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听见品书这么一说,观棋可算是明白了,她又忍不住细细瞧了瞧姑娘,不知道为什么,观棋觉得自心底里打了个冷战。幸而自己是姑娘身边儿的忠仆,否则的话,可,千千万万别瞧着姑娘她年岁小,这若是论起来设局斗心眼儿,恐怕就是再比姑娘大上个几十岁的人也不一定能如此地滴水不漏,又如此地睚眦必报。
江贵姨娘醒来之后,丫头云秀已将这事儿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就禀告给了江氏。“姑娘,奴婢怎么觉着这事儿都透着些个蹊跷。若说这苗疆的公主,咱们国公夫人可是说死也不愿意呢。淑妃娘娘省亲那日,国公夫人听说是当着众人的面儿跟娘娘都呛声起来,竟然都说出了这府里有那苗疆的公主就没有夫人这样的话,怎么这韦氏贵姨娘还要如此地急不可耐,想出如此下作的手段来呢。”
江氏明薇自来就不是个聪明的人,云秀问的这个话,她亦是想不通透的。主仆二人正凝神静思之际,外头小丫头回报说是江府的大*奶来瞧贵姨娘了。
“哎呀真真儿是瞌睡遇见了枕头,大嫂为人聪明灵秀,你把这些话都说给大嫂嫂听,保不齐大嫂嫂就能晓得那韦氏是发了什么癫狂呢。”
云秀应了一声儿,瞧见姑娘如此欣喜,不由得暗暗撇了撇嘴儿,骂了她一声草包,这才假意欢喜地去迎了江大*奶周氏玉茹进来。若是说起这云秀怎么的竟对自己个儿的主人如此不恭敬起来呢,这还是要从上一回长公主周氏玉妍要替褚三爷将云秀收做通房,让江氏明薇给拦阻住了说起,那云秀的心里在那个时候儿就同这明薇结下了个不大不小的疙瘩。
姑嫂二人见了礼,这江氏明薇眼尖地瞧见大嫂这些日子不见了,可是瘦了许多,那面上的神色亦是恹恹的。不由得就是一惊,顾不得自己个儿还在病中,略起了身,一把就拉住了周氏玉茹的手,“大嫂,你怎的瘦了这么许多?可是身子不舒爽么?”
那周氏玉茹强挤出一个笑容来,“没有的事儿,妹妹你莫要如此惦念于我,我没事儿,怎么你这身子七个多月来总都是和顺平安的,昨儿猛地听见信儿,可是吓坏了我跟你大哥哥了,恰逢了婆母回舅舅府上小住,嫂子可是六神无主了,幸好你大哥哥沉稳,嘱咐我今儿一大早就来瞧瞧你,若是有什么委屈,妹妹你尽管诉来,是不是……”她犹豫了一下,那眼中闪过一丝恨毒的光,“是不是那一位给你气受了?”她扬了扬下颏,向着长公主的院子极不屑地瞥了一眼。
江氏明薇巴不得嫂子问询此事,一口气儿就把这事儿的前情后果都说了一个遍儿。周氏玉茹听罢了这些,那眉头皱得都能夹死只苍蝇了。
云秀也盯着大*奶,见姑娘也一心盯着大*奶,便以为这大*奶定能揣摩出这事儿里头的蹊跷来。却她们二人根本就不晓得,这江大*奶周氏哪里是帮着她们揣摩这个事儿,她这一番如此殷勤,也不过就是因为那去传话儿的人语焉不详,她还以为是她那好妹子给了明薇丫头气受,这才累得明薇动了胎气。
周玉茹当时是心里想着,若是果然如此,她今日一定要大闹国公府一番,让那周氏玉妍,她的亲妹子当众就没了脸面,日后在这国公府中更是不能抬头做人。
若说为何这周氏玉茹对待自己个儿的亲妹子如此心狠手辣,这还要从江大爷这儿说起,自从玉妍当着江大爷的面儿细说了她姐妹易嫁之事,周氏玉茹同夫君江恒为便由一对儿亲亲热热的新婚爱侣一下子就成了人前和睦人后冰冷的怨偶了。
周玉茹几番想要跟夫君认个错儿,依旧就过从前那般恩爱的日子,毕竟自己已经是他的人了,纵然是悔恨,亦是无用。况且,周玉茹心里想,夫君娶了自己才正是他的福气,若是那周玉妍进了门,就那一身的狐媚本事儿,不晓得多少顶绿帽子都给他江府戴上了呢。
可周玉茹这么想,江恒为却根本是不领这个情谊的。他日夜都惦念着原本该是自己妻子的妻妹,心里头真是怨恨不甘,五味杂陈,一见到周氏玉茹,就想到周氏玉妍,他也想过忘了这些,就当原本就该是娶周氏玉茹,可是,他怎么也忘不了那个纤纤佳人,如日光下最耀眼的芙蓉茕茕独立的模样。
妻妾子嗣难和睦
妻妾子嗣难和睦
江氏明薇哪里晓得自己的嫂子与大哥哥间的这段公案?见嫂子一味只是沉吟不语。不由心急起来,直喊了两声儿嫂子,那催促的意思明显就含在里头。周氏玉茹这才回过神儿来,盯着这个小姑茫然了半晌这才开了口。
