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十三姐也来了,五姐可以问问当日邱家到底做了什么?别总只记得规矩。”
说着连告辞一声都不奉,邱玉兰就和方太太走出去。林七太太已走到邱十三面前,刚叫声十三妹,邱十三已经一跺脚眼一挤:“五姐,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林七太太是知道邱十三不愿嫁林九的,嫌他年纪老大还是只做填房的。但是邱十三的嫁妆早已被邱家挪用一空,又被退亲,想寻好的亲事已经很难,再怎么说林九身上好歹有个举人功名,家里也有几百亩田地,前头妻子又没孩子,也不嫌弃邱十三没有嫁妆,虽年纪大些也算门好亲事。
当着李太太,林七太太不由有几分尴尬,只得赔笑道:“自父亲去世后,家计难免消乏了,
十三妹又遇到些别事,难免有些辛苦。”李太太又怎不明白,只道:“街上灯尚未散,我们且再观观灯回去。”
☆、38 上坟
这是客气话;林七太太瞧一眼邱十三,邱十三还是有些委屈,一心想要回去。林七太太拉一把她才对李太太道:“客随主便,就再观一观灯去。”李太太见邱十三一脸的委屈,心里也有些看不上,只是碍着平日和林七太太相处的好;人家又是亲姐妹不好说什么,重又带上笑容请她们姐妹俩走出茶楼。
这茶楼在街口;一行人走出茶楼时候恰好看见邱玉兰一行在街口上车,见邱玉兰身边的丫鬟婆子服侍的小心翼翼;邱十三的脸不由有些苍白心里更加恨。林七太太握紧妹妹的手,示意她带上几丝笑模样才和李太太继续说话。
邱十三深吸一口气,现在已不是当年;正因为不是当年,所以才更看不得邱玉兰过这样的日子。跟在李太太身后的李姑娘突然啊了一声:“娘,那个眼生少年是谁?方家难道又从哪里寻到一个什么孩子?”
李太太微微皱眉才道:“那个少年并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他姓石,他爹石老爷也曾家资饶富,只可惜早逝,家业凋零了,这才被方老爷带回来。说起来这事,方老爷还真是尽了朋友之义。”李太太说完不由瞧了自己女儿一眼,见女儿正往石容安身上望去,眉头皱的更紧。
其实论起家世,石容安也能配得上,虽说现在家事凋零,可总还有些底子。只是现在碍于被方老爷收留,李太太在心里叹一声,不然这样无依无靠又有些底子的人是最适合做女儿的丈夫了。李姑娘哦了一声,眼并没离开石容安身上此时她们所站的地方灯光昏暗。就算尽情地往石容安身上瞧去,也没人会发现,跟随的丫鬟婆子们的眼就更肆意了,毕竟长相这么出众又如此温文的男子还是很少见。
李太太那眉头皱的更紧,当着人面不好说自己女儿,只是伸手捏女儿肩一下,李姑娘这才醒悟过来,一张面顿时红了。抬头悄悄望向四周,见两位表舅母的眼只盯在灯上,并没发现自己所为,心这才放下,笑着对邱十三道:“九表舅母,那边有盏走马灯更好看。”
邱十三总算想起现在是在做客,也含笑应了。抬头往邱玉兰那边望去,他们的马车已经离开,想到方才看见的石容安,邱十三还以为这是方家给邱玉兰备的小女婿,肚内早打翻了一盆醋,这样清俊温雅的男子,该是自己的良配才对,等听到李太太说这不过是个家业凋零的孤儿,邱十三才觉得心里好受些,毕竟谁也不愿意嫁这么个人,把心略放到灯上。
一群人漫步观灯,等走了一段林七太太才对邱十三轻声道:“这件事情又没办到,还不晓得娘那边怎么担心。”邱十三虽把心略放到灯上,但心里可还惦着邱玉兰,听到林七太太这话脱口就道:“我们出面,不过为
的是还给她留一点脸面。她若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时娘和大哥出面,她和方家可都没脸了。”
说着邱十三捏紧手里的帕子,一个卑贱的庶女,就该受嫡母摆布敬爱自己这个嫡姐才是,而不是在那悠闲自在的过日子。林七太太的眉没察举地皱了下,原本觉得这是个讨好嫡母的好机会,可现在瞧来这事后面还有自己不知道的内情。只怕自己这次,是真真切切地惹麻烦上身了。
