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为了解乌曜被务昌下的毒,她辅助芦呈配药,见过尝过熬过无数的药,她从女侍倾倒的药渣中发觉了致人昏厥的几种奇怪草药。
郁姝说完,又不禁问道:“巽,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如果早一点知道,也许他们可以早点离开,不至于拖到现在与秦王如此收场。
巽似乎看出她的想法,哼道:“郁姝,你以为他会放过你吗?我若早就告诉你,你瞒得过他?我们根本就走不出去!我醒来后,只好夜里活动,花了许多时间探路,几次险些被发现。”
“你们以为现在就走得了吗?”秦王稷恢复了镇静,森然注视着巽,“就算杀了我,你们也难以脱身。”
巽也冷笑:“杀你的话我何必等到现在?你不会猜不到吧,你能以楚王为人质,我们正好借你出宫。郁姝,收拾好东西,就可叫那些远远侍候的家伙们进来了。”
“巽!”郁姝叫道,担心不妥。
“这是唯一的方法,本欲稳妥些,现下等不得了。”巽扫她一眼,简单道,“宫内虽戒备森严,算不上很麻烦,然而他命人在宫墙周围设了咒,有灵力的人与有武功的人硬闯,必然遭暗算。只能从正殿大道出去,才可安然无恙。不胁迫他,我们能够怎么办?”
郁姝无奈同意,想到巽提及的楚王,忙道:“让楚王和我们一起走!”
已经逼到这一步,若能救出楚王,也算值得。郁姝这么想,是为了先生,也避免楚秦之战再使百姓受苦。
巽沉默了一会,看郁姝坚持的眼神,只得点头。
秦王眼神一狠,冷冷注视着巽。
巽无动于衷,只叫郁姝传秦王令,叫那些侍卫随从全过来。
那些人听到异响又不敢轻易扰了秦王,正在惊疑,再见郁姝打开门,齐上前看到一名剑客挟持着大王,顿时吓得六神无主,那些侍卫愤然而不能近前,一时门里门外箭拔弩张,一触即发。
巽高声道:“你们按我说的做,休要有任何念头,有一丝动静我立刻杀了你们大王给我陪葬!”
他将剑动一动,那随从与女侍们慌乱一片,中庶子抖着手急呼:“不……不要乱来啊,不要伤了大王!”
这等亡命之徒,敢行刺大王就不怕死,可怜的是这些随从侍卫,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们活罪已难逃,若大王有不测,只怕都有灭族之灾,还敢有什么不依?
巽冷哼一声,先吩咐那中庶子留下,其余侍卫武器留下,人和女侍全退到左边房中去,让那中庶子将他们锁了,接着命中庶子出去传话,备上快马、马车和干粮等物,再把楚王也带来。
巽说完,又道:“我只给你们一柱香的时间,你们也不必想借着楚王来要挟,我自顾不暇,他死了也就罢了,我二人有一人有事,都叫你们大王活不了!”
中庶子听到要带走楚王,有些迟疑,看向秦王稷。巽凶光一瞪,秦王稷抑着怒气道:“按他说的做。”
中庶子叩头应了,慌慌张张跑出去。
郁姝不知如何是好,依照巽说的从那堆武器里选出一把短刀佩在身上,转头见那巽也不多说,将剑一翻,以剑柄将秦王后脑重重一击,秦王稷一下栽倒在地。
“巽!”郁姝惊道。
“他死不了,你快收拾东西!多备些食物和水。”巽利索地将昏迷的秦王一捆。
郁姝也顾不上矛盾不安,忙去准备。
等到中庶子依照巽的吩咐做好安排,巽扛起秦王,带着郁姝慢慢走出宫门。郁姝背着包裹,牢牢抓着巽的手臂;而巽以秦王为盾护着身前身后,一手持剑稳稳架在秦王颈上,两人小心前行。
那路两旁隐蔽处可见箭光幽芒,在前面领路的中庶子战战兢兢,嘶声提醒着:“不要乱动……小心伤了大王……”
郁姝只觉过了极漫长的时间,终于到了门口,正好见到那楚王与士几名侍从犹疑地等候在外。
郁姝上前一点,喊道:“大王,我是灵均大人弟子祝姝,此刻不便行礼,请大王恕罪。”
“灵均?”楚王听到灵均之名,眼睛一亮,消除了疑惑,仔细看看郁姝,“是了,寡人记得你,只是你为何在此?”
