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本来我还以为能够好好休息游玩一阵，谁想仍是卷入了这江湖是非当中啊！”他叹了口气，眉宇间有些无奈。
“你似乎已经‘休息’好一阵了吧？”听他这么说，我忍不住扑哧了一声，“天雪魏脱出曼荼罗教时，好歹也留下了右护法的印信，让墨教主可以找个代职者，而你倒走得自在轻巧，连左护法的印信都带走了。”
“那玩意儿本就小巧，加之平日里难有用得上的地方，我不就随手揣走了吗。”北辰枫摸摸鼻子，看似不好意思，眼里却全无愧疚之意，“反正教主他老人家直辖三司也没什么不妥，况且我本来就是个在曼荼罗教里面混吃混喝的人。”
“这算是曼荼罗教不可外传的秘辛吗？”我的好奇心被他这席话勾了起来。
“这个么……”北辰枫正待开口，却传来了敲门之声。
“北辰先生，楼主差我取的衣服我拿来了。”是刚才那名叫白鹭的少年。
“有劳了，白鹭。”北辰枫走过去开了门，然后回头对我笑了笑，“封姑娘，等你换好衣服后我们便可启程了。”
白鹭给我拿的衣服是一套月牙色的织锦缎长袍，我穿起来还算合身。待我拆了头上的发饰，改用一条缎带将头发随意束起后，久违的轻松感再次回来了——现在，我又是那位云游江湖、随性自在的玉辰公子了。
等我推开门走出去，一直在门口候着的北辰枫瞬间愣了神。
“小沈，我突然觉得好有压力。”他看了我半天，转而朝不远处被白鹭叫来的沈雨枫道。
“哦，你现在知道怕了？”沈雨枫看着他，语带嘲讽。
“不，我是觉得封姑娘的男装扮相，看起来比我还要俊逸三分，身为男子的颜面哪……”北辰枫表情严肃，可说出来的话却叫沈雨枫像是快要吐血。
“北辰枫，你现在就领着她从聿枫楼滚出去！”终于，我有幸见到了沈雨枫的咆哮，而白鹭亦被他的楼主这极其有失仪态的表现吓得不知所措。
“小沈，我说的是实话啊。”北辰枫神色不变，忽然又扭头看向我，“对了，这样一来，我也不能再叫你封姑娘了，我叫你‘子瑜’可好？”
“你请随意。”我苦笑着答，心里却紧张得不得了。
沈雨枫明显已经怒到极致，谁知道他下一刻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他将我们扫地出门事小，若是一怒之下揍了北辰枫，搞得我们走不出聿枫楼才事大。
“小沈，我们这就走了。”北辰枫点头，然后像是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地看向了沈雨枫。
沈雨枫没有说话，我却觉得他额角暴出的青筋似乎比刚才更粗了。
“对了，小沈，你也要当心些，皇帝恐怕已经不如以前那般信你了。”北辰枫迈开步子就要走，却在刚刚抬脚时又回过头来看向了沈雨枫，这一次，他的眼神很认真。
沈雨枫愣了一下，面上的怒容逐渐消失不见，“先顾好你自己再说吧。”半晌之后，他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嘴角，平静地道。
“子瑜，我们走吧，时间已经不多了。”北辰枫亦对他笑了笑，随即又对我道。
“嗯。”我点头。
出城时，沈雨枫没有出面，却让白鹭驾车送了我们一段。城门的守卫见是聿枫楼的马车，便没做过多盘查，只随便看了眼，便将我们放出了城。
大约驶出十几里路后，白鹭勒停了马车。
“北辰先生、封小姐，你们就在这里换马吧，毕竟赶路的话，驾马车远不如骑马来得快。”白鹭转过身来掀开帘子，对我们说道。
“白鹭，替我向你们楼主道一声谢。”北辰枫下车时摸了摸他的脑袋，语气温和。
“北辰先生，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替你道一声谢，我起码得被楼主关三天的黑屋。”白鹭咋舌，一脸“我才不干”的顽皮神色。
“那就替我道一句吧，毕竟……我没有当面向他道谢。”我闻言忍不住开口，贸然地插了话。
虽然沈雨枫未必是心甘情愿地助我逃脱，但他助我却是事实，无论如何我都该向他道一声谢。
“这……好吧，封小姐，你的谢意我会带给楼主的。”白鹭为难地皱眉，半晌后还是点了点头。
