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手搭上小玫的肩,接着雨青的声音响起:“傻丫头,在想什么这么出神,又唉声叹气的?”小玫忙抬起头:“雨青姐姐来了,太太那边有什么吩咐?”雨青的手并没离开小玫的肩:“前面已经摆席了,太太让我来请姑娘们往前面坐席呢。”
小玫哦了声就要往亭里去,雨青止住她:“方才叹什么气,出什么神?”小玫顺势拉住雨青的手:“哪有什么事,姐姐,我们快些去和姑娘们说,不然耽误了可不好。”雨青一脸不信,但还是和小玫走进亭中对邱玉兰说了。
宋姑娘听的要进去听戏,哎了一声:“那些戏也没什么新的,天天听腻味的慌,倒不如在这亭中赏花喝酒,若再来几盘大螃蟹那就更美。”汪姑娘已经拉着她起身:“你这馋鬼,这螃蟹刚上不久,你就想着了,等明儿我让人从庄上捡几篓螃蟹来,先往你家送去,再给众姐妹们尝尝。”
陈姑娘已经笑出来:“汪姐姐果然是一副嫂子模样,这才刚定亲呢就对宋妹妹这样疼爱。”汪姑娘的脸一下红了,佯装打陈姑娘一下:“在邱妹妹面前你就信口胡说。”陈姑娘身子灵活地躲过,手一摊道:“哎,难道我说的不对吗?难道汪姐姐你不是去做宋妹妹的表嫂?”
汪姑娘啐她一口转头不理,只是拉着宋姑娘的手:“我们不理她,免得被带坏了。”众人听的这样说,都笑起来,邱玉兰以主人之姿走在侧面,也自然要跟着笑。
到的厅上不但已经摆好席面,连戏都开了,方老太太坐了首席,银姐儿已被抱出来,被奶娘抱着站在方老太太身后,不时有人上前称赞银姐儿长的好又乖巧,方老太太全都照收。
看见花一样的少女们走进来,方老太太笑的更加开怀,少女们依次到方老太太面前行礼,轮到李姑娘的时候,邱玉兰敏锐地感觉到李姑娘有些不大情愿对方老太太行礼。再想到方才亭上李姑娘说的话,邱玉兰略一思索已经明白,李家既和邱家有瓜葛亲,那在李家看来,方家不过是邱家一个妾的亲戚,哪能平等论交?
邱玉兰唇边不由泛起一丝嘲讽笑容,当初把女儿卖为妾,再用她的卖身银发家,发家后又巴不得这个女儿早就不在了,只因世人眼里,妾的亲戚不过是下人。算起来方家发家已有十多年了,若当初外祖母肯,是不是能去邱家把娘赎出来?毕竟那时娘已经无宠很久,或者该说娘
从没有过宠。
耳边又是一阵笑声,邱玉兰从思绪里醒过来,在方太太的招呼下笑吟吟地端着酒杯敬酒。酒过三巡,少女们有不喜欢拘束的就走出去转转,邱玉兰也托言要更衣也走出花厅。顺着路走了会儿,邱玉兰觉得身上的汗慢慢干了,刚要转回去就听到假山后面传来说话声:“表姐,你为何不让我把话说完?他方家,不过是邱家妾的娘家,就这样大模大样的?还有脸请我们来,真是不知羞。还有那个人,稍知道规矩的就晓得方家才不是她的舅舅家。”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不是故意更这么晚的,我九点就打开文档的了,但写五分钟就去刷个微博看个八卦,于是就晚了。。。
☆、22 亲事
这声音,一听就是李姑娘的,邱玉兰的眉皱起,手心开始发凉,小玫上前扶住她刚要开口说话,邱玉兰已经摇手,示意小玫不要出声。小玫点头退下,主仆二人把身子往花木藤蔓处躲一下继续听着里面两人的对话。
这次说话的是陈姑娘,她的声音没有方才在众人面前的活泼,带上了几丝沉稳:“你啊,怎么还是这个脾气,过年都十四的人,十二姨就是太宠你了。方家现在早比不得原先,都是有生意来往的,既做了生意难道不要应酬?”
这话并没得到李姑娘的回应,邱玉兰都能想到李姑娘此时定是扯着手上的帕子嘟嘴在生气呢。也只有这样得到爹娘娇宠的姑娘才会坚持她认为的道理,才会这样说话。而不是像自己一样,顾虑重重。邱玉兰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小玫紧紧抓住她的胳膊,邱玉兰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继续听着里面那对表姐妹的说话。
陈姑娘见李姑娘依旧如此,心里有些发急,调门不自觉高了:“你啊,难道不晓得情理?是,按了规矩,妾的亲戚自然是下人,邱家的儿女只该认朱家那边为舅舅,不该认方家这边的。可是今日不同往时,方家已然大富,和周围的人都有来往,邱家呢,也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不然邱家的十三姑娘怎么被退了亲?只得嫁给林家九表舅做填房?”
