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你瘦成这样……”永乐一看她就落泪了,拖着她的手一顿猛掐:“你到底怎么瘦的啊?!”似乎比她的减肥乐跟增高乐双剑合璧还有效?!她这个大夫好生耻辱……
凝香也泪水涟涟,一半是感动,一半是疼地:“姑娘,我手可疼了,你轻点啊。”
晚上用膳的时候,永乐吃了两口便抬头对厉邵齐道:“这味道好像变了些。”
厉邵齐道:“你就跟什么似的……什么都瞒不过你,旧日府里的厨子告老还乡了,如今换了新的来。”然后又道:“这个厨子若是不合胃口,再换一个就是。”
“不会。”
永乐也爱吃,不过口味可没有栩乔那么刁钻,栩乔爱吃甜,怕苦,不吃辣,不好好吃饭爱吃零嘴,讨厌猪肉,鸡鸭鱼肉都不能见皮,倒是鱼唇红焖起来她还算喜欢。
唔,栩乔那家伙,临走也没跟她说一声儿,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
一想到这,随口扒了几口饭,要过茶漱了口,永乐便伸长手去够酒壶,烫得半滚的合欢花酒,入口清甜不呛喉,淡淡酒香宜人,转眼永乐就把那半壶喝了个底朝天。
厉邵齐倒也不阻止她,永乐酒力轻浅,喝得两眸微饧,两颊上渐渐浮出一层娇艳的红色,不过倒不至于就这么醉倒。
见她这样,厉邵齐便笑道:“什么坏毛病?去宫里一趟就学了整个?”令人将酒都收了下去。
不止永乐,四面的人听到这话,都笑了起来。
站起来的时候脚步一个踉跄,不过很快永乐就扶着桌沿站稳,旁边人要扶,她道:“不必。”
可厉邵齐却把手伸过来,握住她的。
这样的动作却似乎令酒气会上涌一般,脸上更觉得烫。
有人端来解酒汤给永乐,她却不要,摆摆手叫人退下,厉邵齐摸摸她的额头,道:“困了?回房叫人预备你梳洗了好睡。”
说着便要拉她站起来。
永乐不动,嘿嘿笑着伸出一双手。
她小时候撒娇耍赖,也这么对厉邵齐伸出手要他抱。
今晚上喝了酒,放肆一点大约也无妨。
果然见厉邵齐笑了,一只手便将她抱了起来,活像捞什么重物一样。
“你可又变沉了……”
永乐认真地反驳:“不是我沉了,是我长高了。”
吃饭在正厅,离永乐住的西苑极远,玳瑁便过来问厉邵齐是否乘轿过去,永乐先先嚷嚷起来:“不乘轿,走过去。”
厉邵齐轻笑一声:“呵。”
但是也并不反对,当真地就抱着她,一步一步地自回廊上往西苑走。
永乐笑得花枝乱颤:“叫你说我变沉了。”
“坏心眼的小孩。”
“那也是你养出来的。”
这是自然,厉邵齐也笑。
就是他养大了永乐,这多少年间是娇惯也好,纵容也好,责骂也好,每一样都灌注他的心血。
步回西苑,令人掌灯,厉邵齐走到床前,双手一松便将永乐扔到了床上。
永乐爬起来:“厉邵齐!!!”这个臭家伙,总不安好心。
“解酒汤呢?”
他一问,立刻有人送了上来,玳瑁亲自端了过去,永乐要接,厉邵齐却先接了过去。
“张嘴。”
冰凉的碗边就这么凑到她唇上,永乐张开嘴,喝了两口热汤,立刻推开了。
“要不然弄半个醋渍的杨桃,用半碗水煎了端来,”凝香刚要去,永乐又道:“算了,还是送牛乳来,记得多加点糖。”
牛乳很快送来了,依言加了好大的一勺糖,永乐喝了一半。
“这个也醒酒?”
“可能……”
“那你喝这个?”
