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独缺第五格没有放下铜板。
她弯腰,手里的铜板一一落地,一声、两声、三声……
第三声响起的时候,锋利的剑尖忽的刺来,正对自己心口。
这一刺,来势汹涌,当剑尖刺入九宫铜板阵的范围时,齐炎虽然听到了声音,但是这么短的距离,她是无论如何也躲不开了。
手中铜板,继续落下,第四声、第五声。
四角的铜板也在这一刻全部碎裂,九宫铜板阵终于被她破开。
林兰也在这一刻看清了他的样子。
他还是那么的清瘦,坚毅,只是多了冷漠,令人心痛。
“炎哥哥!”林兰惊叫一声,想要收住长剑去势,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她的手极力右偏,加上齐炎的身子也极力□,利剑最终没有刺入她的心脏,而是插入他的左肩,刺得还不浅,大概已经伤到了肋骨。
林兰眼中都是泪水,早就吓得傻了,握剑的手无力的松开,扑到齐炎怀中,哭得更加伤心。“炎哥哥,兰儿以为再也见不到你,见不到你……”
齐炎紧要牙齿,并没有显露出太多疼痛的表情。光洁如雪的肌肤上,已经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右手五指捏住剑身,狠下心来用力一抽,将剑拔出,扔在地上。
林兰哭了片刻,才恍然想起齐炎被她伤了,直起身子,看着她已经湿了的左边的衣服,语无伦次:“炎哥哥,我不是,我不知道是你……”
齐炎忍痛点点头,淡淡道:“我没事。”
“娘,他是谁?”林小齐好奇的看了一会儿,才走过来,看看林兰,又看看齐炎。
林兰深情的看齐炎一眼,对林小齐道:“她是娘最想念的人。”
林小齐转着一双亮金金的眼珠子,看着齐炎笑嘻嘻道:“娘想这个叔叔,那么齐儿也想叔叔。”
齐炎虽然看不见,但是听到林小齐这么懂事的话后,冰冷的心流过一阵暖流,也为林兰感到欣慰。
“齐儿,你这张小嘴可是越来越甜了,是不是又偷吃蜜糖了?”林兰弯着腰,轻轻刮了一下林小齐的鼻尖。
“没有啦。”林小齐朝着母亲撒娇。
走到齐炎脚边,小小个子,才到他的膝盖。他抬头望着齐炎,眼神羡慕:“叔叔,你流血的都不哭,你好勇敢啊。”
齐炎冰封多时的心,忽地一下子就化开了许多。她蹲下来,左手轻轻抚摸着林小齐圆圆的脸蛋:“齐儿以后也要是个勇敢的男人。”那冰冷的声音,此刻却有着淡淡的莫名的温柔。
屋内灯光突然一暗,但只是一瞬间,又立刻亮了起来。
当林兰再次看清时,却发现屋内多了一个男人。浓眉大眼,俊逸不凡,一身灰衣上沾着点点血渍,森然可怖。
凭那几点血,林兰就断定这个陌生人就是那个在天枢宫疯狂杀戮的那人。
四枚铜板捏在指间,林兰向着灰衣男人蒋飞四周扔去,想要再布一次九宫铜板阵,困住此人。
“炎哥哥,这个人会杀了我们,你要小心。”她话音落时,四颗铜板也快要落地了。
齐炎方才之所以会中招,是因为林兰在暗处偷袭。而此刻灯光明亮,蒋飞又怎么会被她困住。
铜板却在落地的瞬间,被蒋飞的内力震了一下,化为粉末。
蒋飞侧着身子,迷惑的看着齐炎,大声道:“唉,齐炎,你到底打算拖到什么时候动手啊,要不要我代劳一下?我可还等着你一起回杀手盟呢。”
此言一出,如同晴天霹雳,让林兰愣了半晌。她缓缓转头看着身后的齐炎,见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漠的眼神却有些许复杂。
血染青竹
他没有否认,那么,是默认了?林兰始终不愿意相信事情的真相会是这样,哽咽道:“炎哥哥,你是来保护兰儿的,你知道兰儿有危险,所以你就来了,是不是?”