“大王,郁姝稍后向大王解释,此时……”
巽打断郁姝的话,漠然道:“大王,请你与侍卫好生检查这两辆车马,如无问题即刻上车快走。”
楚王此时见到郁姝才相信真的能走,哪里还顾得上计较巽无礼,便按他说的,先命人细细检查了一番,连忙上车,与十几名骑马的侍从先行驶去。
巽将秦王丢入车中,郁姝也上去了,他让那中庶子来赶车。
回头看见宫门内白起站在远处,怒然而不敢妄动,冷冷一笑,命令道:“走!”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隔了一段距离,向关外驰去。
“渴。”秦王喃喃道。
接着冰凉的水灌入口中,让他一冷,猛然醒来。
郁姝看他突然睁开眼,吓得手一松,秦王跌下去,头痛欲裂。他想抬手,才发觉自己被绑住了。
“你……还喝水么?”郁姝踌躇着,伸了手又缩回去,只道,“只有冷水。”
秦王动了动干裂的嘴,人全身无力,勉强点了点头。郁姝抿抿嘴,有些迟疑,最后仍将他头扶起,喂他喝水。
“哼!”
一声冷哼传来,他才注意到一旁半靠着车壁的巽,马车仍在前进,颠簸不停。
他缓了干渴,问道:“这是哪里?”
郁姝停了一停,还是答道:“这里快到赵国边境了……大王,你可要吃些东西?已经过去三天了,你……”
秦王一皱眉,他记起来自己是被打晕了,怎么会昏迷三天之久?
“哼,你也尝尝迷药的滋味,可惜郁姝心软,怕你饿死。”巽说着话,掀开帘子察看四周动静。
郁姝道:“巽,你再睡一会吧,这条路两面是峭壁,不会有伏兵,再说还有大王的侍卫在,不会有事的。”
巽冷道:“那位大王能顾着他自己就不错了,我们还是自己小心。”
郁姝无语相对。
刚出咸阳,楚王怕函谷关险要不易通过,执意要取道小路去赵国求助。
巽本不愿意,他带着郁姝一人出关并不难,而赵国往北,楚在南,南辕北辙越来越远。奈何郁姝劝说,怕楚王路上有意外,便与楚王同行送他入赵。
秦王静静观察二人,忽开口道:“你竟肯救楚王?你不怕坏了你主人的大事?”
郁姝正用水泡软干粮,听秦王并不是对自己说话,又听此话奇怪,不由望向巽。
巽微微一怔,迅速看了郁姝一眼,却不理会。
郁姝心念转动,她知道巽曾遭刑讯,却一直不能明白说,此时便申辩道:“大王,我说过,巽原来只是猎户,他一心保护我而已,不是什么可疑之人。”
秦王冷笑:“猎户?有这样的猎人,善弓射,精于剑术,思谋慎密,滴水不漏?郁姝,你真被骗了这么久?”
郁姝不解,巽在骗她?骗她什么?这么多年都是有他在身旁照顾。就算骗她,她也不得不感激,在她心里,早已将巽看做自己的弟弟一般。
她轻轻一笑,摇摇头,道:“我不信。”
巽眸光闪了几闪,反而沉静了,反唇相讥道:“你既知道我是谁,为何不实话告诉她?怕她知道的人应该是你吧!”
秦王脸色一沉:“这么说你果然是……”
他不再说下去。
郁姝看看二人,不能明白,迟疑道:“巽,你说什么?你是?”
巽平静注视着郁姝,淡然道:“我那时遇到你并非巧合,是奉了主公命令保护你设的计。怕你多有顾虑而不愿,因而主公要我瞒下身份。”
郁姝惊讶不已,似乎有些明白了,心里乱跳,半晌开口问道:“你的主公……是谁?”
“主公正是上官邑君,现任楚国司马。”
郁姝急忙掩住了嘴,眼眶骤然热起。
真的是他,子兰!
作者有话要说:
☆、八十二挟秦亡赵
楚,章华台。
食时已过,将近隅中,楚王寝殿堂中,幔帐微在风中拂动。楚王与子兰两相对坐,把酒言谈。
“子兰,你执意辞去司马之职,莫非埋怨王兄赏赐太少?”楚王熊横不悦道。
“大王。”身边服侍的苟仑将盛满酒的铜盏放置楚王横身前雕花案上,又俯身下阶来为子兰续上酒,殷勤道:“司马大人。”
子兰微微颔首,接酒举过头顶,答道:“大王,子兰没有什么功绩,厚颜得大王重赏,不敢有一丝他念,正因无功,不敢再任司马重职,尸位素餐,阻了贤才之路。”
楚王横很不满意,哼了一声,拂袖把酒盏一放,才要发作,看那子兰不卑不亢正视着自己,羽冠华锦,面如美玉,一双眼眸霜雪澄明,淡唇轻抿,气也不知到了哪去,半晌方换了语气道:“子兰,寡人多次说了,在私下里不必拘礼,如今楚国只有我兄弟二人,寡人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你有何顾虑?”
