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她也不懂人情礼伦,再柔顺,也不能接受子兰心里放两个三个人,不如放下了寻自己的自在。
然而现在看看,乌曜算是明白了,这两个人的事,牵牵扯扯,断得了断不了,还是让他们自己去面对吧。摇摇头,对紧跟着进来的郁姝道:“也好,不过你自己还是要小心。”
郁姝答应了。乌曜也不便多留,吃过了饭又赶去枫香村看望母亲。
过了个忙碌的年,正月十五之后,子兰便率迎亲队伍赴秦,水路迅捷,先沿汉水西进,再换陆路。这样走一个月,到了秦楚边境,自有秦使来接应。
一路上却也顺利,乌曜跟着一同去,与子兰不住猜测那刺秦王的人来历,少不得商量筹谋。
子兰道:“到了秦地,我们不能召唤守护兽,那里若真还有巴人,或者张仪设了什么暗桩,只怕是早被提防,使用灵力也要小心。”
“这是自然,所以我不是早有准备么?”乌曜在船中走来走去,活动手脚,道,“都说秦人勇猛,我倒是真要看看,他们厉害在哪里。”
子兰饮下一口绵酒,替乌曜倒上一杯。这初春一路水陆跋涉,最怕风寒侵体,灵均亲自备了这草药泡制的绵酒。乌曜拿过来喝了,看船外满目水色浑浑,桨声时而传来,想到了问道:“你带了一支弓弩一支骑兵卒去越,那伏击越逃军的就是他们?”
“不错。人数不多,我是想试试他们战斗力如何,另有一千召滑训练的水卒在河上等着。没想到那越军竟如此不堪一击,十不能当一,实在叫人失望。”子兰漫不经心说着,也看向窗外。
乌曜苦笑道:“你不看看你带去些什么人。既然越军弱败,为何将他们杀光了?多此一举,要知道杀降不祥。”
“他们何曾有机会请降。”子兰也厌了外面千篇一律的景貌,乌曜又不肯再博弈,他回了位置,取下宝剑来擦拭,“就算真降了,恐怕也留不得,这两支卒不能轻易露面,还不是让他人知道的时候。”
乌曜看着他淡然的神色,走近前坐下,欲言又止。
子兰皱眉,道:“怎么?”
“我看你,太狠了。”乌曜叹了叹,“子兰,你向来慎重,如今未免过于急切了,小心适得其反。”
子兰一停,垂眼沉默一会,继续拭剑。
舱中安静,乌曜见他不理会,便想出舱去看看,这一直坐着躺着,连懒觉也不想睡了。
子兰忽而在他身后道:“秦地多舛,你还是学些剑术吧,有灵力虽能保护自己,只是禁忌太多,若是遇到敌人,这剑杀人更有效,如何?”
乌曜原来也几次听他劝过,打架他自然在行,遇到习武者就不好对付了,然而乌曜不喜欢这一套,那剑他也嫌带着麻烦,一口拒绝。
“不学,这也不是一日半日能学会的,当初我学那些祭词都烦得很,打不过跑就是了,我才说你心狠,你便要我学杀人?”他懒洋洋回头道。
子兰倒很耐心:“我只教你些制胜的招式与技巧,不用从开始练,防御也能用得上,你去挑一把短剑就罢了,这船还要坐半个多月,就当打发时间。”
乌曜转念一想,也有道理,闷坐在船上身子都憋得酸痛,活动一番也好。就这么答应下来,去随行的行囊里选了把趁手的剑,慢慢学着,这船上的日子也好过多了。
上了岸,陆路又行了整一个月,最后到了秦都咸阳的最后一处关隘——函谷关。早有秦使者在秦边境等候,带他们入关。
作者有话要说: 浪里格朗,那个,这文是沾了历史的边,很多年数有更改,人物事件有虚构,或移花接木来着,不能怎么推敲,诸位不要乖阿飞啊,但是欢迎指出来,一起聊聊,不胜欢喜O(∩_∩)O~ 扑~
另,召滑,也有说是昭滑。
很重要的人物要上场啦!
