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仿佛吓了一跳,那一瞬间,我终于开始感觉到他的心跳加快,身子因我的温柔抚触渐渐紧绷,却断然推开了我,说道:“紫萱,不可如此……”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温柔低语我的名字。
虽然他拒绝了我,但是他的反应让我更加确信,任何人间男子都没有能力与阿紫的《娘缳诀》相抗衡,只要我用心蛊惑他,他今晚决不会狠心弃我于不顾。
注:此处暂时略过5000字,详情见后文补叙
一夜很长,又似乎很短。
我从纱帐中悄悄走出之时,依稀可闻近处村落鸡鸣之声。
我穿好别苑中置备的衣服和绣鞋,透过纱帐看了他一眼,萧统面容沉静,合眸而卧,优美的薄唇因我昨晚的啮咬微微有些红肿。
我凝望着他,心道:“妈妈和青蒿都告诫过我不可与人间男子有情感纠缠,从这一刻开始,我们就是陌路之人了,你对我动心与否、真情假意,都无关紧要。只要你曾经在我身边,我们曾经拥有过彼此,就足够了!”
我从窗口飞掠过别苑低墙,心中牢记阿紫的嘱咐,并未回头。
曙光微明,雷雨过后,兰陵处处弥漫着花草和泥土的芬芳。
我想起萧纲赠我的美丽绣鞋尚遗落在萧统的别苑中,略觉可惜,却又想道:“萧氏兄弟与我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人与物并无区别,何必过于眷恋?曾听青蒿言道苏杭二州刺绣工艺冠甲天下,眼下青蒿踪迹全无,与阿紫相约一年之期未至,无法返回翠云山,不妨去此二处走一走。”
我主意既定,一路沿着笔直官道回到城中,经过一座小亭时,见官道上有几人策马向小亭奔来,急忙躲闪隐身在亭外密树后。
那二人在亭前下马,一名男子似乎是侍从,说道:“二王爷,奴才与皇叔相约见面之所正是此处!”
我听见他呼唤“二王爷”,向外偷窥,那蓝色锦衣公子果然正是二皇子萧综,他脸色忧虑焦急,那侍从四处张望,主仆二人行事鬼鬼祟祟,似乎有不可告人之机密。
等了不久,果然有一匹马自东方驰来,马上之人却是黑巾遮面,下马即道:“贤侄!”
那侍从喜道:“尚书令大人,二王爷久侯多时了!”
那人缓缓除下黑巾,自怀中取出一物打开,却是数重锦缎包裹,密密层层,一面说道:“我冒犯皇兄遗骸,只为贤侄能够认祖归宗,皇兄九泉之下,想必不会怪罪我。”
萧综神情肃穆,目视他将那数重锦缎一一开启,我只觉十分好奇,不知锦缎之内是何珍宝,让那“尚书令”如此珍藏密敛。
最后一重锦缎揭开,却让我大为惊异,他们众目睽睽关注之物,竟然是一块白骨!
那侍从小心翼翼捧过那块白骨,对萧综道:“请王爷速试!”
萧综不再犹豫,抽取出那侍从腰间短刀,向食指上重重划下,数滴鲜血滴落在那块白骨上,不过片刻之间,被那白骨吸收消融,仅余淡淡的血痕。
他怔怔注视着那白骨,眼中泪光涌现,对那侍从道:“你试一试看!”
那侍从急忙依言在手指上划过,却不料鲜血滴下,无法被白骨吸收,凝结其上,他仓皇看向萧综和那“尚书令”,道:“奴才的血与皇上不同,二王爷的血可以相融!”
那“尚书令”眼泪滑落,缓缓对萧综道:“贤侄如今可相信了么?”
萧综仰天狂呼了一声,泪如泉涌,俯跪于地,向东重重叩拜,含泪说道:“父皇!吴氏景晖虽为儿臣之母,贪慕荣华谄媚萧衍老贼,将儿臣蒙蔽数年,认贼作父!儿臣不孝之罪,万死莫赎!”
那“尚书令”亦跪在他身旁,面东而哭道:“皇兄,萧衍谋朝篡位,不但抢了皇兄的天下,还霸占了皇兄的妃嫔儿女,愚弟宝夤,忍辱偷生于梁,只为有朝一日能够光复我齐国!贤侄综儿本应是太子,因萧衍窃国,如今太子之位被萧统所占,愚弟实在不能甘心!此生必定竭尽全力为皇兄复仇!”
萧综拭泪冷冷说道:“‘综’字系萧衍老贼所取,儿臣自今日起改名为萧瓒,若有机会,定要梁国覆亡!”
