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第三世,决不允许再出现差错,决不允许再因你而失败,绿音,为师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师尊的声音冷冷的:“若是你再生事,哪怕是我,也断然容不得你了。”
绿音苦笑,她的师尊,不是早就已经容不下她了吗?否则在她出事之前,天界有怎么会只知有青惜而不知有她?又怎么会一而再地让她受刑罚,可是她来不及将这些说出口,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师尊所说的话里了——
师尊说,星君下世而来,又说青惜入了魔道——原来,他根本不是为了她而来,他只是……再一次认错人了而已。她以为他是为她而来,原来却还是为了青惜。
星君再一次将她认作青惜了吗?为什么又是这样?为什么她所有的悲喜,总是逃不开青惜?以前是,现在亦然,他一心要为她而死,若是知道她不是他要找的人,他会如何?
她还来不及细想,师尊在她眉间轻点,她刚刚想起的那些过往如云烟一般飘散,她的记忆里,再也没有那个人的影子。
意识清醒的时候,所面对的,是雷劫过后萧瑟的世间,是自己依旧浑噩无知的记忆,她知道眼前正经历过一场天劫,可是她不知道为何会有这么一场天劫。只是知道,天下之大,似乎却再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三界之大,却似乎再也没有她可去的地方。
闭目之时,耳边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话,那声音那么熟悉,可是她忘了,那究竟是谁,只记得他总是“妖女”“妖女”的叫她。
妖女是吗?既然天界已经没有了她的位置,那么她便沦落妖道吧。
妖也好,魔也罢,她总归是要有一个归属的,哪怕万劫不复,也要有人同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章 和尚妖女
深山之中,寒气逼人,此时正是秋冷之时,鲜有人会在这样的秋夜出没深山之中,因此此处人气便缺了几分,气候较之市井也多了几丝寒意。
此处多竹,竹影深处有人家,或者说——有一间小小的竹屋,竹屋有些破败,看样子,似乎是住不得人的,屋前小径上,铺满落叶,枯黄的落叶积了厚厚的一层,仿佛许久没有人打扫清理过一样。
夜色渐沉,竹屋内并无灯火,想来并无人居住。
四周一片静谧,唯有偶尔风吹过,吹动竹枝,吹起地上枯叶——有风吹过竹枝间的呼呼声、吹动竹叶枯叶的沙沙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想来,这么冷的天气,有谁会冒着寒风,来到深山之中——就算来了,又能做些什么?
然而这明明应该没有人烟的地方,却传来了一些不同的声响,不同于风吹动枝叶的声响。
“沙——沙——”有什么声音由远及近,似乎是有人踩过了层层叠叠的枯叶,向着竹屋的方向走来,那人似乎有很长的裙摆,踩碎了地上的枯叶,又拖动地上的枯叶,带起一阵声响,在这寂静的深山之中,别样的诡异。
桔黄的灯光突然出现在这荒郊野岭之间,是的,“突然”——原本不存在,“突然”便出现了。
当然不会是鬼火,更不会是人间的灯火,稍有灵力的人便会知,那桔黄的灯光,是狐火,狐火无根,暖黄色的光在黑暗之中漂移,别样的诡异。
脚步声越来越近,竹影微动,有纤细的手提着灯笼,灯笼里的光甚是诡异,不是一般的烛光,而是一团狐火在灯笼之中不断跳跃,来人脚步轻移,向着竹屋走近,竟是一个身姿极为绰约的女子。
此时已是深秋,女子却是白色的单衣,似乎并不冷——着实有些怪异。她手中提着一盏白色的灯笼,灯笼之内桔黄色的火光跳跃,可以映见女子眉眼之间的媚态。只见女子轻轻推开了那扇有些破败的竹门,刚想进去手中的灯笼此刻却突然熄灭,女子也不懊恼,只是向着屋内轻笑:“相公可是等急了?让奴家先把这灯火点起罢。”语音娇媚,给人别样的酥麻的感觉。
“不用了,”原本以为无人的屋内,此时居然也响起了一道好听的男子的声音:“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许久。”
“奴家这不是来了嘛——”女子娇笑着,听话的没有再去点灯,声音依旧很是酥软:“相公你可是等得不耐烦了?”