“子瑜，据小沈说，天雪魏他们正在赶往七夜谷的途中，似乎是中原武林已经联合起来，向曼荼罗教下了战帖。”足下一点跃上马背，北辰枫牵住缰绳后道，“若要阻止他们开战，我们必须先一步赶到七夜谷。”
“要怎么走，我听你的。”我也翻身上了马背，勒稳了马后看向他。
“追兵应该不会这么快来，因为皇帝不可能想到帮你的人是小沈。”他沉吟片刻，将我们要走的线路理了出来，“所以，我们大可沿官道以最快的速度赶路，先到北陵城，再往秦淮河走水路，顺流而下直达丰江城，最后由丰江城转入蜀中赶往七夜谷。”
“北辰先生，你们请一路小心。”白鹭朝我们抱了抱拳。
“你回去的时候也当心些，不要被别人发现了。”北辰枫朝他回礼，并出声提醒。
“先生放心。”白鹭微微一笑。
北辰枫朝他点了点头，随后一拉缰绳朝我喊道：“走吧！”
随即我们便猛挥马鞭，绝尘而去。
第三十五章
在前往北陵城的路上，我们没有看见半点追兵的影子，北辰枫将这个情况归结于沈雨枫在京城掩护得力，我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不管怎样，至少我们平安顺利地抵达了北陵城。
“北陵城离秦淮河畔只剩五十多里的路程，要不是这边夜路不熟，我真想连夜赶路，早到早好。”到了歇脚的客栈，北辰枫将筋疲力尽的马交到了店小二手上后，惋惜地叹了一声。
“就是你想赶，马儿也受不了啊，这几天我们的速度还算慢吗？”有点同情地目送气喘吁吁的马被牵走，我随北辰枫一边往客栈里面走一边道。
“速度是不慢，但他们的速度会更快。”他走到掌柜面前要了两间上房，我们便跟着领路的店小二上了楼，“而且小沈他们应该也会被派出来追我们。”
“沈雨枫不是已经帮过我们了吗？”见北辰枫特意提到聿枫楼，我不禁有些奇怪，“就算他追过来也没什么关系吧，难道他真会抓我们回去不成？”
“这你就搞错了，小沈自始至终只答应过助你出来而已。”进了房间后，北辰枫挥手示意店小二退出去，自己则将行李卸下放在了桌上。
我乍听之下尤为不解，却在仔细思索后恍然，“也就是说，只要我们出了京城，他就跟我们毫无关系了？”我抽了下嘴角，低声问。
“嗯，若皇帝下的是格杀令，他逮到我们之后，也会毫不留情地就地格杀。”北辰枫说这话时语调轻松，好像只是在说一个玩笑。
“阿枫，你……开玩笑的吧？”所以，我也忍不住这样问了。
“子瑜，这不是玩笑啊！”北辰枫笑了起来，语气依旧，眼里却透着一丝认真，“若皇帝真的下了格杀令，我们就得祈祷不被他逮到了。其他人不好说，但是小沈，我现在却是绝对打不赢的。”
我瞬间不说话了，看着他，就像是在看着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样。
“子瑜，不要这样看我，我这个人还是很矜持的。”北辰枫与我对视良久，忽然道。
“你的意思就是说我不矜持了？”揉了揉额角，我突然发现这个世上我难以理解的人的确不少，“阿枫，你和沈雨枫真的是朋友吧？”
“应该是。”他想了想，点头。
“他是帮我们逃出了京城吧？”我继续问。
“你我不是已经身处北陵城了吗？”他继续微笑。
“既然他是你的朋友，又出手助我们逃出了京城，为什么他还会杀我们呢？还有，你又怎么能这么心平气和地和我说他会杀我们呢？”我强忍住想要咆哮的冲动，冷静地将这些话说出了口。
“嗯……大概只是因为每个人的为人处世之道有所不同吧。”北辰枫沉默半晌，呼了口气，“我和小沈呢，原则上是不会阻碍对方脚步的，说白了，就是我们都没有指望对方会为了自己放弃原本的立场，即便这一次小沈答应帮我，也是在对他来说无伤大局的前提下才出的手。换句话说，我们虽是朋友，但若真对上的话，也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这也叫朋友？”我虽然不想对他们这种奇怪的关系多做评价，可是听到最后仍忍不住开口。
“这当然叫朋友，至少在不违背各自原则的前提下，我们的关系还是很可靠的。”北辰枫又恢复了笑脸，但下一刻他一拍桌面震起一只茶杯，反手将它打向了窗户。
“唔！”