子兰放下酒杯,默然不语。
楚王横想了想,便道:“寡人知道外面有些流言,说你是灵巫,却不能救回父王,多有把你中伤的话。你且放心,寡人并不相信,若不是你,寡人如何顺利返楚?就这一件功劳,也足以证明你的忠心!”
子兰忙起身离开食案,伏身拜谢道:“谢大王……谢王兄明鉴!子兰惟求能忠心辅佐王兄,以报王兄厚待!”
楚王横听了喜道:“那么子兰就不必回去了,就留在寡人身边吧!”
“这……王兄,今日朝堂之上王兄已准了臣弟之请,仓促再做更改未免显得儿戏……”
“哼,都是昭阳等人吵得寡人心烦,没有多做思虑。你偏一意坚持,还有灵均,竟然不多劝劝你,加以阻拦,只为了一些琐碎小事争论,唉!”楚王横不由又是一皱眉,想到自己不过是疏懒了一次早朝,又命苟仑主持征选宫人之事,朝堂上众臣就劝谏不休,灵均甚至又提起旧话,说到当务之急是援救父王。
想到这,他忙又道:“寡人岂不愿意救回父王?然而秦太过狡猾,若是过于心急,就会被他们牵制,何况当初向齐国发出讣告,现在怎好就改?”
子兰听了,宽慰道:“王兄之心,子兰怎会不知?王兄所言有理,父王之事还是从长计议最好,惹怒秦王,难免对父王不利。”
“正是如此!”楚王横一笑,“子兰,只有你体谅王兄,我有意让你来做令尹,可惜如今那些旧臣仍在,不好就这么做,日后……”
子兰忙揖礼推道:“王兄,子兰只愿竭诚效力,如今且回邑府做些休整,待王兄用得着臣弟时,臣弟再效犬马之劳!至于令尹之位,实不敢当!”
“你若不敢当,还有谁当得起?”楚王横酒意正盛,那子兰的面容在眼前忽近忽远,楚王横一时兴起,起身推开苟仑,坐到了子兰身边,醉醺醺笑道,“子兰今日就留下吧,前些时日国事繁多,不得空暇,今晚我兄弟二人同榻,彻夜长谈,岂不是美事?”
“这……”子兰抬手扶住楚王摇晃的肩,道,“王兄只怕累了,子兰不好打扰。”
那楚王本欲握子兰的手,落了空,便抓住子兰搀扶自己的手臂,笑道:“怎会打扰,有子兰相陪,尽心护卫,寡人更可安心入睡。”
子兰淡淡笑着,示意苟仑过来扶着楚王横,自己退后几步伏身行礼,解释道:“王兄见谅,子兰今日请辞,只因夫人久病不愈,已多次带信来都城,子兰不能放心,正要启程回邑地去。”
楚王横“哦”了一声,微微叹道:“子兰是个这么重情义的人啊!”
子兰婉言回答了几句,借着苟仑服侍楚王横更衣的机会,连忙告退出来,吩咐小尹去同先生和乌曜说一声。
再找来署中相关之人把职内事做了交接,之前他已做好打算,故而早作了安排,没有费多少时间,真就出发,与一众随从往上官邑驰去。
未到日入时,已经快到上官邑了,后面有快马追来,子兰听到呼喊驻马回望,来了一队人马,其中一辆马车,坐着的是苟仑。
那苟仑到了子兰面前,深深一揖说明来意。说是大王特命他前来代为探望上官夫人,备有赐礼随后就到。
子兰称谢,然后要吩咐随从先去通报,苟仑拦道:“上官邑君不必多礼,预先通报难免惊动夫人,不如就与大人一同前行,仑慰问夫人之后即可回宫复命,不作叨扰。”
“如此对司宫大人多有不敬了。”子兰犹豫道。
然而苟仑坚持,子兰也就不好再推辞,一起往邑府行去。
暮色下看那封邑,山林祥和宁静,田地中冬麦青青,民居整齐,炊烟袅袅,时时闻得鸡犬之声。
苟仑少不了赞扬几句邑地治理的好,子兰也就微笑着谦虚一番,这么不知不觉到了邑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