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连忙摆摆手,任性的说出自己的心意,一心记挂金凤凰,无意再来牵红线。
生怕真有误会,君傲然忍住憎恶,耐心的听取青青一番解释。谁知等来的是这番听似不正经的话,再度激恼了他。
“借口!分明是无心回归明砚朝,为谋得虚假美名掩饰不轨之心,所以诸多借口!”
“你满腹诬蔑之辞,恐怕只有青青草有本事越过你的重重偏见让你哑口无言。我说不过你,随便你如何指责。反正口说无凭,你找不到证据谋害杜鹃父女。”
“杜鹃,凭仗你爹攀附的权势,你就这么目中无人藐视我明砚朝?忘记曾经的相识,孤甚感幸运!”
君傲然义正词严的斥责青青轻漫的态度,不容如此恶女在他早已受损的尊严上再添一笔轻视。
青青听他一番更比一番无情的斥责诬蔑,频频摇头叹气。忍住煽风点火的坏心已是难得。一向懒得费思伤神的人,居然又一次认真提醒一番。
“良言逆耳,殷宇你何时变得这么固执,听不进我的善言?忘记杜鹃,是你今生最该生恨的事,何幸之有?你若真要一意孤行,强钻牛角,迟早,你会逼走痴情的青青草。”
青青努力酝酿了一番正经,等待善言说罢,立即又恢复了本性的随然,自在无所谓的左看右望。
“胡说八道!你莫以为多番利用青青,就可以改变孤的主意。如若青青始终固执维护你,孤宁愿忍痛割舍,亦不让你如愿!”
君傲然或许是看到了青青眼中难让人信服的轻浮,忽然恨恨咬牙说来这么一番听似任性的宣布。
青青睁大眼睛打量君傲然不为所动的神情,意图努力找寻一丝的松动。但很失望,什么也找不到,只好满眼同情的越过他的肩膀,学来幽暗的语气问了杜鹃一句。
“青青草,听来这么一番无情的宣布,很伤心吧。”
君傲然猛然转身。身后,杜鹃不知何时立在那里,眼里蓄满了复杂的情绪。
那日做出决定之后,她一直小心的不涉足他常驻的宫殿群。今日前来承平殿擦拭器物,是抱着侥幸心理,意欲在临走前来这收藏宝器的承平偏殿里找寻娘亲的花灯。怎知还是会遇见。
“青青,已知无缘,不曾冀望太多,何来伤心之说?”
杜鹃忍了忍心头的苦涩,坦然回了青青一句。向不期而遇的人淡淡行过一礼,便想离开,不想却被君傲然一手拦下。
“青青,莫走。因为一个杜鹃,你已避了我许久。今日,我要带你回身边。”
望尽她那双盛满情绪的眼睛,君傲然继而宽容的退让:
“我们,不应为着别人,错过太多。”
“陛下,杜鹃避您,不因他人。化不去陛下的偏见,杜鹃始终要离开。”
压下心中的荡漾,杜鹃淡淡回答。他的诚挚深情,让她感动、不舍。然而,他的偏激否认,始终化解不去。他与她之间,有着太多太多的不可能。
“青青!”
君傲然眼含伤痛的看着她,生怕争执太多,会再度跟她不欢而散,所以只是轻轻阻止的唤了一声。
“陛下,我是杜鹃,不是青青。你我若有情缘,待到北地蜀民慕德而归之日,您若不再恨杜鹃,或许能一遂心愿。”
认真的迎视着他,杜鹃安慰道。心中却深深一叹——这一日之期,有多远?
“青青,你莫再荒谬的说你是杜鹃!刚才她已承认是杜鹃。”
察觉她话里的用意,君傲然及时打断,懊恼的伸手指向青青。
“喂!诬蔑,诬蔑!我说我是杜菁菁。”
一手拍去他的指证,青青一本正经的插嘴,故作认真的把先前的戏玩推得一干二净。
“杜鹃又名杜菁菁,我记得。方才她一味以杜鹃口吻戏弄我,句句默认她的身份。”
君傲然答的明明是青青的话,但只对着杜鹃说:
“何况,金凤凰从她手中拿回。青青,你勿再试图多番误导。”
明知他强钻牛角,要纠正何其难。杜鹃仍定定的迎着他的视线,固执解释。
“凤凰,是青青贪玩代收。我才是杜鹃。”
“对啊,金凤凰是我收下,笨杜鹃是她。”认定君傲然是坚决不相信,青青十分合作的回答,意在看戏,无心解释。
“这是事先对好的口供。我不会相信的。”看着杜鹃,君傲然坚定的说。
“陛下不信,已无关紧要。你我本无缘,杜鹃不勉强您。杜鹃自知深受陛下厌恼,告知身份,只望陛下多添两分理智,正确抉择。”
杜鹃淡淡的眨了眨眼,随即收回目光。
“无缘?!无论我怎么说服,都改不动你的心意!如今为了成全杜鹃,竟以无缘之说推翻自己曾经的坚持!青青,你的心到底想什么?希望得到什么?”