“喝了好睡觉。”
厉邵齐转头对凝香道:“那你伺候小姐梳洗了再睡。”然后捏永乐的面皮:“那你睡吧。”
说完,就打算起身要走。
谁知道永乐忽然拉了他的袖子。
“嘿嘿……”
厉邵齐转身看她一眼。
永乐拍拍自己的脸颊,抬起头对他道:“厉邵齐,我回来了。”
众人都笑。
厉邵齐也笑着道:“是,你回来了。”
他说完这句便走了。
屋内便只剩下凝香与永乐了,别的嬷嬷们也都退了出去。
“小姐,该洗洗睡了。”
永乐却道:“不急,把镜子拿过来瞧瞧。”
凝香狐疑地将一面菱花铜镜递了过去,永乐接到手中,对着照了半天,脸越变越红。
忽然她松开手将那镜子往枕头底下一藏,以手扇风好让脸不那么烫,她道:“凝香给我拧帕子,我要擦脸。”
凝香百思不得其解,只好依言拧了帕子递过去。
比起别家的千金大小姐们,她家小姐可谓通情达理多了,可是就这样她也时常想不明白,到底永乐心里头在想什么。
有关三师兄
【十六】
在国师府的日子总是过得异常快,因厉邵齐位高权重,家中往来客人不少,国师府内亦都留宴款待;不过永乐深觉这一年也奇怪,不少官府中的内眷前来,都叫人请她出来相见。
以往她是不乐意去这些喧闹场合的,不过今年这些人特别执着,厉邵齐也道,就出去瞧瞧也无妨。
于是便有无数贵妇拉住她的手夸赞,也有不少往昔在一块读书的官家小姐,彼此相见,永乐忽然发现大家的个子都高了,面上的笑容也都成了一样,那时候彼此争执的模样全化作过眼云烟。
永乐便问凝香:“你说她们都来瞧我什么?”
凝香一边替永乐收拾床铺,一边道:“就冲着咱们家公子的身份,又冲着小姐您在宫中与皇太女殿下相伴……将来皇太女殿下登基,不就是帝君?总而言之,我们府上那富贵尊荣是跑不掉的,再者叫您出去相见,说不准就是人家府里有什么少爷小姐之类的,想要跟我们府上结亲。”
说完她又瞧永乐的脸色,见没什么异状,又道:“我看这些人就是想得太多了,若说起结亲这件事,怎么也轮不到那些外人。”
永乐听了,若有所思。
细想了果然是这道理,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雪亮的,不过这主意却打错了,嫁人有什么好玩的?她可是打定了主意要赖在这里的。
厉邵齐不也没娶亲么?她也可以不必嫁,就这么长长久久的……唔?不对,有点什么地方不对。
厉邵齐没娶亲,她也不外嫁。
他们……不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么?
思及此,脸一瞬间变得滚烫,不用照镜就知道是赤红的一片,永乐忙捂着脸滚到床上。
“哎呀小姐我这还没弄好呢——”凝香连声抱怨。
“去去去!!”
凝香只好放下帐子,吹熄了灯,在外面睡下。
这夜里凝香睡得迷迷糊糊,只听见她家小姐在床上翻来覆去似乎睡不着,时不时小声叹息又傻笑。
真叫人不省心。
正月十二的时候,府中预备元宵节的家宴,虽然也没什么好预备的,国师府里就只有两个主子,厉邵齐又说一切从简,不过这当口,却忽然来了贵客。
周肃带着几个弟子步入国师府的一瞬间,永乐在旁边似乎看到她的先生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
不过很快的,周肃就恢复了正常。
因他与厉邵齐相熟,也不必那些虚礼,径直到了偏厅中坐下,厉邵齐吩咐下人去准备厢房,永乐亲自给他端茶,无视苏名一对她挤眉弄眼,笑着问:“先生怎么突然就来了?”
周肃还未答话,就听苏名一道:“我们来改善生活——啊!”
不知道是谁暗地里给了他一下,他立刻闭上了嘴。
周肃这才轻声道:“有点事罢了。”
永乐面上没什么异样,心里却都在嘀咕:先生你就是来改善生活的吧……
厉邵齐估计也是一样的想法,他斜睨了周肃一眼,道:“既然有事就快走吧。”
周肃听了这话,也不生气,他一个大贤人怎么会生气?他只是看看永乐,又看看厉邵齐,最后冲着永乐笑道:“乖徒弟,其实先生知道厉邵齐一个秘密,你想不想知道?”
大家都沉默了。
永乐当然是想知道的,但是就算不用看厉邵齐的脸色也知道现在该闭嘴,否则会被前后算账。
“看大家沉默的样子,就知道大家肯定都想知道,那我不如大声点讲出来……就是很久以前啊——”
众人都紧张起来,这个时候捂耳朵会不会太失礼?
