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笑道:“微微若是要出去,便是我跟着也没空留个条给您的。”
刘管家一听,便即哈哈笑起来:“是啊是啊,小姐那副风风火火的模样,拽都拽不住,怎么有空留个条呢。嗨,我去忙了,也不操这个空心了。”
张良点点头,目送刘管家远去。想了想,便朝着林微微住的那个大院走去。
在林微微屋外的台阶上坐了不知多久,张良眼见日头西斜,天上蒙蒙起了大团大团的乌云,担心将会有一场滂沱大雨而至,便起身想要寻一把伞去门外等她。或者如果她还没踪迹,便要去夏涟漪那将她抓回来了。
下雨的时候,林微微最喜欢撑的是那把绘着芙蓉花开的油纸伞。不过林微微撑伞的时候总是很莽撞,走在雨里头经常喜欢旋着伞柄转呀转,一柄伞撑不了多久就会突地被豁开一道口子。
每到这时,林微微都会拎着那柄烂伞跟在张良屁股后面转啊转,一边用不大诚恳的语气拜托道:“张良哥哥,我那伞又被刮烂了,你帮我再寻把一模一样的来吧。”
“又坏了?给我看看这回坏成什么样了?”林微微吐吐舌头撑开的伞,总会一次次刷新张良的感官。
“嘿嘿,我在塘边看鲤鱼,不知道为什么突地一滑,也没个扶手的东西,我就拿伞一磕,挂在了枝头上。看看,我没掉到塘里去,是不是很聪明?”
“这是被夏涟漪家那胖头小子撕坏的!这回可不怨我!!”
……
反正,总是有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
想起这些过往,张良浅笑着,推门走入林微微的房间,拿了那柄已落了些灰尘的油纸伞正要离开,却蓦地听到一点声响,从林微微的床下传来。
顿住脚步,侧耳聆听,那从床下传来的声响却毫不顾忌的更大了些。
张良一凛,掀开垂下的床幔便朝那处抽剑刺去,刺下两分距离,张良猛地看清床下被绑成粽子状的人,忙别过剑去。
“王灿?”张良将那人拖出来,除了堵在他嘴里的破布,一边松绑一边问,“你怎么回事?怎么被绑在这里?”
王灿大口大口吐气,好半晌终于回过神来,掐住张良的肩膀惊慌道:“我是被小姐打晕了绑起来塞到床下的。小姐,小姐她八成是又跑了!”
林府门外。
苏洛河叉腰在那站了好半天,吹眉毛瞪眼睛的,却一动不动,且一言也不发。
朱八刀哼哼道:“少爷,什么时候能进去混口水喝啊,渴死了。”
苏洛河气势汹汹吼了他一句:“吵得要死,你除了吃喝,还会些什么?”
朱八刀认真想了想,回答道:“还有睡觉。”
砰。
朱八刀的脑袋上被捶上了重重的一记。
冷眼旁观了许久的孟柯也耐不住了,冷飕飕道:“你是生了根了还是怎么的?”
苏洛河囧着一张脸:“我在想,应该怎么打招呼比较好。”
三人在林府外站了许久,尤其那苏洛河瞪眼睛的模样实在杀气腾腾,林府看门的小仆直掉冷汗,掉着掉着晕了一个,另一个腿脚发软的忙叫来人将那晕了的拖下去,又嘱咐着人赶快叫刘管家过来看看。
这些人八成是要来寻仇的吧!
看门的只剩他一个人了,他只好强装镇定,继续擦那大把大把的冷汗。
擦着擦着,突然瞄见林老爷的贴身侍卫张良来了,那看门的终于放下心来,面上浮出丝喜色,兴奋地想要拉个绸子扭个秧歌来欢呼欢呼张侍卫的到来。
只是,诶?张侍卫平常冷头冷脸的,今日这脸色更差,黑沉沉如煤球一般。
那看门的还没晃过神来,便见张良一闪,冲出门去,往右一拐。
哎哟喂,不是来处理这几个寻仇的么?张爷!!你不能走啊!!
