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融化在笑语言谈之间,半点儿也明月显只令人觉得是勋贵应有的姿态。
盛小王爷三兄弟落坐后倒也不会多说什么,毕竟“王不见王”,除却隔一两年能在春节里的大宴上聚一块儿也没什么太深的交情,所以也只是说些清言淡语。就算年纪相当那也是长辈,当世的大家且最重辈份,更何况是皇室子弟。
盛淮南自小养在京城,说是和皇子们一块长大,其实也是因为他幼年在京都书读得不错,皇帝偶尔见着还有这么个弟弟心下喜欢,就让盛淮南入宫伴读。盛淮南每三天进宫一次,说是伴读,但又因为是皇子们的小叔叔,自然不能当伴读来对待,宫里的师傅们见这位是冰雪聪明、举一反三自然可心可意恨不能倾囊相授。
到最后,皇子们学问如何且不说,盛淮南的学问在京都里却是大大有名。
出了这间小宅院,盛小王爷和永晋、永城两位世子都不由得面面相觑,永城世子咂舌道:“这么位在京都里名声隆盛的,怎么能安稳地歇在这小宅院里,真是罕见。”
“你懂什么,受不得一时委屈就享不来一世富贵,这样能屈能伸才是安身立命之本。”盛小王爷赶紧抓住机会好好教导自家这不懂事的三弟:“你平时仗着身份没少飞扬跋扈,大恶虽然没有,小差错不断,这还是父亲、母亲、我与你二哥压着,要是将来分封各有属地,还不知道你得纵意成什么样。老三,谁都不是生来就知道该怎么做,我们也没想过你将来能做得如何如何出色,有道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是啊,天家血脉一代比一代情份淡薄,若想累世富贵安闲就改改你这脾气。”
被两个兄长一通说,永城世子蔫儿了,他向来是个乖宝宝,最听父母兄长的话,因为是嫡幼子向来得宠,这还是头回听兄长们说起这么沉重的话题。他细寻思一番,声音也轻了几分:“知道了,我以后不再胡闹,不是想着还年少么,趁这时候不放纵以后就是想放纵也没工夫。”
兄弟三人走出巷子,因着王府挺近,也没骑马行轿,三兄弟转个弯,两个做兄长的倒没什么继续往前走,永城世子却停下来,老老实实地侧身站于一旁,乖乖实实地称道:“侄儿见过小婶婶。”
这时盛小王爷和永晋世子才明白过来,这个提着一篮子青菜萝卜和侍女一块走过来的就是何家长女,如今的东洲候夫人,两兄弟也连忙施礼:“侄儿见过小婶婶。”
……
何如初直接傻掉,这么几个大小子蹦出来就管她叫婶儿,她有点儿受不了,还是夏夏在一旁贴着她耳朵小声说:“是端亲王府上,穿灰袍的是小王爷,青衣是永晋世子,皂衣是永城世子。”
“不必多礼,小王爷和两位世子是去见过候爷了吧,怎么不留下用饭。”何如初随口说道,她可不是想请这仨儿留下吃饭。
当然,这兄弟三人也不会误会,只微微点头应声,然后又说几句客套话便转身离去。
等何如初回过神来再回转身去看时他们已经走远,何如初呆愣半天才挎着一篮子菜朝小院儿走,快到门前时何如初有些懊恼地说道:“看来以后我就是想在建安城隐姓埋名住下去都不成,就算换个名儿我还是这张模样,回头我跟你们一块走,找个山明水秀又物富人丰的地方落脚。”
“如初姑娘,您就从没想过要和公子爷一块儿回京都去么,公子爷到底哪里不好,如初姑娘就一点点心思也没有?姑娘难道不觉得只有公子爷才能庇护着你做更多自个儿想做的事么,试问这天下有几人能纵容着姑娘照自己的想法活着。”夏夏有点儿为盛淮不甘心。
听着这打抱不平的话,何如初差点儿没一口老血喷出来:“咦,你这话说得像是我忘恩负义要抛弃他一样,事实上我和他就不存在这么一回事,各取所需而已。再说了,真要留在盛淮南这样的人身边,除非是说情说爱到不能自拔,否则随便一琢磨我也掺和不起他的生活。你明白的是吧,那可是个进一步享尽荣华富贵,退一步就粉身碎骨的地方,你觉得我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能掺和得起吗?”