☆、六十四故人新知
函谷关东门关楼高峨,控制着入关的要道。
关中唯一一条山道横穿衡岭,上接咸阳。道两旁山势险要,树木幽密。那路狭窄崎岖,车难分轨,马不能并鞍,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也怪不得十多年前,楚为纵长,与燕、赵、韩、魏联合伐秦,秦仗据函谷关天险大败五国。
而灵聃大人辞了周室,就是由此出关,不知所往。
放眼望去,空谷幽深,人行于其中,恰如进入匣中,是为函谷。迎亲队伍蜿蜒而行,谷中车马辚辚声回荡不绝。
走了十多里,出了关,来往行人渐增。子兰与秦使者并行,乌曜独自骑马在后,张望四顾,看出许多意思来。
农人在田里劳作,樵夫负荷而行,皆是步伐匆匆,少见闲话谈笑的。这大队人马过去,行人远远自动退避,绕道而走。这若是在楚地,沿路就有围观追随的野民农人,指点谈论不休,就算里长和侍卫来赶也赶不走,这里却几乎没有驻足看热闹的,至多有人频频偷看上几眼,手上还忙着不停。
秦旧都在雍城,那里有周原平坦广阔,秦渐渐强大起来。献公为了与魏国争战曾迁都至栎阳。商鞅二次变法时,孝公迁都咸阳,大力扩建,用一百多年时间,连接西边雍城,向北直达泾水,方圆二百余里,又迁举国豪族十二万充实咸阳,咸阳成为秦最大最繁华之地。
相较一路所看,咸阳确然繁盛得多,且城池坚固,士卒恪于职守,出入井然有序。城中屋舍整密排列,一色深黑瓦檐柱壁,有些单调,就连集市上百姓也不多交涉,街道略显冷清。
觐见秦王之前秦使先延请子兰众人到驿公馆安顿。
终于送走了秦使,屏退了驿馆的仆侍,乌曜鞋也不脱,一下仰躺至榻上,摊开手脚大叫道:“骑了几日马,可把我累坏了,屁股真疼。”
子兰吩咐戚英安排诸事,又有伍休照应,这才放心半掩了窗子,看看乌曜那副样子,也不想坐那榻了,皱眉移坐到别处,提醒道:“你可便忘了自己的装扮仪容,是你自己要来,现在又受不了了?”
乌曜支起身,没好气道:“我还不是想帮你忙,顺便开开眼界。都说秦历经变法后与他处不一般,哪知道是这么个不同!不说和郢都相提并论,可是差的也太远了!又没有我乡野自在。这里人忙忙碌碌,奔波不停,话都不肯多说似的。想我在辛村那会,哪一天没有小姑娘送花送好吃的,这一路上的人呆呆讷讷,看人都不敢看,这秦地可不怎么好啊!”
“你这副样子真以为很好看么?”子兰斜他一眼,又道,“我看这里百姓这样管得很好,若楚民也这样严加管束,有一半这样的辛勤,恢复先庄王的强盛指日可待,哪有今时的狼狈!”
乌曜挠挠脸,指着子兰哼哼,笑道:“你说些什么话,这倒是和师父想的一样,要变革图强。我看别的不说,你阿母夫人就不答应,定骂你违逆先王法度。”
子兰冷冷一笑:“先王法度,哪个先王?周王,楚王?搬出古礼,都是不肯失掉好处找不到说法罢了。我一直还不服,以为秦只善玩弄狡诈。然而一路看来,由不得心生佩服。秦地贫苦,交通不利,又与凶悍的犬戎相傍,生存实在不易,能到今日地步,震慑诸国,正是上下一心,君臣同力。若父王再不能醒悟,将来必然……”
他说得扼腕握拳,自己还不觉,乌曜一骨碌爬起来,推推他,道:“行了行了,也不至于如此,我不过抱怨两句。就算要如何,也要回去再说,你先歇一歇吧,一直与那个秦使端坐,不累么?”
子兰不肯就此歇息,门外守着的巳震叩了叩门,轻道:“主公。”
“何事?”
