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女 作者:叶知萦(潇湘2012.8.7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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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女 作者:叶知萦(潇湘2012.8.7完结)-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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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当我蜀人是呼之则来喝之则去?”
  
  




☆、016 夸日

  人群中忽然走出一衣玦翩翩的青年,眉目秀淡,容色清冷,一身傲骨。
  “放肆!你等贱民不过是我秦军败虏,本侯收纳为府下乐姬,竟有人不识抬举狂言冒犯?”
  座上秦侯子意想不到会有人反对,听得青年冷漠的反驳,他很是恼怒。
  “蜀人败绩,已是数十年前的事。秦人竟至今未将我蜀民收服,实在可笑!”
  孤傲的青年昂首挺立,直挺的腰脊俨然是高山上笔直不弯的树身,任凭吹打也绝不屈服。
  “荒谬!早在我司马错出师伐蜀时,便将这荒蛮之地征服。如今你等更是在我秦郡守的治理下,竟敢耻笑我秦人?!”
  秦侯子厉喝一句,面色难看至极。立在场上的秦兵齐刷刷握紧手上长矛,凶煞的瞪着冷傲的青年,随时等待秦侯子一声令下。那凛凛的威风唬得附近胆小的人们连忙向后退开,生怕祸及自己。
  “征服了吗?那为什么几十年了,还泾渭分明的区分等级,无法平等视之。是你秦人魄力不够,收服本事太弱,畏惧我蜀人的反抗,故要刻意压制?还是根本未曾以德服人?”
  那孤傲的青年容色不动,清冷的话语利若刀锋,咄咄逼人,分毫不畏场上秦兵的霍霍兵戈。
  “说的好!”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解气的附和高喊,那刚好后退到声音旁边的人们一惊,迈开尚未停稳的脚步慌忙向后逃。
  啪!
  秦侯子气恼的拍案而起,怒目狠狠的盯着立在人群前面的衣带飘扬的青年。
  “来人!替本座捆起这嚣张贱民!”
  一声令下,手执长戈的秦兵应诺一声,迈开步子朝孤傲的青年围过去。四散的人群里,隐约有一些身形稳健的身影逆着人潮向场上悄悄移近。
  “慢!”
  席座上忽然传来一声阻止。秦兵闻声一顿,收住脚步,人群中蠢蠢欲动的身影悄然收到一个妄动的指示。
  秦侯子蹙眉转头,发现出声阻止的竟是一身蜀服打扮的官吏。于是语气不善的喝斥那官吏旁边的北地郡守。
  “李郡守!这就是你拍胸保证服秦顺秦的蜀人?!”
  北地郡守突然受骂,本能侧首阻止那惹祸的人,意欲拉他低首陪罪。谁知坐在他身旁的杜元介,却忽的站起身,昂首立于秦侯子面前。
  “他没错!谁愿被划上卑贱等级,受尽鄙辱?!我蜀民一早捧着真心跟从秦制,是魏侯不公,将我等真诚服秦之心,一一践踏击碎。我蜀民归降顺服,是信赖秦能宽容待人,视我蜀人如秦境子民。若苟且偷生只为任你秦人羞辱玩弄,死纵然难过,可我数十万蜀民宁死不服。”
  方才听得青年冷傲不羁的大胆斥秦,杜元介已是满目欣赏,由衷喜欢这言词犀利的青年。此刻,他见不得秦人仗势欺人的嚣张,更是霍然挺身维护。看得杜鹃暗暗叹息——她正直勇敢的爹爹,首先想到的,从来不是性命安虞。
  意想不到骤然的打断,等来的居然是更加嚣张的对抗,秦侯子震怒一喝。
  “哼!明日本侯便命蜀境秦兵,将你这帮张狂放肆的野民彻底消灭!李郡守,先把他给捆下!”
  “魏侯息怒。本郡自替您惩治嚣张小民。”
  李郡守朝向秦侯子公正严明的许诺,随即缓缓转身面对杜元介,开口问罪前目光故意看向不远处的杜鹃。
  未等李郡守将意思完整传达,杜鹃已自觉的上前几步,在秦侯子将注意投注在自己身上的一刻,静静开口:
  “大人,民女冒昧请问,您可喜方才《追日》一曲?”