君傲然终于生气了!忍了许久,一直不想让她为难!可是结果却是她处处为难自己,让自己心里承受着一次次无情的打击!
“陛下,何必呢?杜鹃只想陛下放下一切不该有的怨恨,轻松过日子!”
说服他承认自己是杜鹃,原来是那么艰难。但她依旧坚持着。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希望,就算渺茫,她也尝试!若能消解他的怨恨,即便他日远隔万里,她亦能心无愧疚,走得安心。
“这是不可能的事!你根本不是杜鹃!他们根本与你无关!”君傲然瞪着她,不喜欢她此刻的坚持。
“殷宇,你果真神志不清了吗?纵然有所忘记,笨杜鹃已坦然在你面前承认身份,为什么你还是固执的念错名字?”
青青听得摇头,忍不住插嘴来敲他的顽固。甚至恨不得把他的脑袋敲穿,抽出那根固执的筋。这样的殷宇,不是她所喜所爱的那个。
“是与不是,待到杜鹃有幸再嫁作段家妇,他日宴堂相会,陛下自知真假!”
杜鹃说的淡然,即使心中有着坚持,但此刻的语气却让人听不出她的意志。
“啊?笨杜鹃,你还想嫁给段明修?!”
青青大惊小怪的插嘴,尚未得到杜鹃答案,便被君傲然生气的打断:
“杜鹃!杜鹃!难道在你的心里,此刻只剩下杜鹃?!”
他真的恼了!为她说不开的固执动气!为她心中无他而气!于他而言,顽固不可理喻的,是眼前的女子。
“还有我爹爹杜元介以及我娘留下的一盏花灯。”
杜鹃坚定的说罢,静静的看着地面。君傲然呼吸一起一伏,忍着怒气深深的看向她。忽然,温和一笑,一改前一刻的执著。
“青青,我们顺其自然,什么都不想。所有不快的争执,全部抹掉,好吗?”
深深叹了一口气,故意抛下沉重的心情,杜鹃突然抬起头,展示一面的明媚灿烂,眉目明亮,语调轻松的说:
“殷宇,我要走了。从此,不会再有争执。”
话未说完,双手便被他紧张的抓住。杜鹃轻轻摇了摇头,笑得依旧轻快愉悦。她在努力营造告别前的美好相处。
“不要试图拦阻。我必须离开。你若任性挽留,伤害的是无数的性命。今夜我来,本想找寻我娘亲的花灯。寻之不得,与你坦诚道别,心亦满足。”
提起心中念念不忘的宝贝,杜鹃心头漾起了隐隐的思念。今晚其实是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而来,期望能在这里找到娘亲自制的花灯。只是,怎么可能呢?那盏尚未完成的花灯,虽手工精细,亦不可能被人视作宝贝珍藏。
手仍抓着她的双手,紧握的力量却在瞬间松散。虽然不认同她离开的理由,但他却记起了自己必须让她离开的理由。想挽留,不舍得放手,却必须放手。因为危风将来,比起离开,他更不舍得看着她受伤。君傲然微笑着隐去眼底的受伤,看着她亲切的问:
“是什么样的花灯,让你记挂至深?或许我能替你找回。”
“只是一盏普通的花灯。大海捞针,求之不得,只能随缘。”
灯中的画面,已经记不清楚。从小到大,她都想努力的记下印象中留存的画面。可是越是刻意的记住,结果越将记忆抹淡。以至于最后,她想画个图案托人寻找,也无法成图。那盏美丽的花灯,她可有亲手点亮的机会?