何如初这叫一个可气又可乐,盛淮南都没开口说个“留”字,夏夏和入秋倒是一个比一个着急上紧,而且就算是盛淮南开口说留,她也不能放任着自己留下来。靠着大树是好躲荫凉,可躲在底下享这荫凉不是说半点儿不需要付出,也不是没有危险的,权贵间的倾辄谁能说得定!
小胖侍女夏夏听完没有再言语,其实她很想告诉何如初,盛淮南也想过开口留下她,只是盛淮南知道何如初所求他给不起。他愿意庇护着她,但这份庇护何如初拒绝得太过明显,盛淮南觉得自己没有太大立场留下她。姑娘家说不奢望情不奢求心,盛淮南信一半,另一半是因为这天下哪里有真正不求心不讲情的姑娘家。
没遇上就算了,一辈子甘心于平淡如水,要是遇上了,像何如初这样的肯定愿意粉身碎骨半点不顾惜。从这个方面来讲,盛淮南知道何如初对他不曾存半点心思,所以盛淮南趁着她的意办下户籍文书和户籍牌,挽留的话倒也说过两句,只是多少有些语蔫不详。
他说:“如果不知道去哪,或是遇着不安省的事就去京都。我自小在京都长大,在京都我说话还是管用的。”
当时何如初听着只道是盛淮南指的是如果她在哪哪哪混不下去,或者有什么危险,可以去京都找他帮忙。或许她揣测着有点叫她一道去京都的意思,但是人不点明,她就不敢瞎揣测,因为她觉得可能是自己太过于自恋想得太多!
闷闷地回屋,何如初心里有些堵得慌,盛淮南远远地冲她点头示意她只当没看到,憋着气儿在画室里坐着,这撅着的嘴就一直没停下。
盛淮南颇为奇怪地扫一眼,便踱着步子进到安放着画案的窗前:“怎么回事?”
横眼一瞪,何如初敢想吼两嗓子又觉得这也不是盛淮南的过失,不能埋怨到他身上,这分明是自个儿惹来的闲气:“没什么大不了的,盛淮南,虽然我这人挺不记人好的,可也明明白白知道你待我很好。我能不能问一句,既然不讲心,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可别讲亏欠之类的话,我不信。”
“如初当真不记得!”盛淮南说这么一句话,让何如初这叫一头雾水。
“什么记得不记得?”
“看来你真是忘了,几位殿下还偶尔念起你,你却半点不记得,说不得他们会颇感失望。”
28.或许再相见便有不同
更新时间2012…3…25 15:50:52 字数:3147
从头到尾听完,何如初总算明白一件事,如果说秦瑶池姑娘是盛淮南的青梅竹马,那原主就是很多人的青梅竹马!
盛淮南虽然长居京都,但是每年都会回楚庄王府消夏,楚庄王属地占着夏朝五大名山的其中两座,一座有五岳第一山之名的太仪山,另一座则是文人士子们向往的文化名山太清山,不少当朝名士都在那儿隐居。所以消夏是一说,每年夏季陪同皇子殿下们一道去太清山拜访当朝名士也是一桩。
而何如初的外祖就住在太清山,那也是位薄有文名的老人家,算不得名士,只是祖籍就是太清山。何如初幼年养在外祖身边,王孙公子们认得不少,当然那都是年幼时的事儿,谁会瞎没事天天逗个三五岁的小姑娘玩儿。
不过当时的何如初聪明伶俐又漂亮可爱,加之嘴甜爱叫人,颇受山上名士们的喜欢,一来二去王孙公子们也就知道了,逗小姑娘玩的恶趣味谁都会时不时冒出点来。何如初不爱哭,谁逗都笑眯眯的,自然招人喜欢。
十岁那年何如初才回建安城,走的时候正是夏天,泪眼涟涟地穿着孝服跟一众王孙公子们道别,那模样谁也忘不了,不少名士们都湿着眼角,唯一可玩又不用顾忌的小丫头走了……
其实就是这样的年纪离开最好,再长大点儿说不得就会有人起别的心思,把一切留在最纯真的时刻才是最美的。
第二天何如初迷迷糊糊起来时还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不过也没容得她糊涂多会儿,夏夏就进来告诉她:“如初姑娘,今儿您有事儿办。”
糊里糊涂地就被夏夏告知有事儿办,何如初在那儿迷糊半天才揉着满头乱糟糟的青丝憋出一句话来:“有什么事办,有什么事儿比做白日梦还大!”
