,她开心他也跟着欢喜,秦非宇第一次发现皇上拥有那样美好的笑容。
沈凤瞳俯身细细地打量了一下桌上的一盘青菜,虽然是最好炒的菜,他还是炒黄了一半,不过,总算是相当有进步,她拈了一根扔嘴里,点点头:“不错,有进步。”这是他炒的第三盘了,第一盘成了黄菜干,第二盘误加了不少酱油,黑乎乎一片,没人敢吃,第三盘好歹有一半是绿的,有咸味,虽然太咸了点。
墨流赫乐呵呵地尝了一口,蓦地吐了出来,皱眉,他能运筹帷幄掌握天下事,为什么就掌握不好一盘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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