十三姐被退亲还只能嫁给林家的九爷?记得那位嫁到林家的姐姐就只嫁给了林家旁支,只怕这位林九爷也不是什么嫡支正派,而且年纪想来也不小了。邱玉兰的眉皱起,一向骄傲的十三姐,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会是什么样子?伤心是肯定的,或者还有恼怒和不甘。
陈姑娘的这几句话似乎起了一些些效果,李姑娘总算开口:“话是这么说,可是就算邱家败落了,难道就可以不认嫡母,跑来生母娘家,做什么表姑娘了?换了我,只怕是宁愿跟嫡母吃糠咽菜,也不会来这种人家过锦衣玉食的日子。”
陈姑娘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啊,又开始说孩子话了,你想想,若是邱家不肯放,方家就算想接也接不回来。要知道,那边可是有正经嫡母和嫡长兄呢,还有许多的姐妹们,怎能算无依无靠的孤女。既能出了邱家来了方家,又认了舅舅,那背后定有我们不晓得的事。既然人家也认了,我们做外人的只能当不知道,混过去就完了。哪还非要揭出来给对方难看时候,自己面上也不好瞧?”
没想到这位陈姑娘并不像外表的那样娇憨,而是胸中自有一番丘壑,果然对人不能等闲视之。邱玉兰觉得腿蹲的有些麻,想移动□子又怕踩到枯枝传出
声音,伸手往腿上捏着。小玫见状伸手给邱玉兰揉捏着双腿,邱玉兰觉得这样好些,依旧聚精会神听里面讲话。
李姑娘似乎已经被劝住了,嘟囔着道:“好吧,算表姐你说的有理,可是今儿一见面你还不是说面善。”陈姑娘扯一下李姑娘的耳朵:“你啊,怎么又左性了,一句面善不过是和人亲近的话,哪有真的细细瞧了?”
说着陈姑娘叹了一声:“也怪我,偏要接你的话,后面想起来倒懊悔不已,幸好没人再提,谁晓得你又当面提出。你啊,真以为提出来别人都会赞你把实话说出?只怕是背后笑话你不晓得人情世故地多一些。”李姑娘郁闷地嗯了一声,接着叹道:“可我说的明明是实话,方才林家妹妹还问我了。”
陈姑娘把她的手握住:“实话当然是实话,可是呢也要瞧什么时候说,这样的私事,本就是各家在私下里说一说,哪有当面问给人难瞧的?十二姨还在给你议亲呢,这议亲呢,虽说家世相貌品格都要紧,可更要紧的,是这面上的功夫。这话要被个什么有心人传出去,知道的呢说你为人娇憨口无遮拦算不上什么大毛病,不知道的那什么难听话都说出来了。”
李姑娘一张脸已经通红,双手紧紧扯住陈姑娘的袖子:“知道了,姐姐,以后我定管住我这张嘴,别人家的事高高挂起,即便知道了也不说些什么。”陈姑娘拍拍她的脸:“你啊,也不是不能管,不过总要看是什么样的人家。”李姑娘嗯了一声就道:“要总长不大该多好,记得去年我还和姐姐你……”
陈姑娘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唇前示意李姑娘不要再说,李姑娘明白点头,里面再没传出声音,邱玉兰心绪复杂地和小玫转身准备走,刚走出一步就听到陈姑娘幽幽叹道:“说起来,这位邱姑娘想找个好夫婿很难。”
终究,在世人眼里,方家不是邱玉兰名正言顺的舅家,而离了本家让邱玉兰在家世这关就过不了关。而这关,是世人挑婚姻的第一关。看着邱玉兰转黯淡的眼神,小玫有些担心地望着她,邱玉兰压下心里的各种念头,带着小玫走出一截路才叹道:“我晓得,离开邱家来舅舅这边会很难,可我从不知道,我所遇到的困难会这么多。”
听出邱玉兰话里的叹息,小玫紧紧扯着邱玉兰的袖子:“姑娘,她们说的也只是一些些,就姑娘这样的人品相貌,再加上老爷给您准备的那些丰厚嫁妆,定会寻到一个好夫婿的。”明知道这样的话只是安慰,邱玉兰还是笑了:“愿如你所言。”
虽然这样说,邱玉兰觉得自己的双腿支撑不住,索性
靠在旁边的美人靠里。此次离戏台不远,能听到戏子歌唱的声音,歌声清亮似乎能直透云霄,邱玉兰听了会儿突然道:“台上唱的是别人的悲欢离合,可是谁晓得这世间离合悲欢比这戏台上的要更多?”