窗外立时传来一声闷哼，似是有人被茶杯正中胸口。
“完蛋了，小沈好像被我们出卖了。”北辰枫听见这一声，懊恼地皱起了眉。
“其实你一早就知道外面有人了吧？”看他如此干脆利落的动作，我才不信他才发现窗外有人。
“哎，被你发现了？”他也不矫情，立刻大方地承认了。
“你为什么要把沈雨枫说出来？”从之前他所说的那些话来看，他似乎并不是个想要把朋友拖下水的人啊。
“也许我只是想要一个可以灭口的理由。”北辰枫稍微敛了笑意，轻声道。
不等我细想他这句话的意思，窗户和门便同时发出了一声巨响，四个身影瞬间出现在我们面前。
“看来被我砸中的那个人凶多吉少了，对不住啊各位，我准头向来不太好。”北辰枫扫了这四个人一眼，神色如常，甚至连声调都没有变化。
可我看清这四个人后却是高度紧张，因为他们身着的服饰，与我和天雪魏上次在南陵城遇见的那几个人一模一样——他们是神隐的人。
“阿枫，他们是……”我低声想要提醒北辰枫，北辰枫却抬手示意我不用多言。
“原不闲手下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他继续道，“只是我一个茶杯就能结果的人啊……呵，比起原非梦前辈在世时神隐的风采，他这一辈似乎逊色许多啊！”
将我们围住的四个人无一开口，杀气却是骤然铺天盖地而来。
“不服气吗？”北辰枫的语气似是带着笑意，言语间竟还有意无意地透出一丝嘲讽，“也是，这又不能怪你们，谁叫原不闲这么不济事……呢！”最后一个字音出口，他的身形瞬间便动了。
“啊！”
我还没来得及看清他干了什么，那四个人当中突然有一人捂着脖子跪了下去，鲜血自他的指缝里汩汩流出，看起来煞是触目惊心。
“第二个。”北辰枫回到我身边站定，数了一声。
其他三人见此情景，竟不由得呆住了，片刻后才猛然惊醒，一齐朝北辰枫扑了过来。
“子瑜，顾好你自己，小心别被伤到。”
北辰枫说了这么一句后便立刻急退，我亦本能地闪去一边脱出了他们的战团。脱出战团后我暂时没了危险，于是忍不住在一旁仔细观察起北辰枫与神隐那三个人的打斗来。
不得不说，北辰枫确实不负曼荼罗教左护法之名。神隐的身法以快著称，可北辰枫一出手就瞬间结果了两个人，虽然他平日里看起来不太靠得住，内力和身手此时看来却是毋庸置疑。而现在他与那三人缠斗在一处，又丝毫不落下风，整个人看起来还很轻松惬意，真不知这种人怎么还能说自己是混吃混喝的。
我正在心中感叹连连，却突然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猛地转身，我正好对上了意欲偷袭我的一个神隐成员。
“阿枫！”我大喝一声，随即施展身法左闪右躲。
“子瑜，你撑一下，我暂时脱不了身。”北辰枫抽空回了一句，但那根本听不见喘息的声音，怎么都不像是脱不开身的样子。
“我怎么撑啊？”因为我现在已经没有了一丝内力，所以在险险避过了几次对方的攻击后，我便开始喘了。
“放心，他们肯定不敢杀你。”北辰枫又回了一句。
他这句话的话音未落，袭击我的人便化拳为掌朝我胸口拍了过来——这也叫不敢杀我？我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一掌送过来，却已然没了闪躲的力气。
就在这时，一袭海棠红突然自窗外翩跹而入，瞬间踹飞了袭击我的男子。待海棠红的裙摆飘然落地，我一眼就认出了面前的娇小身影。
“红菱？”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姐，你们脚程倒快，我差点就追丢了。”红菱回过身来，施施然朝我行了一礼。
“不是，你怎么会……你……你又是怎么出宫的？”我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半天也没想起自己该说些什么。
“那位姑娘，你能不能先过来帮帮我？”这时，北辰枫叫了一声。
“北辰左护法想来是不用我帮的，我只要护住小姐便好。”红菱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