侍立在床榻边的小胖侍女忍不住笑,捂着嘴说道:“如初姑娘,京都里来了宗室的女官,不管您乐意不乐意,眼下您逃不开,既然外边来了人,我便也只能称您作夫人,您可要习惯才好。宗室里来的女官都是年三十以上,她们来一是给您说礼仪,二来是说宫里已经承认您的身份,虽说是诰命没下来,但进了京都自会有诰书。虽然我们都知道您的心思,可宫里不知道,眼下您还得先承受着,可千万别乱了方寸。”
“啊”地一声,何如初才发现自己的头发被压住了,这一扯脖子就被揪得生疼,她泪汪汪地苦着脸:“我就知道过不下安稳日子,得得得,梳洗换衣裳我去看看那传说中的宫廷礼仪是什么个派头。”
“您不必担心,您是主她们是从,自然她们是宫里的女官,您只需持礼相对,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事儿,这只是走个过场。”夏夏说着把何如初扶起来,洗漱梳妆换好衣裳,又说了些话才领着何如初到侧厅会见那几位从宫里来的女官。
女官们施礼称“候夫人”,何如初按照夏夏说的,还个半礼坐下后便让她们起身。其实说礼仪的过程很简单,派个人在何如初跟前把常礼、平礼、大礼等各种礼仪说一遍做一遍。其实还有一道是教衣妆用度的,但是夏夏自小随同盛淮南在楚庄王京邸,在衣妆用度上半点儿差错也不会出,所以这一道就省下来。
等女官们告辞,夏夏给三名女官各封了一个百厚的红包,又安置妥当饮食起居这才回转身来找何如初:“夫人,回京之间这三名女官都会留在您身边,日常起居、饮食也是各有规制,这些得细细说。从前我跟您说您说不必,现在看看还是得学吧!”
“我错了还不行嘛,真麻烦。”何如初揪着身上的衣裳,叹了好半天气后郁郁然地说道:“要真去京都天天得穿成这样,我就算不憋坏,也得累出好歹来。”
“也不是天天穿成这样,只是正式会面时才穿,明天再见就不会这样了,今儿是奉内廷上命来的当然不能作常时打扮。”夏夏说着又扶着她进去换衣裳,等换好衣裳见何如初生龙活虎地在那儿蹦夏夏就笑着摇头说:“夫人倒是看清了自己,要真在京都只怕夫人少有这这样欢快的时候,昨天是我话说得重了,您别见怪。”
蹦完走回廊下,何如初说:“没事儿,我这人不记好也不记恶,万事如同过眼云烟,有道是事来如春风拂面,事去如碧水无波。”
只是夏夏免不了还是要感慨:“其实您和公子爷在一块当真不错,为什么偏偏是一个不言说一个不会意。”
这话何如初只当做自己没听到,继续转回屋画她的绘本去,眼看着故事快要画完,何如初兴奋之余颇有些失落感,虽说不是原创,可她已经算把这故事再重新创作了一遍,毕竟电视剧演的早已忘个大概,哪里还记得那么多。
午饭时盛淮南和她坐对面静静吃着,饭后入秋给盛淮南递了茶,给她递的则是糖水,何如初一瞅喜笑颜开,甜品她也就爱个糖水,入秋现在是越做越有心得,现在做出来的糖水那叫一个美味可口。
见她眉开眼笑,盛淮南只啜饮着茶汤并不作声,过得片刻盛淮南放下茶,说道:“如初,你看以后是让夏夏跟着你还是让入秋跟着你?”
跟着她,放下糖水碗,何如初琢磨一会儿才说:“为什么要让她们跟着我,她们是你的侍女又不是我的。”
“她们俩随我走南闯北多少有些历练,总要有个人在你身边照应,否则我如何能安。”盛淮南也想给她事事安排好,可那也得何如初接受安排。
闻言何如初摇头,主要是怕人跟着她受罪,她倒不觉得四处乱转是受罪,可这时代姑娘家都只盼着安安稳稳在闺阁宅院里,跟着她算个什么事儿:“不用,我知道你觉得我独自离开日子会过得不好,但是不用担心,我也是个怕麻烦的人。已经想好了,夏夏说京都二十多里外有个叫里镇的集镇,那儿木工活儿做得不错,我想去那儿把画本付印。里镇往南不足六里地就是西临山,回头能不能请你帮忙递个书信,请你的师兄弟们代为照应。”
里镇原先就是个普通的木工作坊,后来西临山北山门那边山石滑坡,山门改朝向后离里镇就近起来,比绕到旁的集镇近了不少。西临山在附近一带说话是很管用的,这些都是夏夏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