看门的忙想去扯张良,却见往右一拐的张良陡然顿住脚步,缓缓抬头朝那杵在门口已有半柱香功夫的三人望去。
那三人见着张良,齐刷刷地目光一滞。
那带头少年眼见张良面色不佳,唰地一下,脸色也跟着阴沉下来。
本是站在他身后的少年走上前来,一身月白长衫儒雅翩翩,朝张良鞠了鞠道:“我们来找林微微。”
张良眉头一蹙,旋身朝苏洛河走去,无视孟柯怒视苏洛河,不悦道:“她不在。”
眼见孟柯如此客气,张良的态度却还是这么差劲,苏洛河一把将孟柯推开,几步冲上前去,“你什么态度?死了爹妈了还是怎么样?林微微她肯定在,你少骗……”
两人彼此走进,三步内的距离,张良突然发作,重拳袭来却被苏洛河一掌握入手中。
“我说了,她不在。”张良冷冷道。
不知林微微这次是去了哪里,又将会用多久时间才能将她找回来。张良满腔愤懑正无处发泄,见到苏洛河便油然想起那日弦和庄内,林微微与他分别之时望向他的那个眼神。
明明什么也没有,明明什么异样的感情也不带,但每当想起林微微用那种单纯无暇的眼神与别人道别,张良依然无法控制住自己胸膛中燃起的怒火。
或许,他的愤怒全然来自于林微微对于自己也是同样单纯无暇的眼神。什么也没有,什么异样的感情也不带的眼神。对自己,和对苏洛河,都是一般无二的眼神。
不对。不对。
张良努力安抚自己。
林微微望向自己的时候还是有那么几分不一样的。
不一样。不一样。
她对自己肆无忌惮。
她会有狡黠地笑容,呲着一排小白牙奸笑。
……坏坏的模样……别人不曾见过的……毫不掩饰的肆无忌惮……
苏洛河甩开张良的拳头,不屑道:“你说不在就不在?我不信你!”
张良斜眼朝他,“好,那便打一架吧。”
苏洛河嘴巴一歪,抽刀出鞘,白刃惨亮刺目,“怕你不成?打就打!”
在这剑拔弩张两人的侧后方。
朱八刀抓抓后脑勺,“呃……在这打架?不好吧。”
孟柯淡淡道:“确实不好,你去拦。”
朱八刀哼哼两声,别过脸去,“不要。我没那么傻。”
现在去拦,八成会变做炮灰的渣渣。
作者有话要说:老大今天出来了,而且出来了不止两百字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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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微微被我关起来了……嘿嘿……没照面呐……
62离开
两剑相交;发出声惊人的锵响,张良旋手横剑刺去;苏洛河偏头躲过;手中长剑逆势劈来;铿一声将张良那剑架起挡开。
朱八刀晃了晃扛在肩头的九环刀,抑不住赞了句:“诶?那家伙的功夫倒是不差。”
孟柯睨了他一眼:“中午不想吃肉了?”
朱八刀忙惊惶捂嘴,怯怯道:“没有,没有,这家伙逊透了。”
几个回合战下来,竟然没分出个胜负,苏洛河于是多看了张良两眼。
只见他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苏洛河便知道他已是强弩之末;不过是硬撑着罢了。
虽说苏洛河对于张良的出言不逊而心怀不满,但拔剑前苏洛河就想到了,这张良毕竟是林微微府上的人,而且从林微微的口中听得出来,她与这张良的关系似乎挺不错的。是以,苏洛河虽然迎战了主动挑衅的张良,却没有拿出十足的全力与其拼杀,几次见张良扛不下他的劈砍,苏洛河都会主动收手。
这一切张良不可谓不知。两相交战,只需两个回合便能有效得知双方实力。
虽然张良自幼习武,所学的功夫做为一个侍卫绰绰有余,但碰上个武林高手一手一姿毫无保留教出来的混世魔王,好几个回合战下来,张良的颓势毕现了。
苏洛河觉得这张良像极了一头两眼绿光直闪的狼,不知为何对自己杀气腾腾,明明知道那一身功夫不是自己的对手,也知道自己处处对他留下情面,他却还是一次次不依不挠地冲上前来。
再过得几个回合,苏洛河已明显感觉到张良手中剑锋的颤抖,遂收起刀剑向后大退三步道:“你这人有病吧。我与你无冤无仇,本只是看你黑头黑面甚为不爽才应了你的挑衅,你功夫不行,倒是越打越起劲了?……我没空陪你玩。……看门的,把林微微叫出来!”