这样的话小玫不知道怎么接,耳边已经响起笑声:“没想到邱妹妹竟是知音人,晓得这世上离合悲欢比那戏台上的要多。”邱玉兰起身望去,见陈李两位相携已走到自己面前,陈姑娘面上笑容依然,李姑娘的眼圈有浅浅的红,但看见邱玉兰总算是笑着打招呼。
邱玉兰忙道:“不过是听了几句唱词随口胡说罢了,令姐妹这是往哪里来?”陈姑娘坐下时候顺手把李姑娘也拉下,指着远处菊花圃:“方才表妹说贵府的菊花开的不错,若有丫鬟服侍着去瞧定不顺意,这才拉着我陪她去了。”
菊花圃和假山恰是两个方向,邱玉兰点头:“不觉荷花已残,就到了菊花桂花时候,我方才本想去瞧瞧残荷,哪晓得走到这,觉得离的远些,听这唱戏反倒有些别的味道,索性坐在这听起来。”陈姑娘听到邱玉兰不是从假山处来,心里大安,虽说那地方偏僻,可是难保有人顺着就走过去,含笑和邱玉兰又说了几句话,三人也就一起回到花厅。
此时台上戏已完了几出,已不见了方老太太,各位姑娘们倒又重新回到席上了。婆婆不在,方太太的笑也轻松一些,瞧见邱玉兰进来就招手让她过去:“方才我还说呢,你初次出来,也该和姐妹们玩笑一番才是。见你现在和这两位姑娘一起进来这才放心。”
陈太太已拉过陈姑娘的手:“令外甥女聪明乖巧,没有什么不周到的,倒是我这丫头这张嘴,有些口无遮拦,还怕无意得罪了人。”这口无遮拦的不是陈姑娘吧?瞧着陈姑娘面上笑容,邱玉兰心中暗忖,自然不会说出,只露出腼腆笑容,又在席上应酬一些时候。
等到戏完席散,已是掌灯时分,方太太督促着丫鬟婆子们收拾东西,邱玉兰也在一边帮忙,见邱玉兰这么热心,方太太十分满意。横竖不用自己收拾只用督促就可,索性让人收拾出一张空桌,放上茶水点心和邱玉兰闲谈。
谈了几句方太太才道:“八月十八林家要嫁女儿,到时我带你去,你瞧瞧可要再做新衣打新首饰?”邱玉兰知道自己以后出门的机会多,微微一笑道:“那么多的衣衫我还没有穿遍呢,至于首饰就更多了。”
方太太瞧着面前少女笑一笑:“晓得你会持家,可这门面总要装点好。”说着方太太低声在邱玉兰耳边道:“林太太今儿见了你,和
我问了你的生辰,想是有意。林家还有好几个儿子没结亲呢。”
在假山背后才听到自己要寻门好亲有些难,现在又听到林家已经有意,邱玉兰的唇不由张大些,方太太会错了意,笑着道:“姑娘家总是面嫩,去了林家你也别害羞,就大大方方的。”说着拍她一下:“这里也收拾的差不多,你回去歇着吧,这都累了一天了。”
邱玉兰被这话惊的忘了推辞就带着小玫走出去,等走出数步邱玉兰才对小玫道:“你听到方才舅母说的话了?可是林家为什么会对我有意?”
☆、23 愿望
小玫自然回答不出来,但猛地想到另一件事:“方才李姑娘不是说,她家和林家有亲吗?”邱玉兰笑了:“虽都姓林,和李家有亲的林家在隔县呢,本城的林家并没听说和那边林家是一家的。”小玫也点下头:“说的是,今儿在席上,奴婢瞧李太太和林太太也没有特别亲热,想必不是亲戚只是有来往的。”
沿路种了许多柳槐,邱玉兰顺手扯下一根柳枝,柳枝已在秋风的吹袭下变的有些微微焦黄,邱玉兰拿着这支柳枝玩:“你在席上还注意这些?”小玫点头:“周先生说的,说奴婢既是姑娘的身边人,随姑娘出门和在席上时候,就该记得谁和谁更要好些,还要记得这些人情往来,若姑娘忘了时候还要提醒姑娘,说这才是姑娘身边人该做的。”
小玫说话时候还举起一支手瓣起手指头在数,邱玉兰不由笑了:“周先生历来善于因材施教,你也好好学着,等有一日放了出去,也能当家理事。”小玫面上的欢快收起,周先生说过,做下人的,最要紧的就是忠心二字,为主人赴汤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