男子并没有回答,女子便当他默认了一般,娇笑着向他所在的地方靠去:“相公,让奴家为你宽衣吧。”
屋内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屋外却有一人“哼——”了一声,似乎很不屑地开口:“呸!贼和尚!不要脸!”声音清越,似乎是女子的声音。
“和尚?”屋内的女子有些惊疑,原本一双手已经抚上了男子的胸膛,发觉衣物有些奇怪,忍不住将手抬高了一些,摸上了男子的头颅,惊叫:“相公,你何时变成了光头?”
“你不是我相公!”女子反应过来,随即想跑,却被男子抓住手:“放开我,贼和尚!”用词居然和屋外女子一样。
屋内的灯被点亮,带着昏黄的光,和先前女子手中灯笼不一样的光,这是人世普普通通的火光。
那光照亮了屋内小小的方寸之地,也照见了衣衫不整的女子以及衣衫整洁的男子,或者应该说——衣衫整洁的和尚。
女子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不蔽体的模样,很是悲愤:“贼和尚!”说罢没被抓住的另一只手便要向和尚拍过去。
年轻的和尚只是口宣佛号,口中微动:“定——”女子的身子便不能动弹。
女子脸上的悲愤越发的甚,却苦于不能动便不能把似乎看样子要滑落的衣物挽回来,对那和尚不免有些咬牙切齿:“你这贼和尚,为何扮作我相公的模样来骗我!你把我相公藏哪里了?”
“相公?”和尚再度口宣佛号,闭上眼睛不看眼前娇媚无比的女子:“你该知人妖殊途,你是狐妖,他是凡人,又怎能私自结合?”
“臭和尚你何故多管闲事!”狐妖气极,却苦于身子被定住不能动弹:“我们本是两情相悦,与和尚你有甚关系?”
“闲事么?那未必,收妖本是缘止分内事,何来‘闲事’只说——”自称“缘止”的和尚轻笑:“更何况——何为‘两情相悦’之说?你可知,是何人叫我来此地收妖的?”
“何人?”女子看了眼前的和尚一眼,沉思了一会抬起眼睛,神情悲愤:“不会的、不会的……相公他不会如此待我!他不会的,他说过此生最爱的人便是我……”又见缘止神色悲悯,声音便低了三分。
“你明白了?”缘止放开她,脸上带着悲悯的笑容:“便是你那所谓的‘相公’叫我来收服你的。”
“不会的……不会的……”狐妖眼中带泪:“相公他不会这样做的,他不会的……”
“执迷不悟,”缘止轻笑:“你也有数百年修行,又怎么不知人妖殊途,何必苦苦纠缠。”
“臭和尚!”女子重复着先前的话,此时脸上却多了一丝戾气:“定是你与相公说了什么!否则相公不会不见我!”
缘止睁开眼睛,对于她此时的模样熟视无睹:“我与他说了什么并无所谓,无论如何,我与他无冤无仇并不会害他——反倒是你,明知人妖殊途还是执迷不悟,难道你不知到头来你一定会害死他?”
“你胡说!”女子依旧叫道:“我从来没有害过人,更不会害相公!”
“那么他最近身体虚弱又是为何?若你继续纠缠,迟早有一天会害死他的。”缘止闭上眼睛:“人妖殊途,你执迷不悟,便是害人。”
“不会的不会的!”女子一脸的焦急:“相公现在在哪里,你叫他出来见我。”
“他不会再见你了,”缘止依旧笑得悲悯:“从他知道你是妖的那时候起,他就决定不会再见你了,还是放弃吧,你和他、人与妖……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定是你在骗我!”女子神情有些哀切,眼中泪水盈盈欲下:“相公曾与我说过他绝对不会负我的。”
“你是妖,他是人,何来相负之说——”和尚的笑容顿住:“你明知这样是没有结果的又何必太过于执迷——更何况,若他心里真的有你,又怎么会只与你在这山中相会却从不肯带你去见他的父母——不过是露水姻缘逢场作戏罢了,你明知道如此,又何必执着。”
“一定是你!”女子看向和尚的眼神突然多了一丝狠厉:“一定是你告诉他的!一定是你这个臭和尚故意要拆散我们的!”
缘止把眼睛闭上:“是又如何?”