张良以剑柱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苏洛河一吼之下发现没人回应,抬头望去,那看门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呆了呆,一脸的囧态。
这时,一颗凉嗖嗖的雨滴砸在了他的脑门上。
苏洛河抬头望去,之前那明明阳光大好的天气不知什么时候没了踪迹。
此时头顶苍穹压了层层厚重的乌云,将这天地间的光都吞了下去。
几滴雨砸到张良柱剑的手背上,张良眼中的杀气瞬间敛了下去。
他抬起头,正迎上了那铺天盖地的滂沱大雨,刚毅的面孔在雨幕的层层遮挡中变得朦胧不清。
苏洛河擦了把脸,看看附近除了林宅没什么躲雨的地方,那林府的张良却像一只饿狗般扑上来就是要打,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显然是不会陡转性情邀他进去逼雨的。
低头看看自己,一身已被大雨淋得狼狈不堪。苏洛河想了想,转头对孟柯说:“走吧。”
“就走?”孟柯语气淡淡道。
苏洛河斜了那仍在呼呼喘气的孟柯一眼,问孟柯:“要不然呢?”
朱八刀举起那把九环刀想要挡挡雨,却没见起到什么作用,一身衣服依然湿得通透。听到苏洛河说要走,顿时心花怒放,连声说了三个好字,抬腿走了几步,见孟柯和苏洛河都没有跟上来,于是回了个头,朝他们定定看着的那个地方望去。
林府内,一人撑着把素色油纸伞走了出来。
那精瘦的老头儿略略朝后退了一步,迎出来另一个笔挺颀长的身影。
林谓走出来,朝张良看去一眼,转而望向苏洛河三人。
苏洛河有些囧,上次与他照面时,自己很不客气地险些劈伤了他,虽然这全是因为被林微微撒下的谎言蒙骗,但终归是有些尴尬。
张良将剑收入鞘中,道:“他们要找微微,态度不客气,我便教训了他们一顿。”
苏洛河立即瞪眼怒斥他道:“你胡说,到底是谁先不客气了?”
张良并不搭理他,沉头便向林老爹走去。
苏洛河急哄哄解释道:“我们刚刚一点也没有不客气的意思,我们……我们……我们只是想来看看林微微。”最后一句话,他说的声音极小,林谓却还是听清楚了。
从曦宜城回来的一路上,林微微偶尔提到了这个在临别时还提议劫车,想要将她拐带走的少年。
他是无月庄的少庄主,横行天下,嚣张无比,林谓早有耳闻。那日马车内,听闻这苏洛河如此提议,林谓只差没亲握把刀来将他砍了去。
当日对他的印象虽不好,可从林微微的语气里,林谓不难察觉出这苏洛河对林微微倒还是不错的,所以也没在心里头对他有太大的成见。
而今见他站在滂沱大雨中,喏喏说着自己过来京都的目的,不过是为了看林微微一眼,林谓对于这个在林府门前生事斗殴之人的不悦,便又少了几分。
林谓转头对刘管家说:“微微还没回来么?”
仍以为林微微是去了徐府夏涟漪家的刘管家忙摇摇头,道:“还没呢。”
张良几步走来,立在林谓跟前,神色有些古怪,张张嘴,似乎颇有些顾及地瞟了身后一眼,又闭上了嘴。
“怎么?”林谓问他。
张良沉头道:“王灿被微微给绑起来了。”
后话不必再多说,刘管家立即明白过来,脸色刹白如纸。
被老爷吩咐了贴身跟住林微微的王灿竟被林微微绑起来了,这不就说明了林微微已经再一次的离家出走了吗。
林谓眉头一蹙,努力稳住情绪,朝苏洛河三人点点头,道:“微微出去了,现在并不在宅中,这雨下得这般大,想来一时半会的她应该也不会回来。等她回来了,我会告诉她你来找过她。”说完,转头匆匆走入府内了。
苏洛河讶异地鼓鼓眼,甩开一脸的雨珠儿,歪头叉腰问孟柯道:“也不请我们进去坐坐?明知道我们仨连伞都没撑,就这么走了?他看不到我们是在淋雨吗?太过分了!”
孟柯沉吟片刻,语气清浅道:“恐怕,又跑了。”
“孟老弟,你在那叽叽咕咕说些什么啊。”瓢泼大雨哗啦啦的下,饶是朱八刀与孟柯离得很近,也听不太清楚他在嘀咕些什么。
孟柯望向苏洛河,用极其肯定的语气告诉苏洛河,“没有注意到张良的反常和他们之间的神色吗?……林微微,恐怕是又跑了。”
林府内。
林谓背手站在廊上,望着外头那瓢泼大雨出神。
张良一身衣物淋得透湿,却不急着更换,只默默站在林谓身后,用湿哒哒的袖子擦了擦满脸的雨水。
林谓叹道:“又走了吗?”
张良紧了紧握在手中的剑鞘,“王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