那样祈求而又无助柔弱得如同一朵洁白娇美的水仙花的声音,让齐炎的呼吸再也难以平静。
静默片刻,齐炎冷冷吐出两个字:“不是。”
林兰脑海里,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两个字,这两个无情无义的字,冰冷刺骨,痛彻心扉。
她的世界似乎已经全部崩塌,呼吸也困难起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终于在她难以抑制的吸了一口气的时候,如同决堤的洪流一般倾泻而出。
转身看着蒋飞,眼眸凄然,努力摇着头,湿润的下唇微微颤抖。他是个骗子,这不是真的!林兰在心里无助的呐喊。
她随即又转头回来看着齐炎,希望从她的眼里、唇角或者那冰雪一般的脸上寻找到一丝笑意——告诉林兰,我是骗你的,我一直都在保护着你。
但是,齐炎始终冷漠如初,而那双异常深邃的黑亮亮的眸子里,也只有无尽的凄然与冷淡。
林兰再次转身,看着蒋飞。
“林兰,要杀你的不是你眼前这人,而是你身后的齐炎。”她又哭又笑,子自己对自己说出这一句绝望而又嘲笑的话。
终于,她再也支撑不住,双腿软了下去,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
林小齐哭着扑到林兰怀里,嚷道:“你们都是坏人,我不让你们伤害我娘。”他紧紧抱着她,生怕他一松手,林兰就会弃他而去。
林兰眼神呆滞,低头看了一眼林小齐,吃吃道:“齐儿,为什么你要姓林?”
林小齐的名字是她取的,之所以取名小齐,是因为齐炎的姓氏。那算是一种对生命遗憾的虚无缥缈的弥补,让自己能在看到林小齐的时候,还想起齐炎。
蒋飞看着这悲凉的一幕,看得心都寒了。他不住的摇着头,叹息着,吸了吸鼻子,转转眼珠,让湿了的眼睛将过多的眼泪卷走,对着齐炎道:“这个,这个好复杂的问题。我在外面等你。我从一数到一百,你不出来的话,我就一个人回去了。”
齐炎若是不忍心杀林兰,他就完不成任务,是无法回杀手盟复命。
屋内有站的笔直的齐炎、痴了的林兰、哇哇大哭的林小齐。
流竹抵住了林兰的后背,在犹豫中一点点的前进,越来越紧。
齐炎那骨骼分明的玉指,因为用力握得紧紧的,显得格外苍白。
林兰“嗯”的一声闷哼,流竹迅速穿透她的身体,从后背到心脏。那青色的衣衫,立刻被大股流出的鲜血染红。
林小齐看见母亲流血了,几乎吓得晕了过去。他“啊啊”的叫了几声,忙用一双小手拼命按住流血的地方,但是血还是从他指缝间大片流出。
“娘,娘……”林小齐的声音已经喊不大了。
林兰苦苦一笑,喊道:“炎哥哥。”
齐炎蹲下身子,低头对着她那张苍白的脸。
“你能不能抱抱我,我好冷。”林兰的气息已经弱了下来。
齐炎淡淡“嗯”一声,右手搂住她,将她抱在怀中。感受着她渐渐冰冷的身体,她的心也像是被抽空一般,只剩下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林兰,最终还是死在了自己手里。这个他很喜欢的,很想保护的妹妹,最终还是被他无情的杀了。
他并不感到心痛,也许会有点痛,不过那感觉很淡很淡。他只是觉得有无边无际的苍凉包围他,让他背负太多杀戮与寂寞凄楚。
“炎哥哥,你喜不喜欢兰儿?”
“喜欢。”
“和兰儿在一起的时候,你开心吗?”
“开心。”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一辈子在一起,就像我很想念你一样,你也一样想我?”
“想。”
“那你愿意娶兰儿为妻吗?”