“求之不得的宝贝,心头很苦。我一定尽力帮你找回。”
一番不似安慰的话,惹来杜鹃奇怪的仰望。迎着杜鹃的寻探,君傲然径自将话说完。
“这世上,我亦遇得一宝,一先我只觉得她特别就爱不释手,割舍不断。如今更加发现她是璀璨夺目的世间奇宝,熠熠的光华摄人心神。心醉神往,强烈的只想据为己有,日日捧托在手心。可惜,我不能那么自私。
据为己有,虽能短暂的满足自己的珍爱之情。却也磨蚀了宝物的光华,变得暗淡无光。我怕我的困固,也会让我的珍宝失去韵致,磨去惊世光华。既是璀璨的世间珍宝,只能割爱把她放回让她绽放光华的原处。”
借着珍宝之说,将他内心的矛盾坦然说出。然后再度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认真道:
“青青,你放心走吧。出去后,不许再回来。”
说罢,他闭了闭眼,尚未睁开,便霍然转身,大步离去。他走得很急很快,仿佛怕走慢一步,便会动摇心中的决定。
☆、085 不该记得
“杜鹃,既然要离开,当初为什么要来?你嫌害得他不够痛苦吗?”
蓝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冒出,杜鹃吃惊的起身转过头。殷帝才刚刚愤然离去,蓝玉就出现在这里,应是来了些时候。
“蓝姑娘,我来,本是要弥补当日的伤害,无心奢求感情。只愿尽己之能,帮消解他的痛苦。”
杜鹃静静的立着,与面前的人平等相视。或许是长年来爹爹时时教导她自尊自爱。除了殷帝面前,刻意卑称奴婢,疏远距离。
他人眼前,她极少贬低身份伪装卑微。因为,一句奴婢,若是落入恶意之人耳中,他日必会嘲笑爹爹生女下贱。
“杜鹃,你就这么自以为是?!认定自己一定可以帮助他勇敢面对痛苦,甚至觉得可以清除他的痛苦?!所以你才肆无忌惮的出现在他周围?!终于挑惹了他的记忆,甚至不避嫌的躲开,反而三番两次利用过去的不愉快刺激他。你是否很有把握能说服他放下过去的憎恨,抑或是觉得,只要你耐心引导,甚至利用他对你的情意,他就能彻底改变对你的看法?”
关于他的话题,不需要含蓄委婉。从来,蓝玉都是很直接的维护他。尤其面对的是令殷帝痛苦万分的人,她更是无情的批评。过去常常听殷帝说起杜鹃的很多事,蓝玉早对杜鹃积累了很多的不满和恼恨。如今对着自以为是的人,她愤怒斥责。
“明知要走,为什么还要挑惹他,再度带他走进好不容易脱离的痛苦?现在,只记得与你有情,已让他陷入激烈的矛盾和痛苦中。若他当真记得你就是杜鹃,将令他痛苦万倍。”
横眉怒斥,字字铿锵有力,蓝玉对眼前的人,厌恶至极。尤其见她面对斥骂始终平静的神情,更加气恼。
“你说得没错,他是因为憎恨杜鹃,所以激烈到抹去记忆。逼迫陛下记得杜鹃,只会徒增他的痛苦。忘记,才是我与他最好的结局。”
微微一笑,藏下说不出的苦衷,杜鹃坦然承认。她的怅然,立即引来青青满心好奇。
“抹去记忆?!原来可以这样忘记!”
青青双目晶亮,发现殷宇的失忆之因,她兴致勃勃的凑了过来。只是,刚刚说了一句,就被杜鹃轻轻推向一旁,剥夺了她好奇寻根的权利。
“既知是你之故,就算不甘心,就算很愤怒,亦不该逼迫他记起你!要走,就请走得坚决迅速一点!不许再留下来招惹他!”
蓝玉很直接,很不客气的斥责,毫不留情的泼洒最真实的感受。
看着这样的蓝玉,杜鹃情不自禁的记得——帮他忘记她的,是蓝玉;纵酒不乐,最后留下听他倾诉的,是蓝玉;如今因她的坚决而恼,还是毫无保留的说与蓝玉。惟有在最信赖的人面前,他才会毫无保留的将自己所有压抑的心情一一倾诉吧。
终于,她淡淡一笑,放开心里的计较,看着耿耿维护殷帝的蓝玉,诚恳的说:
“会的。蓝姑娘是陛下最信赖的人,最不会给他痛苦的人。有蓝姑娘真心的维护,抵过杜鹃任何胡乱作为。杜鹃可以放心离开。明日,明日杜鹃便离开,从此不再出现在陛下眼前。”
“希望你这次能信守承诺,走得远远的。真心帮他,就收起你的自以为是。从此不去招惹他,引起他的注意。别让他原本就苦不堪言的心,再添一段由你而造的痛苦。纵使他日不得不碰面,也不能在他面前说你是杜鹃。他真的很苦很苦,不要在他伤痕累累的心上再插一刀。”
尽数将心中的不满发泄,气焰已消,但还留有几分恼恨,蓝玉不甘心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