“侍人已备好热汤,要过来了。”
乌曜赶紧从榻上跳下来,立到一边去。过了一会,果然侍从来请子兰沐浴更衣。
第二日日出之时,子兰入殿觐见秦王。
高台巍峨,秦王宫不同于楚宫殿的宏伟华丽,更见肃穆严朴。
中庶子传召,子兰与两名主礼尹雅步登阶,进了殿,正见一位年轻君王端坐于王座上,两旁文臣武将随列而下,精神奕奕,目不斜视。
“上官子兰拜见大王。”子兰与两名礼尹行礼。
“免礼。”
秦王黑衣素裳,皮弁,蚕眉朗目,隆准,唇上微须,眼神冷峻威严,直视着子兰。
子兰平静起身,转了楚王意旨,命礼尹呈上礼单。随侍的中庶子一一接过,呈秦王过了目,定下送秦女赴楚的日子。毕竟秦内乱甫定,不宜多留。联姻大事商定完毕,这才言及其他。
秦王特意为迎楚宾而宴群臣。
进入筵席,秦王上端坐,子兰坐了左侧首席,大将军魏冉陪在下首,对面是左丞相樗里疾,下首是公子市公子雍诸公子,然后两位礼尹与文武臣子依次入席。
文武百官比在殿上随意多了,子兰便感到无数目光纷纷扫来,他只做未见,起身先向秦王祝酒,贺他新登王位,秦王笑着受了,道:“秦楚本就是姻亲故交,寡人与邑君就当是故人相见,自当尽地主之谊,邑君离回楚之日尚有几日,不如观历秦都一番,也见一见我秦地风尚。”
子兰起身谢过秦王,抬眼看时,秦王正目不转睛视着他,眼里意味复杂,子兰迎着他目光,微微一笑。
一时之间整个殿中突如风卷去了喧声,极为安静,更有些军将失礼盯着子兰,举箸忘食。子兰放下酒卮缓缓坐下。
秦王沉着脸轻咳了一声,那些臣子急忙转过脸去,讪讪加些掩饰。左丞相樗里疾起身敬子兰道:“邑君一路辛苦,疾敬邑君。”子兰谢道:“多谢严君,子兰不敢当。”
秦王笑道:“正好,就让叔父代寡人陪邑君在咸阳各处走走,如何?”子兰再谢,樗里疾也欣然应下了。
殿内一扫方才的尴尬静寂,恢复了笑语。又有乐师鼓琴助兴。笑谈间,子兰正瞥见那公子雍独自郁郁,埋头饮酒,偶尔强笑着与周围应酬,扫向秦王的眼神掩饰不住不甘与恨意。
主客尽欢,筵席散毕,子兰自回公馆。
一进门,乌曜早已在他室内等着,一看见他就笑个不停。原来宴席散了时樗里疾留子兰说话,礼尹先回的驿馆。乌曜听礼尹细细说了宴席上的经过。
他也不管子兰脸色难看,笑得在榻上翻滚,大乐道:“我说过吧?大王就不该派你来迎亲,这些秦国大臣看了也就是发个呆,把菜吃到鼻子里去,都还算好,只怕那女公子看到你,就不肯嫁给太子横了,你可小心了!”
子兰一把拖他下榻来,一脚蹬过去。他大半天忍住了没发作,这一想起来还恼怒不止。
乌曜闪躲着,嘴还不停:“你做使者,比张仪三寸舌,比晏子多智谋更厉害,一笑就令威武大将丢盔卸甲,你可不要浪费了这好本事……”
躲不过,干脆抓起桌上那短剑去砍子兰的脚,子兰怒道:“你用剑来做什么的?”反手去夺,两人走了两招,乌曜当然落下风,急忙找个话题分散他注意:“你这么不愿意提起,为什么冲那个秦王笑?难不成要施美人计?”
子兰停住,目光一沉,乌曜以为他要松手了,没提防他手肘一抬,撞向乌曜下巴,乌曜将头后仰,宝剑就被子兰抢过去了。
子兰把剑放回桌上,转身先道:“你记得了,若是在争战,就一刻也不能大意,对手难测,高手攻击时一动手就致命,什么也等消灭了敌人再说。”
乌曜简直无言,这时候他也不忘记教授技巧,当师父的感觉这么好么?
子兰却没再说了,坐于席上,正色道:“你知那个秦王是谁?我们这次被骗得可恨!”
他绷紧了脸,乌曜想了想,道:“莫非……是尹苴?”
子兰惊讶看他一眼,道:“不错,就是他!你如何猜到?”
“我们都认得的与秦有关的人不过那几个,只是以为他最多是个公室贵族,哪知虽真是公子,却是公子稷!”乌曜一听果然是尹苴,心里也沉了沉,道,“这么说的话,那和张仪在一起的人就是他。”
子兰恨道:“只怪我太轻敌!我那时对他虽有猜疑,可也没想到他隐藏得如此之深!如果张仪能联合巴人,那么那谋害秦武王荡的巴人必是他指使无疑!怪不得武王一死,他就赶回秦来,有魏冉助他,燕赵的军队随后也到了,原来一切都是蓄谋。”
“这么说,那献血祭神的秦国公子也是他?”乌曜思忖着,“他坚持和我们同行,巴人突然来袭,掳走了你他就趁机离开了,可为何后来又回来?”
子兰也想了想,道:“也许还是想借机抓你?他们一心要找女媭之子啊,你那时却出师登山去了,他才阴谋落空。这人对我们所知不少,只把我们蒙在鼓里,今日他见了我,一心要看我如何慌张,句句话语含深意,我怎会让他得逞?”
乌曜点一点头,也感到棘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