次日林太太果然派柳嫂送了份礼过来致歉,柳嫂说话从来滴水不漏,这次也不例外,方太太含笑听着她在那里代主人陪不是,又接过礼单,比往常来往送的礼丰盛不少。吩咐林妈妈拿上等的赏封来赏柳嫂,又让春柳再去寻几样东西,和方家这些东西一起当做回礼送过去。
赏封柳嫂接了,但这回礼坚决不要:“方太太,这份礼送回去,您是要小的从此就丢了饭碗?小的求求您,您就高抬下手。”说着柳嫂站起身作势就要下跪,方太太也不伸手去扶,只是笑着道:“我们家的情形你也晓得的,本就起于贫贱,难免被人瞧不起,我就为的这,才备这么一份礼,不然到时又让大家笑话。”
柳嫂膝盖跪到地上又听到方太太这样说话,晓得方太太要拿着自己出下气,哪敢动半下,抬头瞧着方太太:“方太太您这话说的,别人家小的不晓得,我们太太可从来不会这样想的,她可经常夸方太太您为人贤惠事事周到。”
左说右说,方太太借着柳嫂把对林家的这口气给出的差不多了才故意哎呀一声:“怎的忘了柳嫂你还跪着,春柳你也真是,怎不提醒我一句,快去把你柳嫂扶起来。”春柳应是上前搀扶,柳嫂的心这才放下,起身后不敢像方才一样坐在下面,而是陪着林妈妈在旁边侍立,又陪方太太说了几句闲话,方太太总算让春柳把那份礼收进去一半,添了两样做回礼。
柳嫂的心这才完全放下,瞧着春柳的背影道:“这丫头小的还没见过呢,原本太太您身边的雨青姑娘瞧着不错,怎么没见她。”林妈妈接话道:“雨青这姑娘,遇到喜事了,老爷开恩把她放出去,太太正在给她寻婆婆家呢,这样就不好再往主人家身边服侍,等寻到婆家,就把她风风光光嫁出去。”
柳嫂顺着说几句方太太做事果然妥帖周到,对下人宽厚仁慈,夸的方太太面上有了笑容柳嫂这才告辞。等柳嫂离开林妈妈才道:“就凭昨儿林家做的那些,不许她们进门才是。”方太太用手揉一下额头:“也不能这么说,毕竟还要来往,林太太昨儿又口口声声把错推到李家头上,总也要互相给面子。”
林妈妈见方太太面露疲累之色,忙拿过美人拳给她捶着:“表姑娘这些日子渐
渐也学着管家里的杂事,只可惜表姑娘就算学好了,也要嫁出去,做不得太太您的一个大帮手。”方太太的手掠过额头:“再说罢,你表姑娘的婚事,还不晓得落到何方呢。你也叫她们把东西都收拾好,这次老爷老太太都要去上坟。”
方老太太已经定下一过完年就要去给邱玉兰的生母上坟,就定到了正月二十三,之后回来方老爷又要收拾出门。想到丈夫方太太不由微微一叹,虽说这次回来在自己屋里多歇了两晚,可也不晓得送子娘娘会不会怜悯自己,给自己一个孩子?
林妈妈见方太太又在那怔住,晓得方太太又在那想子嗣的事,不由叹了声才道:“老爷这回带回来的石少爷,瞧着长的俊不说也很稳妥,况且方家对他又有恩,到时哥儿也能有个靠。”方太太的手扶在桌上,喃喃地道:“可是打虎还要亲兄弟,总是异姓人,等再长大些,说走也就走了。”
不管是谁,只要再生一个儿子,这方家也不会生怕那根独苗出任何事。林妈妈并没再说话,这子嗣的事,方太太这些年求神拜佛已经做足,可是还是没有。久了,谁都疲了。
虎哥儿也请了先生开蒙,方老爷和石容安说好,让他跟着先生再读一年书,第二年就带着他行走经商。石容安自然应下,方老爷在家几日又理了些家务,正月二十三已到,一大早就奉了母亲,带了邱玉兰前去给方氏上坟。
虽说邱家祖坟在邻县,却离这边城更近一些,出了城往北行五十里越过县界,又行三十来里就看见邱家祖坟。方氏这样的侍妾是不能葬入邱家祖坟的,而是和一些邱家夭折的孩子还有一些侍妾们一起葬在离邱家祖坟不远的一处小山丘上。
马车经过邱家祖坟时候邱玉兰掀起帘子往外看了眼,守坟人的屋子已经很破败不知道多久没修整过,门口除了有个老黄狗卧在那里晒太阳外再没有别的,马车声音也没惊动屋里的人。不是邱玉兰记忆里的样子,邱玉兰把帘子放下,方老太太已经拍拍孙女的手:“别怕,什么事都有你舅舅做主。”
邱玉兰嗯了一声,马车已经停下,方老爷跳下马上前掀起帘子亲自搀扶方老太太下车。邱玉兰在小玫的服侍下走下车,这片坟地和方才邱家祖坟就有区别,坟头矮小多是土坟,很多坟前连碑都没有,只有一堆矮小的土代表这里有个坟。
在这么多矮小的坟中间,有一座石头所做的墓格外惹人注意,墓前也竖着高大的石碑,气象和方才经过的邱家祖坟里很多墓差不多。方老爷望着那座墓,眼已经湿润了,对邱玉兰道:“这是你娘的坟,你记得吧?”