“今生不能。”
为什么今生不能?林兰带着幽怨,疲倦的的合上了双眼。
唇角有一抹沉痛的淡淡笑痕,一滴清泪从眼角流出,落入发间。
齐炎不能娶她的原因,她永远也不会知道。
林小齐见林兰闭上双目,吓得乱嚷嚷,拼命摇着母亲的身体,哭喊着:“娘,你看看齐儿,你不要不理我。”
林兰被她摇了几次后,模糊中恢复了一点点意识,才又睁开眼睛,但她的眼神已经暗淡了。颤抖的手挣扎着抬了起来,找到齐炎的手,把自己的手放到她手里。
“通尘道长大师曾经又回来找过你,但是你不在,就让我把这个交给你的。”她已经撑不下去了,眼睛又渐渐的合上:“他说,你五年后,会回来找我的……炎哥哥,你真的来了。”说完,手便滑落下去,轻轻垂在她那白色腰带上,再也不动了。
齐炎手中捏着的,大概是一颗石头吧。不过摸在手里,却湿润润的,很像是那东西自己分泌出来的液体。
通尘道长为什么要把这东西给自己。而他竟然在五年前就算准了自己会回来,实在匪夷所思。
正在他沉思的时候,林小齐突然抢过她手里的流竹,然后用力戳在她肚子上。
齐炎微微发怒,一扬手将他甩开。
“怎么你没事?”林小齐一双大眼睛好奇的看着齐炎,又看看手里的竹子,忽然大叫道:“你是妖怪,你能用竹子杀了我妈妈,但是这竹子却不听我的话。”
齐炎这才注意到这个小家伙。虽然他现在才四岁,但是长大后,一定会找自己报仇的。
留着他,后患无穷。
深邃的眼眸里闪出一丝狠毒,天枢内劲立刻在血管里流转起来。很快就聚集满了,他随意一扬手臂,风之力“呼呼”袭过去,如同千万把刀子。
就在林小齐命悬一线的时候,蒋飞突然出现,将他的力量全都挡了下来。
“齐炎,你也不至于吧,这么赶尽杀绝!”蒋飞突然出现,此刻已经站立在林小齐身前,保护着他。
齐炎静静立在原地,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他一边向蒋飞走来,一边冷漠的道:“不是说好在外面等我的,你食言了。”
近了,绕过蒋飞,随手将林小齐手里的青竹拈了回来,然后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子。
蒋飞气急败坏的跟上去,边走边不服气道:“什么叫我食言,我能不食言吗我?这种非常时期我当然得做点非常的事情,不能让你残害了这些可爱的花花草草。”
林小齐那稚气十足的声音从空荡荡的夜色中传来:“大坏蛋,你们都是大坏蛋。”
蒋飞突然觉得背脊一冷,倒吸了一口凉气,往前踏出一步,与齐炎并肩而行,小心翼翼道:“你说,这小家伙以后会不会来找我们报仇?那时候我都老了,他一根肉骨头都能打死我,怎么办怎么办?”
齐炎停下来,转头,颇为不耐烦的“看着”他,声音冰冷:“帮我看样东西。”
蒋飞难以置信的“哦”了一声。他可是一直以为要被他一顿臭骂了,没想到他说出的竟然是这么正经的一句话。
齐炎将流竹插回腰间,右手掌摊开。那温润如玉般的掌心里,很快就现出一张半旧的兽皮来。
这张兽皮,就是五年前通尘道长送他的那一张。
而另一只手心里,则拿出了刚刚从林兰那里得到的石头。
蒋飞玩世不恭的眼神里,隐秘的闪过一丝狡黠。好奇的拿起这两样东西,举到眼前认真审视一番,左思右想,时而皱着眉头,时而眯着眼睛,时而歪着脑袋,时而又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齐炎之所以会让他帮自己看看,实在是因为他双眼残疾,逼不得已才这样做。
在静悄悄的空气里耐心的等着,他希望蒋飞真的能看出些什么来。
蒋飞在一番冥思苦想之后,抬头看着齐炎,表情凝重,开口道:“你要我帮你看什么?”
此言一出,齐炎气得哭笑不得。
但是他不怒也不笑,始终是那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拿回这两样东西,不失望,依旧语气淡淡的:“算了。”
他不想在蒋飞身上多浪费时间。
蒋飞一时无语,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忙追上去,嚷嚷道:“其实我也看出来啦。”
“快说。”齐炎驻足,面对着他,说出简短有力的两个字。
“很简单啊,这两样东西应该是融合在一起后就会产生新的东西,那新的东西就应该是你想要的咯。”蒋飞眼珠一转,斜眼看着她,自吹自擂道:“我可是全武林最聪明的人,一定不会看错的。”
“要融合的话,只能去圣医门找明心圣姑了。”齐炎似在自言自语。
大夫炼制灵药的要将多种草药融合在一起,所以这样的融合之术,也只有他们会。这虽然不是练药,但是方法结果都是一样的。
虽然他自己也懂得一点点炼药的知识,但想要融合东西,那是远远不够的。
而且这么珍贵的东西,一旦融合失败,那她就可能再也找不到他娘了。所以,一定要加倍小心。
复命
齐炎将杀手令残卷捏在手中,高高抛向夜空,召唤腾。
一只白色灵兽立刻出现,在低空盘旋着,不断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