  气头上的秦侯子,本不愿理会任何蜀人,一心固执的等待李郡守处置得罪他的人。忽然听得一把顺耳清心的声音,见是方才击鼓的女子,眉头蹙了蹙,却又不自觉的应了一句:
  “正是喜欢,本座才破例收你为乐姬。孰知你等贱民不识抬举!”
  “大人,日出东方,雄伟壮丽,令人赞叹不已,故有追日如此美好欢腾之举。众人喜日,却畏近;只敢远远追随,大人可知为何?”
  轻和的嗓音,娓娓动听,舒心悦耳。仿佛有一股强大而无形的力量,蛊惑着人平静心情,耐心倾听。
  或许是出于对杜鹃方才击鼓风采的欣赏,又或许是她温和如水的嗓音迷眩人心。原本异常恼怒的秦侯子再次应答杜鹃问话时,竟是脾气极好,怒火顿消。
  “天高日远,自是凡人赶追不及。”
  秦侯子语调平静,已听不出一丝恼怒的痕迹。发现这据说傲慢苛刻、鄙视蜀人的秦侯子竟能如此快速的平复心情,杜鹃认真沉静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友善。
  “大人明理,知烈日悬空,遥远难追,然只得其一。纵有人脚力胜比夸父,真能如愿追上;红红烈日,炙热强大,骤然靠近,易烧灼受伤。秦之治犹如高空烈日,我蜀人怕灼。纵然欣赏日出东方的雄伟壮丽,心慕追随,可不适那炽热光芒,只敢远远追随。”
  “方才琴鼓合奏,鼓声引领众音,辉煌热烈,便是借乐声表达我蜀人追随秦人的欢乐畅快。若无追随真心,骄傲如我蜀乐名师,怎可奏出欢腾追日曲?今听大人因此迁怒指责,众人心中委屈不服,才出言解气。若只是误会一场,望能相互谅解,一笑泯仇,秦蜀从此互信。”
  仿佛早在选曲的那一刻,杜鹃便预见会与秦人有一番矛盾冲突。此刻信手借曲目表意,说得自然从容,婉转动人。那柔和温善的语调,情理相合的言词,令听者感觉,听入耳中的,是一篇言词美妙、感情动人的美文。忍不住心平气和的侧首倾听。
  “好!夸我大秦如当空红红烈日,本侯喜欢,不予计较。哈!竟不想你一介女子,不仅手槌妙音,还口出巧言。不愧是本侯想收的乐姬。”
  秦侯子心情顿好,开怀大笑,言语间不忘之前的要求。
  “多谢大人抬举。可惜民女惯自由,恋蜀地,不舍离开。还望大人胸怀宽广,成全民女冒昧之求,舍去乐姬之念。”
  不得不令人佩服,杜鹃拒绝人的言语,总能巧妙的选择柔和的词句,令人听得顺耳。秦侯子听出她的拒绝,虽然不悦,却也不似恼怒,只是轻皱眉头质问:
  “连你也认为,被本侯收为乐姬,是为羞辱?!”
  “不。大人选民女为乐姬,并无过分要求。民女相信,大人是纯粹喜乐爱才,绝无轻视羞辱之意。只是秦蜀彼此有太多偏见,我同胞维护心切,大人好意被歪曲,才致令方才误会一场。民女拒绝,只因民女有志,期能听遍世间美乐,学精技艺。他日有缘,定再为大人弹奏美曲。”
  杜鹃温和的解释,不急不慢,有一种令人心安定的力量。
  “当真如此?”
  秦侯子再问一句,话意里已少了几分疑惑。
  “当真。”
  杜鹃望着秦侯子静静回答。
  杜鹃平静的神色,坦然的目光,令秦侯子感受到了她的真挚。顿时收起了计较,不再提先前的要求,连对那两个激恼他的人,也只是轻哼了一声,便转开了视线。
  杜鹃回头向康兰旭借得一把琴,再度转向秦侯子,友善的说道:
  “民女多谢大人宽容。大人若喜听曲乐,民女愿以琴音再奏一曲以谢大人。”
  “好,好。”
  秦侯子心情开怀,笑得舒爽。
  杜鹃抱着琴走至一案前,轻轻将琴放好,跪坐在案前的团席上。双手搭在双膝上,自然挺直了身姿。然后抬头看向秦侯子,真诚的说:
  “大人,民女听说,日之品性,也有分别——炎炎夏日,融融春日。一强烈炙热,令人畏惧难安;一温柔和煦,使人留恋慕往。现民女进献《春日》一曲,愿秦之治如融融春日,温暖大地。还望大人喜欢。”
  围观的众人一先还因杜鹃逢迎的话皱眉不解,若不是她嗓音有股魅惑人心的力量,令人忘了计较,恐怕早有人谴责她对秦人的讨好。此刻听得她如此说来,心思清楚的人恍然悟觉——她迂回曲折的说了那么多动人的话,最后这句,才是点睛之言。
  不争不辩,温和善雅间,便将秦人的气怒无形的消化,甚至还令对方欣然的接受了她的期望。原本各自窃窃私语的众人,忍不住再度细细打量着那个巧言妙语的人。
  只见琴弦前面低头的她,双手轻抬,放在琴弦上的手指一顿,一弹,一拨。悦耳动人的音符便在指尖自然流畅而出。琴声响起之际,四周渐渐安静下来。
  人群中,一目色淡然的男子,负手挺立。
  