“你们府上这位韦贵姨娘想来也是极看重那位褚候的了。”她这话一出来,江氏明薇的眉头便皱起来。她不屑地撇了撇嘴,那个丑八怪一样儿的女人便是她看重哪一个,只管看重去,做什么争不过那苗疆的公主,就要拿着自己跟自己腹中的孩儿作伐子?更何况,那苗疆的公主是根本入不了姑母的眼的,难不成那个韦氏竟是个死的不成?都不会使了人到姑母院子里头先探听个虚实么。
姑嫂二人一时间也就没了言语。周氏玉茹此时的心里头全是想着自己的相公,昨儿个点翠那贱丫头传出来了喜讯,这才几日的功夫儿,自小就跟在自己身边儿的忠仆就因为婆母江二太太的一句话一跃就成了什么南宫姨娘。婆母说得好呀,说是她怀了大爷的子嗣,总不能这怀胎十月还要做丫头的活计,生出来的孩子也必定知晓生他的人辛劳,怕是个不喜乐的性子呢。一句话,就将那贱丫头提拔了起来。
玉茹瞧着那丫头小心翼翼地护住肚子给婆母和自己敬茶时拿乔作势的样儿,就是一阵阵地恶心。再想想自己的相公,自从在那郡主府中知晓了这姐妹易嫁的事儿,可真是十天半月也难得进自己房里一趟。便是来了,也不过就是冷着脸不言语,那闺房之事,更是几乎就绝了迹了,他身为男子提不起个兴致来,难不成还要身子女子的自己去主动同他说这个不成?
周氏玉茹想到这个关节,不由得就攥紧了那帕子,她的教养跟身份又怎么容得她主动去勾引自己那夫君,若是她这么做了,又同那些个妾室通房甚至勾栏胡同儿里头用银子钱随便就能买来的女子有什么分别呢?自己可是大家闺秀,三媒六证八抬大轿抬进他江家的正房奶奶,若是连这么点儿夫妻闺帏的事儿都要做小伏低地,一旦传扬出去,还要怎么管束这些个底下的人?
那个莺儿已显了怀,每日里好吃好喝好待承。要说自己与夫君是新婚燕尔,这正室尚未生养,便已由着个通房抢在了前头,本就是委屈已极。不过上有婆母做主,下有夫君撑腰,人家那莺儿顺顺利利就成了姜姨娘。这也倒罢了,她跟在大爷身边儿日子长,二人自来就眉来眼去极是却亲热的,可是这点翠丫头呢?竟也借着身孕成了什么姨娘,一下子自己那院子里头竟有了三位貌美如花的姨娘,还两个都怀着身孕。
周氏玉茹这日子过得可谓是愁云惨淡,一筹莫展。想要整治她们吧,婆母日日都话里话外地敲打叮嘱,今日更是听说了明薇的事儿,不晓得怎么回事儿,竟派了两个素日里在婆婆跟前得脸的妈妈回来,说是帮着自己照料两位怀了身子的姨娘,这,这分明不就是防着自己么,难不成自己当真年纪轻轻就已经糊涂到要有样儿学样儿,拿着相公的子嗣们开刀不成?纵然是心里头不乐意,也要静待那俩贱人都生了娃儿,到时候去母留子还是母子都没留住,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儿。周氏玉茹的双眼睛里布满了阴霾,那抹狠戾之色慢慢就浮了上来。
江氏明薇静默了半晌,已回了魂儿,她越瞧自己这大嫂越觉出来不对劲儿。正欲开口再询问,就见大嫂像是猛然间活过来一般,她急着就转过头,盯着自己这小姑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这番出了事儿,那一位可有来探望?这身为正室的女子,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都能袖手旁观么?你们爷也不晓得帮着你知会她一句?”
这一番话说得江氏明薇十分之不受用。她最忌讳别人提什么妾室正室的事儿,这个分位上的差别已在她心里成了一根刺儿。她为着这个还曾专门打到那女子的门儿上去挑衅了一番,结果,非但没贪着便宜,反差点儿让她钻了个空子把云秀给了表哥当什么通房丫头,真真儿是气煞人也。
“嫂子这话说的,口口声声一心跟妹妹好,可你瞧瞧,到了真章儿还是惦记着你的亲妹子嫂子你就放心吧,人家呀,过得好着呢,那正室的架子摆得可是挺大的。人前人后叫姑母是婆母叫得那个亲热劲儿的,生怕别人不晓得她是哪个一般,还话里话外说我是妾室,哼妾室又怎么样儿?我的孩儿眼见着都落地儿了,她呢?肚子还是个瘪的呢,说起来,要是个不能生的,便是占着正室的位子又能怎样?”
