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妈妈听出来姑娘的这话音儿里都带了哭腔了。“姑娘啊。旁的不说,您是打算好了,要跟着侯爷天涯海角逍遥自在去了,您心里自然就替这整座国公府想得少之又少了。可是褚候他不一样儿。这儿是他的家,在国公府中,不提旁的,有他的父母,兄弟姐妹,还有他的一双女儿呢姑娘您是心心念念着要跟褚候远走高飞了,您可曾想着要带上两位小小姐?您可曾跟褚候提过这两位小小姐日后的安置?您可莫要忘记了,桐姐儿的娘亲那是褚候前头的正室嫡妻,褚候为着她的亡故,曾经是有过终身不再娶的念头儿的。在褚候的心中,桐姐儿便是如心尖子一般。姑娘,这么些日子了,您可曾想到过桐姐儿一分一毫?”
提到两位小小姐,玉妍登时便有一种醍醐灌顶之感。怪不得二哥他能给自己带回来新宅子的图纸,能给自己那块雪山寒玉的印信,却一直对何时才能离开国公府之事只字不提。原来,在他心里,这座国公府中有太多太多的牵绊,有太多太多的眷恋呢。
“妈妈,多谢妈妈今日的这番直言不讳。从前竟然都是我疏忽了。或许我的心肠太冷了些,也或许……”玉妍本想说,也或许是我来自异世,习惯了从我自己的角度去看问题,习惯了我行我素,习惯了冷漠自私吧。不过,玉妍也只是叹了一口气。“妈妈容我再想想。两位小小姐的事儿您让我再想想。”
连妈妈点了点头,默默地退出了玉妍的寝阁。玉妍闭上眼睛,眼泪不自觉就流了下来。
195公爹面前保九湘
连妈妈的一席话说得玉妍虽然心里头多少有些个不自在。不过终究还是躺在床上反思了这些日子以来的这些事儿。“唉”玉妍叹了一口气,心里也知晓,此次她自作主张终究还是挑战了褚候作为一个男人的权威。是以,褚候恼怒之极。在他看来,他可以宠着玉妍也可以变着法子哄着玉妍高兴,但是,他不能容忍玉妍自作主张做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情。
国公夫人到了午后还未醒来,闻讯归来的褚国公爷瞧了瞧国公夫人便着人来请敬敏柔长公主到书房。玉妍只带了听琴一个丫头到了国公爷的书房,门外头立着褚三爷跟褚候,文氏九姑娘并不在此地。
玉妍漠然地自褚候的身边儿经过,她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儿。听琴跟二爷和三爷见礼,玉妍也只当没有听见,昂着头就径直到了国公爷的书房门口,让小厮们入内禀报了,国公爷亲自开了门,“有请敬敏柔长公主。”
“公爹如此客气,实在是折煞了儿媳。儿媳何德何能当得起公爹您一个请字。”玉妍嘴上客气着,脚步却不曾有半点儿迟疑就进了国公爷的书房。
褚候终于忍耐不住,他咳嗽了一声儿,“爹爹容禀。”他跪倒在地,国公爷铁青着脸面,玉妍仍旧没有回头。“爹爹,此事实在不关敬敏柔长公主的事儿。都是三弟他,他酒后乱性,还望爹爹您明察。”
国公爷的脸面愈加铁青了几分。他瞪了褚候一眼,又对着玉妍说了一句,“长公主请。”玉妍点点头,迈步入内。
二人见了礼,落座,有丫头上前给玉妍斟了茶,玉妍瞧着那茶汤,心里也知晓国公爷这客气的后头定然是藏着大风暴呢,不过,既来之则安之,玉妍并不畏惧于此。“长公主人小心大,实在是有当年先敏霁皇太后之遗风啊。”
玉妍冷不丁听见褚国公爷说了这么一句话,心里很是惊讶,国公爷捋着胡须,“实不相瞒,叶氏太后她老人家时常与我说起长公主,夸赞长公主聪明伶俐,最是识得大体,胸中有万千丘壑。”玉妍心里头对公爹的这话并不当真,不过,她只是微微笑着并不接话茬儿。果然,国公爷咳嗽了一声儿,“长公主,女子无才便是德。依我身为一个长辈之见呢,女子太过聪慧刚强了,是福也非福。”
这话说出口来,就让玉妍无法再微笑着装贤淑了。“公爹这话,妍儿真真儿有些糊涂了。怎么?公爹这是在责怪本宫么?公爹也未免太过看中本宫的能耐了。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本宫纵然有天纵之才,也需有人愿意按着本宫的计谋行事才可,文氏九姑娘放着金尊玉贵的侯爷夫人不做,却甘愿委身于本宫的驸马?公爹您也是明眼人,这事儿,便是放在任何一位大宁的闺秀身上,怕是人家都是要断然拒绝的。本宫又怎么能强了人的心呢?”