我听至此处,早已明白来龙去脉。
他们口称的“皇上”正是阿紫在人间时的皇帝萧宝卷,那“尚书令”是萧宝卷六弟萧宝夤。
萧衍造反篡位,灭齐建立梁朝,同年立二岁的萧统为皇太子,将萧宝卷废为东昏侯,萧宝卷不堪折辱自尽,后宫嫔妃皆归萧衍所有。
二皇子萧纲,原来并不是萧统的亲弟弟,而是萧宝卷的遗腹之子。
落叶纷可扫
昨夜雷雨狂风大作,小亭外新柳初发,嫩绿的枝叶被风雨摧残,片片凋零,数片柳叶坠落于地,颇为可惜。
萧综缓缓站起,眼角泪痕未干,弯腰捡拾起一片落叶,难以抑制心中怨愤,说道:“东昏侯!父皇本是天子,萧衍竟然如此侮辱父皇,儿臣若不报此仇,实在枉为人子!”
萧宝夤随同站起,眼中投射出怨毒的光芒,说道:“贤侄,君子报仇,十年未晚。萧衍子嗣众多,贤侄若是与之玉石俱焚,难免会有人继承大统。若是太子登基,不但无害,反而大利萧梁!莫若等待时机……”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萧综似有所悟,收敛激动的神色,说道:“六叔所言,侄儿记下了。”
萧宝夤将面巾蒙上,将那块白骨揣入怀中,上马说道:“此地不宜久留,京城耳目众多,我亦不便时常前往,若有消息,我会命人传信与你,贤侄多加保重!”
萧宝夤迅速离去,天色将明。
萧综面东长叹,审视亭中落叶,似乎有感而发,嗟叹道:
“悲落叶,连翩下重叠。落且飞,从横去不归!悲落叶,落叶悲,人生譬如此,零落不可持!悲落叶,落叶何时还?夙昔共根本,无复一相关!”
我暗中听他信手拈来此辞,悲叹自己命运如落叶般飘零无定,暗藏一种身不由己之悲凉感觉,不觉深为佩服。
太子萧统、三皇子萧纲均是才华横溢之人,二皇子萧综亦是如此聪警善文,萧家其余五位皇子气质均与其相差不远,其父皇帝萧衍必定是极为风雅之文士,且能率大军攻入建康城夺取皇位,可谓文武全才。
今日萧综从嫡亲叔父萧宝夤处得知自己真实身份,心中对继父萧衍无比痛恨,只恐日后宫廷生变,不得安宁。
他们正欲离开小亭,远处数匹马飞奔而来,隐约听见少女如银铃般的娇笑声:“二哥叫我好找!”
那少女身穿大红色锦缎褶裙,手握马鞭,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正是那日将我和青蒿罩于天罗地网之中的安吉公主。
那侍从神色惊慌,忙对萧综道:“二王爷,是六公主!奴才决不敢透露半点消息与她,不知六公主是何时跟随而至……”
萧综毫无惧色,淡然道:“不用担心她。”
他们说话之间,安吉公主将马停住,对萧综噘起小嘴,撒娇道:“二哥真坏,昨天还答应人家一起去打猎,幸亏我今天起得早,听奴才们说你出城往东来了,急忙赶过来,差点又被你丢下了!”
萧综看着她,忽然微笑道:“我不是在此处侯着你么?我打探到东郊有一片密林,极多珍禽在那里栖息,你可要随我一起去?”
安吉公主笑逐颜开,说道:“我要去!二哥带我去!”
萧综跃上她所乘坐的枣红马,伸手将她拥入怀中,柔声问道:“还生二哥的气么?”
安吉公主竟然毫无顾忌搂住他的长腰,微笑着摇了摇头,亲亲密密靠在他胸前,二人共骑前行。
跟随的侍从皆无惊讶之色,仿佛早已司空见惯。
我见萧氏兄妹之间十分亲昵,想起阿紫曾对我讲过浑沌初开之时,洪水泛滥、人类灭绝,只有伏羲和女娲兄妹两人,他们为了重续人烟,请示天意许可结为夫妻,其后儿孙世代繁衍,有了世间绵绵人烟,心中暗自猜想或许人间兄妹大多如此,亦未觉有何不妥之处。
他们身影去远,我回到兰陵城中,正当早集之时,人流摩肩接踵,熙熙攘攘,车水马龙,十分热闹繁华。
我正想寻人打听前往苏杭路径,经过街市却被各种各样的小糖美人所吸引,不觉站在小摊前,随手拿起几个欣赏。
那店主十分热情,连连说道:“姑娘好眼光,这位是大乔,这位是小乔,都是有名的东吴美人,姑娘拿几个回去,一定越长越美!”