“你可以留下来了。”
厉邵齐说出这话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吃过晚饭喝过茶,永乐正缠着苏禾去厨房,打算叫他多做点枣泥糕放着,忽然听见说周肃叫她,她忙叫凝香:“叫上几个看院子的弟兄,护送我师兄去厨房,做不出枣泥糕来不要放他走!”
满意地看着苏禾一路高叫着“救命”被人拖走,永乐忙往周肃房中赶。
周肃住在东苑的厢房里,正在一个人下棋取乐,永乐进屋去请了安,又问:“厉邵齐不在?”刚才明明听说二人在一处下棋的。
周肃道:“他贵人事忙。”说完二人都笑了,周肃又道:“永乐,你坐到我面前来。”
永乐依言与他对坐,周肃将手伸过去。
这是她在集贤庄的时候做的功课,日日为周肃请脉。
永乐动作轻巧,把过左手又换右手。
“先生脉象,一息四至,不沉不浮,从容和缓……并无什么异状。”
“那就好,看来不会死。”
永乐笑笑,先生医术比她高明多了,却老是这么胡乱说话。
“永乐,你可知为师为何要出远门?”
“不知。”
据永乐所知,周肃并不爱好出门,因为贤人嘛,都是要高深莫测的……不过据师兄们所说,先生出门就想喝喝小酒听听小曲,难免受点诱惑,万一一个把持不住——
所以一概免了最干净。
“我为了你那个不成器的三师兄,每日头重脚轻,心烦气乱,你居然都没看出来……你们几个要气死我么?”周肃突然发飙。
他怎么那么倒霉?教出这么几个弟子来,就没一个能跟他心意相通的,眼看面前这个标致的小徒弟也这样……他真是心酸极了。
“先生,您的脉不是那么说的。”永乐翻了个白眼,她把出来的脉象只能证明先生一路吃得好睡得好……心情也挺好。
周肃立刻转换话题:“唔……算了,说起你那个不成器的三师兄,这是师门不幸,师门不幸!!”
然后就开始跟永乐痛陈其中厉害。
三师兄姓柳名如是,永乐是知道的,虽然自去了集贤庄就没见过他,他虽然排行第三,却是众师兄弟中最先出师的一个,倒是也听集贤庄内的仆役以及其他三个师兄说起。
基本上来说三师兄的特征是极明显的,众人都说,那是个美貌多情才情高绝的……路痴。
他年纪比苏名一与颜思靖小两岁,约莫是出身富贵人家,不过众人其实也不知他真正的底细,此人才高八斗心思敏捷武艺高强学什么会什么。
可他最拿手最上心的却是……做首饰。
诗词歌赋人人都会,唯有这样,又讨女人欢心,又显心思奇巧,大方富贵。
所以众人都对永乐说,无论那路痴有多光鲜外表,内在也不过是个混迹于脂粉堆内的人渣流氓。
当然大家其实在内心都是羡慕的,只是不好说出来令永乐知道罢了。
自然,这是别话。
只听周肃又道:“这小半年来,集贤庄外追上来要他负责的名门世家就没少过,哎……我早说过对付这些良家少女,见好就收,也别告诉人家他从哪来的……现在好了,那些人倒是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倒是约齐了一般,都上集贤庄来问我要人——”
这个世道当真了不得,别人家中是养了才貌双全如花似玉的闺女,求亲的人踏破了门槛;他的集贤庄门前却是一群暴跳如雷的家伙砸门的砸门,扔石头的扔石头,他那该死的徒弟,出门迷路遇到强盗窝里的姑娘也敢调戏勾搭,要不是有苏名一这剑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自己大约早从后院的狗洞出逃了。
“于是您就出来找他?”
“于是我就出来躲人。”周肃纠正道。
咳,果然如此。
“那三师兄……”
“我不知道他在哪。”周肃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那三师兄家乡何处,家中还有何人?”
周肃道:“我怎么会知道这个?”
“先生……”
周肃指着自己的鼻尖:“我只是个先生罢了,有名有姓,前来拜师,我有心他有意,就是师徒缘分了。”
“那为何……”
永乐不明白,周肃仅仅只得四个弟子罢了,据说不少人心中盘算着去拜师,最后也都打消了念头——因为周肃只看了他们一眼,他们便没了底气。
世人都传说,
“那是因为他们太傻,想得太难……”
“……”
“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