“哼哼长公主果然是一张利嘴,怪不得叶氏太后娘娘一见了公主就欢喜非常,当年的先敏霁太后亦是如此,不过,先敏霁太后她天生得文采斐然,她善辩,却从来都是为了旁人而辩,为着救人帮人而辩,她本人,再没有她那么淡泊名利的女子了。”
玉妍在公爹的眼中瞧见了一抹深沉的缅怀爱慕之色。不过,此时她可无心细究这些陈年的粉色情事。“公爹怎么说便怎么是了。本宫身为国公府的儿媳又怎么敢与公爹强辩?既然公爹您已给儿媳定了罪,不如就让本宫也听听公爹您是预备如何发落本宫吧?”
这话说出来带着一股子决然的味道,却是将褚国公爷唬了一跳,他眯起眼睛,头一次细细打量了玉妍好半晌,末了,褚国公爷哈哈大笑,“不愧是叶氏太后看重的人,自然就有过人之处好既然长公主您说到了这儿,我身为长辈自然也不能太过小家子气了。文氏送出国公府,落发出家也好,上吊服毒也罢,之离了咱们国公府便罢了。”
见玉妍抬眼瞧着自己,国公爷并不以为意,“长公主您就莫要操心这些事物了。只需静养便罢了。老三他昨夜是糊涂了,还望长公主您莫要同他计较了。”
这话说出来,屋子里一阵沉默。玉妍端着那茶,盯着那茶汤愣了半日的神儿,就在国公爷以为她不出声就是默认了的时候儿,玉妍也哈哈大笑起来。“公爹这是不允许媳妇儿当贤妇呀?怎么?三爷同文氏有了那等事故,本宫都想着要成全她们了?公爹您却执意痛下杀手,天下哪里有不透风的墙?传扬出去,难免要招人诟病,也要寒了文家的心。”
就在国公爷要反驳之时,玉妍摇了摇手指,她不给国公爷说话的机会,接着说道,“这些也不过就是明面儿上的事儿罢了。公爹也不必忧心这些事儿,因为本宫根本就不会让文氏白受了这一场冤屈但凡女子,既然已被男子戏,又凭什么就让她心甘情愿或死或者落发为尼?若是要如此处置女子,那么男子呢?阉割?还是剃度?还是送官法办?”
见国公爷的一张脸都涨得通红起来,玉妍站起身,瞧着国公爷,“公爹您一向是个宽厚之人,也深得本宫的敬佩。本宫晓得公爹您从来都瞧不上文氏九姑娘,可是,她只是一个弱女子,背负着家族,背负着父母恩情,她有今日,有太多的凑巧,为何公爹您就不能如本宫一般欣然接受了她,给她一条活路?她不是坏女子,更不是恶人。难道仅仅为着个旁人都不知晓内情的所谓名声二字就要将她的一生这么活生生地毁去么?本宫今日就将话放在此处,文氏同三爷这桩事儿,本宫无论如何都是要成全的,公爹若是不允,咱们就到皇兄跟前辩个清楚明白。”
“你你”国公爷气得从椅子上一下子就站立起来,他瞪着眼睛盯着玉妍,“你,你好大的胆国公府还轮不到你来当家”玉妍也毫不示弱,“公爹,本宫没想着做咱们国公府的主,一直以来,不都是婆母她老人家在主持府中的中馈么?媳妇儿只是想给我的相公寻一房有情有义的平妻罢了,怎么?这样的小事儿,公爹跟婆母也是要管的么?”