我见那两个小糖人确实美丽,将她们拿在手中,对那店主道:“谢谢你!”
转身欲走之际,那店主忙喊道:“姑娘请赐薄价!”
我这才想起应该付钱给他,却是身无分文,亦无首饰发饰,更不想偷抢别人财物,只得将两个小糖人放下,对他抱歉笑一笑,略带尴尬和失望,说道:“对不起,我下次再来买吧!”
从旁闪出一人,将一锭白银丢与那店主,说道:“我替这位姑娘付了!”
那店主欢喜不已,说道:“这位大爷出手阔绰,不过是小本生意,用不着这许多银两……”
那人不屑一顾道:“区区几两银子值几何,只要这位姑娘喜欢,我家老爷夫人可将整个集市买下送与她!”
我抬头看向来人,不觉说道:“是你!”
那家丁模样的男子忙道:“正是我,前日仙人湖畔多谢姑娘指点方能救起我家小姐,回府后老爷夫人感激不尽,一直责怪我不曾留下恩人名姓,今日恰巧遇见姑娘,我家老爷姓苗,是兰陵第一酒庄主人……”
那店主听说“苗”字,急忙将白银双手奉还与那家丁,说道:“原来这位姑娘是苗大善人家千金小姐的救命恩人,苗大善人对小人村寨多有资助,小人怎敢要大爷的银两!”
那家丁模样的男子并不接他的银两,道:“区区小价,赏与你吧!”又向我诚恳说道:“请姑娘随小人回府一行,让老爷夫人见一见姑娘,以免苛责小人无能!”
我猜想那苗家定然是此地富户,连使用的仆人出手都如此大方,苗家老爷经营酒庄有“大善人”之名,人品应当不差,见他十分诚恳相邀,于是爽快应允。
我们来到城中一座装潢气派的宽大宅院门前,那家丁向守门小童道:“速速禀报老爷夫人,我找到前日小姐的救命恩人了!”
我穿过重叠的层层楼阁,来到大花厅中坐下,不禁大开眼界,朱门绣户与陶生的清幽小院果然又是一番不同光景,厅中铺设着富贵牡丹地毯,清一色簇新黄梨木椅,两边陈设了不少古董,牌匾镶嵌金边,处处富丽奢华。
过了不久,一名富态的老年男子和一名慈祥妇人来到前厅,那男子见我行礼道:“老夫苗盛年过半百,如今膝下仅有一女映香,前日若非姑娘出言相救,后果难以逆料,老夫纵有万贯家财亦无人承继,请姑娘受老夫妇一拜!”
我不料他们夫妇竟如此谦虚客套,忙道:“你们不要拜我,我只是说了几句话,是家丁救起你家小姐的!”
苗盛坚持下拜,起身归座,问道:“姑娘是兰陵何处人氏?请问高姓大名?”
我随口应答道:“我叫紫萱,住在城外农庄,家祖姓陶,仅有一位姐姐。”
苗盛抚须对身后侍女道:“请小姐出来,见一见恩人紫萱姑娘。”
那苗家小姐现身花厅之时,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除了衣着打扮,她的容颜、身材,无不与青蒿的人形化身一模一样!
我惊喜不已,离座飞扑过去,握住她双手唤道:“青蒿!原来你在这里!”
苗映香略有胆怯之意,声音柔如细柳,说道:“紫萱姑娘……是不是认错人了?我自幼长在家中,甚少出闺门,从未见过名唤青蒿之人……”
苗盛夫妇大为惊讶,忙道:“她是小女映香,姑娘以为是何人?”
我平静思绪,见她形容袅娜,举止温柔沉着,全然不似青蒿举止洒脱、体态风流,料定二人只是恰巧相似,不觉退后一步说道:“是我认错了,我以为是我姐姐。”
苗盛向我问清缘由,笑道:“此事不难,包在老夫身上。姑娘安心在寒舍盘桓几日,老夫命人依照香儿容貌描绘图形一幅,在兰陵四处寻访,一定会有令姐下落,不必担心!”
他出面帮我寻找,虽然机会渺茫,却胜似我一人独寻,前往苏杭之行可以暂缓,于是点了点头。
苗映香面带喜色,轻声道:“紫萱,既然令姐与我相似,你若是愿意,不妨唤我一声姐姐,我自幼并无姐妹,如今正好有人相伴了。”
我见苗家诸人面目和善,谦恭有礼,也十分喜欢他们,欣然唤道:“姐姐!”
苗夫人欢喜不尽,握住我的手道:“你与香儿实在有缘,一定要多住几日,即使寻访到了令姐下落,你们姐妹亦可同住在我家。”
数日过去,我和苗映香渐成知己,她面貌虽与青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