邱玉兰还没回答,方老太太已经推开如秀的搀扶走上前,用手指去抚摸墓碑,上面
并没刻邱门方氏这样的字,而是很简单的先母方氏之墓,立碑人是邱玉兰的名字。方老太太眼中的泪一滴滴掉到坟前:“二丫,娘对不住你。娘,对不住你。”
☆、39 旧仆
方老太太的声音越来越慢;越来越低,泪也流的更急,丫鬟婆子们站在身后,没有一个敢在此时打扰她。邱玉兰的眼在看见自己娘的墓的时候已经酸涩无比,等再听到方老太太这话,心中更是溢满悲伤;泪早已滚落,不知道这些泪;是为自己的娘这一生所哭还是为自己?
方老爷总是男子,等方老太太哭了些时候才走上前低低地道:“娘;姐姐已经去世很久,您伤心我是晓得的,现在还有玉兰;我们一定要对玉兰好。”说着方老爷把邱玉兰的手拉过来,又拉起方老太太的手,方老太太哭的气噎声短,抬着一双泪眼看着面前的外孙女,这张和女儿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心中那种悔恨和着害怕厌恶又涌了上来,想一把把面前的外孙女推开。
方老爷看着自己娘的神色,忍不住喊了一声,方老太太闭下眼,儿子那日说的话还在耳边,虎毒尚不食子,娘,儿子子嗣不旺就是报应。娘,儿子求你,为了孩子们的将来,好好地对玉兰。方老太太的手又开始颤抖,睁开眼看着邱玉兰对方老爷轻叹一声:“我知道,我会对玉兰好,她是你姐姐,留下的唯一血脉。”
说着方老太太看着这座墓,墓里面躺着的,是自己的女儿,自己乖巧听话从不忤逆的女儿。方老太太捂住心口,似乎这样才能掩饰住心疼,转头看着邱玉兰,方老太太的眼神里多了些慈爱,毕竟,迁怒于邱玉兰,着实是没有道理。
方老太太一手挽住邱玉兰,面对着坟墓:“二丫,娘糊涂过,娘心里也疼过,你怨娘吗?”方老太太哭的哀痛,但坟里的人早不会回答她的话,只有风吹过坟,吹的坟头上的几根草摇摆不已。方老太太痴痴地望着,知道二十多年前的一别就是永别,再看不到,再听不见女儿的音容笑貌,泪又从眼里滑落:“二丫,娘知道,你不肯原谅娘,娘也明白,你这一辈子就送在我的手里。娘还……”
方老太太的声音更哽咽了,紧紧握住邱玉兰的手冰冷潮湿,方老爷抬起袖子擦一下眼中的泪打算上前劝说的时候,方老太太已经继续道:“玉兰,当着你娘面前,我给你陪个不是,前些年,是我糊涂,我糊涂。”
邱玉兰的声音也哽咽了,抬头看着方老太太,接着双膝一曲就跪下:“外祖母,孙女……”方老太太伸手摸上邱玉兰的脸:“别说了,玉兰,我知道,你是个乖孩子,是我扭了心,误了意,蒙了眼,才对你不好,让你受委屈了。玉兰,你别怪我。”
邱玉兰抽噎着道:“不会的,外祖母,我不会怪你。再说,”邱玉兰抬头看着方老爷,努力露出笑脸:“舅舅和舅母对我很好,孙女在家里也过的很好,不委屈真的不委屈。”这话让方老太太
更加心酸,搂着邱玉兰大哭起来。
这场哭和方老太太初见邱玉兰时候的那种有些敷衍的哭不一样,而是真正挖心挖肝的痛哭。跟随的下人们也个个眼泪湿,方老爷眼里的泪也掉的更加快,过了好一会儿才拖着步子上前对方老太太道:“娘,您的心我知道了,二姐在泉下也会知道,现在都别哭了,把祭品都摆上吧,不然再折腾会儿,太阳都落山了,今晚难道就睡在野地里?”
方老爷这话总算把方老太太的泪止住,扶起邱玉兰道:“来,跟你娘说说话吧,你也许久没见她了。”邱玉兰含泪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