“什么有情有义?一派胡言你当我不晓得你们二人干的这好事儿?江氏她虽然有些着三不着两,不过,今日之事,她说的话,我还是能听明白的。长公主,咱们既已是一家人,何不彼此留着些颜面,你,你,你从前的那些事儿,我也就当做是过眼云烟罢了。”
玉妍让国公爷这话气得仰倒,她上午刚刚昏迷了,如今又与自己的公爹长辈唇枪舌剑了一番,她觉着有些疲惫,不过,她知晓今日她不能放弃,否则,文氏那短暂的青春年华就要葬送在她的手上。她扶着桌子努力让自己支撑住。
“文氏进门做驸马平妻一事本宫已拟好了折子递进了宫中,恕本宫妄言,公爹您还是好生劝劝婆母,只求文氏入门,您二老能接了她这一杯媳妇茶罢了。”这话说得是四平八稳,没有一点儿示弱的意思。褚国公爷听在耳朵里就如同一阵阵滚雷在头顶炸响。他猛地一拍桌子,“你休想”
玉妍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外头褚候跟褚三爷就破门而入,“爹爹”“父亲”二人入门就跪倒在地,“还请父亲恕罪。”
褚国公爷瞧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又瞧了瞧气定神闲的玉妍,他悲哀地摇了摇头,“逆子孽障你们,你们太太地胆大包天了来人呀请家法本国公爷今日要用祖宗的家法好好儿教训这些不肖的子孙”
小厮们得令,哪里敢真的去请家法,左右瞧瞧,拿不定主意,玉妍凉凉地说了一句话,气得国公爷差一点儿晕过去,她说,“既然公爹您要教子,本宫就先行告退了二伯跟驸马爷领了家法就是了。不过,本宫有一句话放在前头,十日之后迎文氏入门,若是驸马今日被打得重了呢,那一日文氏就跟公鸡拜堂,若是驸马爷不幸今日被打出了个好歹来,也是文氏的命了。公爹您仔细些身子骨儿,本宫就少陪了。”
褚候跟褚三爷跪在一边儿,听着玉妍的这些话,心里头当真是五味杂陈。“长公主,还请您少些两句吧父亲他乃是国公府的当家人,父亲教训儿子媳妇,您这些话,就是大逆不道”褚候低着头说出了这么一番话,瞧着像是在怪责玉妍,实际也是想护着她些个,生怕她吃了眼前亏。
玉妍听在耳朵中却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儿,她心里不由得又想起昨晚和今日一早在国公夫人正房中褚候说的那些话来,“本宫的事儿还不劳动二伯您操心。你们男人能将女子的一颗真心弃若敝履,本宫却是做不到如此的洒脱。不论怎么样,文氏九姑娘的命本宫是保定了。她与三爷的这段姻缘,本宫也定要成全。”
196文氏以身挡家法
国公爷瞪着一对铜铃样儿大的眼睛盯着他的这位长公主儿媳妇雄赳赳气昂昂地自面前经过,身板儿直挺着就出了他的书房。“来人啊请家法”
这一声暴喝,吓得小厮们一溜烟儿就钻进了书房后头的抱厦,不一刻家法请了来。国公爷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夺过了那根三尺长九寸厚的湘竹阔板就往褚候跟褚三爷身上胡乱招呼起来。
玉妍出了书房并未立刻就走,她若有所思地转回身儿盯着书房瞧了瞧,这才让听琴附耳过来。待自家姑娘吩咐完毕,听琴的面上显出了犹豫之色,“还不快去,再晚些怕是这一波儿就要过去了。你们驸马爷可不是日日都有这等挨打的机会呢。”
听琴见姑娘已拿准了主意,实在无奈,只得依言往湘竹阁方向飞奔着跑去了。玉妍又侧着耳朵听了听书房里头的动静儿,虽说心里难免要记挂着那个人,不过,此时又哪里是她跟他儿女情长的时候儿,便是不顾己身硬闯进去,怕是白白挨了板子,人家还未必会领情呢。
狠下心来,玉妍毅然决然转回头朝着花溪苑的方向行了去。刚到了门口,就见江氏贵姨娘的丫头云秀鬼鬼祟祟地在花溪苑门口徘徊张望。玉妍一见这丫头,立时就明白了这是江氏派她来打探消息的。
放轻了脚步到了跟前,玉妍故意咳嗽了一声儿,此时云秀正踮着脚儿往花溪苑里头张望,冷不防有人咳嗽,吓得这丫头身子抖了一下儿,脚底下一踉跄,差一点儿摔倒在地。云秀气得小脸儿都涨红了,转回头正要开骂,见面前赫然站着敬敏柔长公主,吓得这丫头扑通就跪倒在地。
“给长公主请安。”云秀的声音里头有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慌张。玉妍此时却无有心力多做追究。她没有叫这丫头起身儿,只是甩出了一句话,“回去告诉你们姨娘,二爷跟驸马爷此时都在国公爷的书房里头领家法呢,起因呢,自然有驸马的不对之处,不过,你们姨娘也是功不可没的。”
云秀丫头听见这话,心里暗暗叫了一声儿糟糕,本能就想起身儿赶紧着往青藤斋跑,身子都起了一半儿了,才想起来长公主还未曾叫自己起身,又忙规矩跪好。玉妍哪里有心思跟个丫头唧唧歪歪,她抬脚就入了花溪苑的大门,吩咐了门口的人将大门紧闭了。
却说听琴飞奔着就到了文氏九姑娘住着的湘竹阁中,将长公主的一番话一字不漏地说与了文九姑娘听,那文氏听罢了这番话,连一丝半毫的犹豫都无有,闪身儿就出了湘竹阁,听琴就觉着一阵儿风过处,只留下文九姑娘的一句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