这样一番压在江氏心里的话论理儿说跟自己的娘家嫂嫂念叨念叨也是无妨的,可是,偏就这么凑巧,江府里头连南宫姨娘都有了喜,偏进门快一年的玉茹还没有一丁点儿的信儿,如今夫妻间正别扭着,更是连那么一点子秘事都没了,可要怎么有儿女,是以,周氏玉茹听了小姑子这一番话,那心里头真是如同让重锤敲击了一般,她一下子就握住了手帕,用力地撕扯,瞧着小姑的那眼神儿,也变得极具深意起来。
旁边儿的云秀儿见大*奶这神情不对,忙端了杯茶给大*奶,“奶奶您先喝口茶,咱们姑娘她也是怀着身子,又受了大罪这才说话儿略重了些个,要说呢,长公主倒是也来瞧过一两回,还赏了好些个东西,什么血燕呀,红参呀,当归枸杞的都没少往咱们姑娘这儿送,三爷自然也是着急姑娘的,这不么,一日一夜都没合眼,这才出去歇了一歇。”
周氏玉茹听罢了这话,也不过就是木然地点了点头,“既妹妹这儿都安好,我也就先回去了。婆母不在府中,这南宫姨娘的身孕才不过两个月,嫂子还得赶紧着回去也料理些个细务,妹妹你有想吃的想玩的只管让云秀回来告诉了。咱们江府别的没有,这些个东西是尽够的,别人赏过来的,料定妹妹你也不稀罕,不如就留着日后做人情吧。”
“南宫姨娘?”江氏明薇一听这是个生人儿,前几日府里派来请安的正是云秀的娘,还说都好呢,没听见多了一个南宫姨娘呀。“嫂子,这个姨娘是哪里来的。”
这一句话又戳了周氏玉茹的痛处,她的眼圈儿一下子就红起来,不过仍是强颜欢笑着轻描淡写地说道,“原本是嫂子我的陪嫁,这不是婆母怕**劳府中事务又要看顾你大哥哥,分身乏术之际,难免要疲累有疏忽的地儿,老人家不放心,这才做主赏了两个姨娘的位分,这点翠丫头跟一个叫做捧翠的丫头,想来妹妹你也是见过的,婆母也都给了你大哥哥当通房,这不是么,这点翠是个有福气的,竟这么短的日子就传了喜讯出来,婆母做的主,也成了姨娘了,她从前的家里就是姓南宫的。”
这周氏玉茹的话原本是说的自己房中的事儿,可这江氏明薇好巧不巧就想起来前些日子那个该杀的周氏玉妍竟还要想着把那云秀提拔成了通房,瞧着嫂子面容憔悴,眼圈已红得有眼睛的人就能瞧出来了,心里头的火儿不由得又高了一寸,她瞥了一眼立在一旁的云秀,冷冷地哼了一声儿。
“嫂子你就是个心慈面软的那些个妾室通房们该敲打的就要敲打虽说妹妹我也不曾做了三爷的正室,可嫂子,不是我自夸呀,就嫂子那位娘家的妹子,在表哥的眼里也就是个摆设。表哥他一言一行俱是听妹妹的话呢。便是姑父跟姑母也是极宠爱妹妹的。嫂子你呀,还是要想法子拢住了大哥哥的心才是这男人呀,若是心在咱们身上,那是有谁都不怕的,要说嫂子您的令妹,那也是稀世的美人儿了,不过,又能如何呢?”
这话出自江明薇的口中,别的人不知道实情,只以为她说的是真的,可那云秀又如何听不出来这一番话十有八九都是对着自己个儿说的,心里头的疙瘩就又大了几分,她只是一味更低下了头,心里也盘算着,前儿个长公主跟前的小丫头鸣翠儿寻自己说闲话,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可是有意拉拢呢,自己呢,一则是因了大*奶握住自己的家人,二则,毕竟主子是四姑娘,这等背主的事儿,在跟长公主不熟惯的时候儿,可是断然不能做的。这才就拖延下来。
如今四姑娘这话里话外的,想着已是对自己有了忌惮了,云秀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她眼瞧着四姑娘亲亲热热地拉住了大*奶,疾言厉色地咒骂大爷的那几个姨娘,云秀心里头有一个小声音儿在悄悄儿地跟她说,“算了,还是应了长公主吧,跟着这么个草包,什么时候才能是出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