  




☆、017 痛

  静静的看着低头弹琴的杜鹃好一会。男子忽然毅然转身,毫不犹豫的背着人群而去。纵使传至耳边的琴音涤荡心神,仍旧留不住他坚定的大步。
  与他同来的伙伴,本饶有兴致的研究着那低头弹琴的杜鹃,发现身边的人转身离去,立即大步跟了过去。那些隐没在人群中的稳健身影,也有一部分陆续离开,朝着不同的方向各自散去。
  “君傲然,杜鹃女真虚伪!”
  追上那淡漠的男子,同伴讥诮的说了句意图讨好的话。那清淡的男子仿佛没有听到同伴的评价,静默的向前走着,容色清澈干净,没有一丝影响他高华气质的不良情绪。
  “无可否认,杜元介的女儿果真名不虚传。只是想不到,名声远扬的杜鹃女,是个阿谀奉承的媚秦种!‘愿秦之治如融融春日,温暖大地’,说得真好听,怕是许多人都忽略了她话中逢迎之意。阿修真是白护了她!”
  一身蓝缎的同伴不客气的批着杜鹃,不知是哪句触动了走在前方的君傲然,脚步忽然顿了顿。平静如水的面容上瞧不出任何的情绪,那隐约露在衣领上的喉结却轻轻的动了动,仿佛有什么梗在心头。难过,却选择默默吞忍。
  “君傲然,我们努力反秦,人家却到处蛊惑人心向秦。当初你是怎么想的,竟然错眼识人,天真的慕名求亲。结果你被拒,人家竟然还有本事把旁人的指点全部指向于你。”
  蓝缎男子的话,再度绊住了君傲然意欲向前的脚步。他干脆立在原地,怅然的仰望天空,仿佛想起了三年前沉痛意外的拒绝。
  一直以为,她与自己有着共同的志愿,有着一样的希望。明知开口借助婚姻求取力量有损感情,更不是骄傲的他甘愿之为。他不愿令她以为,自己是借助感情别有所图的昏庸之主,他很想纯粹的娶她。
  可他仍旧硬着头皮带上图谋去提亲。因为他相信,她会理解,会晓得时局不容他骄傲,不容他的感情纯粹,微薄的明砚朝需要外来力量的壮大。深信她会微笑着不计较,静静站在他身边支持他。
  她拒绝,他不难过。但得知她拒绝的理由,带有对明砚朝的嫌弃,他顿时黯淡了心情。由衷信赖的人,竟然怀有叵测的意图。心,很刺,很痛。
  君傲然努力将瞬间涌上的难过,一点一点的逼回去。耳边,仍旧传来古颐讥诮的愤责:
  “大家只道他们父女俩人的好,明知杜元介有意背蜀亲秦,居然无人怨责,甚至还信赖的任由杜鹃鸟在秦人面前胡啼乱叫——‘借乐声表达我蜀人追随秦人的欢乐畅快’那么献媚的话竟然没人愤怒反驳!就连阿修也是,他国游学归来,路经北地,听多了杜鹃女的夸张传闻,便从此留在明关,不肯回去助你这个相识多年的朋友。”
  “可恶的是她还画技过人,连面容也可以借画笔遮掩得自然精致,总有办法混淆他人视线,令人看不清她本来的面目。阿修不知她容貌如何,就大胆的替她出言冒犯秦人,刚才差点就惊动了我们的明砚卫士。”
  古颐提及刚才在场上目睹一向孤傲冷漠的段明修对杜鹃的维护,眉目挑扬,充满不乐。
  “有些人,不一定看清面貌,就足在心上有了印象。她,就是这一类的人。阿修维护她,不足为奇。颐,走吧。大家还在等着。”
  君傲然收回仰望天空的视线,再度看向同伴时,眼睛里已是一片平静,找不出一丝伤怀的痕迹。他语气莫测,说出了一番心情难断的话,便继续迈步向前走。
  静静的看着低头弹琴的杜鹃好一会。男子忽然毅然转身,毫不犹豫的背着人群而去。纵使传至耳边的琴音涤荡心神,仍旧留不住他坚定的大步。
  与他同来的伙伴,本饶有兴致的研究着那低头弹琴的杜鹃,发现身边的人转身离去,立即大步跟了过去。那些隐没在人群中的稳健身影,也有一部分陆续离开,朝着不同的方向各自散去。
  “君傲然,杜鹃女真虚伪!”
  追上那淡漠的男子,同伴讥诮的说了句意图讨好的话。那清淡的男子仿佛没有听到同伴的评价,静默的向前走着,容色清澈干净,没有一丝影响他高华气质的不良情绪。
  “无可否认,杜元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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