“我要杀了你!”女子突然发狠,挣开了他的定身咒,便要向他扑过去。
“本来……我还想放你一条生路的,万物皆有灵,即使是妖物——我最多只是将你打回原形便罢,毕竟你修行也不易,孰料你如此不知好歹——”和尚一只眼睛睁开,霎那之间屋里光华流转,他轻轻拈指一笑,手上的佛珠发出耀眼的光芒袭向女子,女子的身子慢慢变小,最后化作了小小的微粒落入和尚手中,把那东西放入一个随身携带的灵壶里,和尚轻轻叹了一口气:“明知道不是对手,又何必放手一搏?也罢也罢,就让我度了你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和尚妖女02
屋内火光一直亮着,那个叫缘止的和尚一宿没睡,直到天微亮,才为那妖物超度完毕。
走出屋外,晨间的山风吹动竹枝轻响,天高气爽,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只是想起昨晚屋外的声音,缘止皱了皱眉头——四处巡视了一番,他此刻出来当然不是为了看这竹子,而是要找那躲在竹子里的人,只是转了一圈,毫无所获,缘止轻轻开口:“你出来罢,我知道你在。”声音里,好不懊恼。
四周并无声音,连风声也停歇,仿佛昨晚不过是他的错觉,那竹林里,其实并没有人。
当然没有人了……缘止轻笑,因为一直以来跟着他的,是一只妖。
他也不恼,径自转身离去,不过嘴角微微扬起:“跟了我一个多月,难道你不累吗?”
还是没有回答,缘止轻笑,脚步轻移,选择离开。
此时身后却有一丝丝声音传来——这林子都被他下了禁制,风都吹不进哪来的声响?所以他只是轻轻一笑,手上动作微动,结了个手印,向身后某处轻轻一指——
一切都安静下来,缘止微微一笑,解开了周围的禁制,也不回头,径自离开。
“臭和尚!”他离开之后,空无一人的竹林中,突然传出一阵好不懊恼的声音。
此时风也开始再度流淌,竹林之中,突然生出雾气,整个竹林也变得氤氲起来,一道绿色的身影慢慢显现出来,青衣女子脸上神色懊恼:“臭和尚,又用定身咒!除了定身咒你还会别的么!”那语气,似乎无数次在缘止手上吃了亏。
那和尚离开了,原本活跃在这里的一些妖怪终于偷偷摸摸的跑了回来,有低等的妖怪见到被定在那里的女子,变作了男身,上前调戏:“小美人,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需不需要相公来好好陪陪你?”
他的手还没摸上女子的脸,便被女子一个眼神怒视:“滚开,你这脏兮兮的妖怪!想活命的话拿开你的脏手,否则我一能动了休怪我不客气!”
男子似乎并没有把她的威胁放心上,反而继续调笑:“你现在动都不能动,你能奈我何?”
“你敢碰我一下试试!”绿音也不急,反而挑衅地看了他一眼:“好,我记着你的样子了,以后最好别让我见到你!”
“你以为我不敢!”男子说着话,手突然变成爪子,眼看着就要往她脸上抓去。
却被另外一只妖怪拦住:“你疯了啊,敢惹她!”
“你是谁?”先前的妖怪恼了,怒视那青衣女子:“不过小小花妖,气焰如此嚣张!”
女子却只是白了他一眼:“花妖又如何,就算是花妖,对付你这低等的兽类,也绰绰有余了。”
后来的妖怪拉住他便跑,远远的有声音传来:“你疯了,去惹这小姑奶奶……妖主放了话——谁敢得罪花妖族的绿音,就是和他过不去,你不要命了都!”
绿音对这些话却是听不清的,她只是怒目着两人远去的方向,站在那里还是一动不动的,直到定身咒失去了效力,身子终于能动了,却是倒向了一边——她本就是闲不住的妖怪,被缘止的定身咒定住,当然有些吃不消——定身咒不是什么厉害的咒,但是对于绿音来说,让她一动不动的,还不如杀了她实在。
身子缓和过来之后,绿音起身看着缘止离开的方向,脸上微恼:“臭和尚,又想甩开我!”
…
小镇上人来人往,虽然镇子不大,但是因为位置比较特殊,南来北往的客商都要经过,所以倒是很热闹。
缘止自一户人家出来,看了看四周,眉头微微皱起又舒开,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一般,转身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