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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绣走出会客厅的时候,忍不住伸手拽松了领口透了透气。这春末夏初正是气候最宜人的时候,她却出了不少的冷汗。
经过刚才那番对话,她对张秋萤的看法彻底改观。
留下了她问话,听到回复后却不急着开口,一来让她在那儿站半天,也算惩罚,二来让她越来越摸不着门路,自乱阵脚;
那个饮茶的比喻,包涵的意思,细想起来更是让人心惊。茶太烫了就是过犹不及,分明是在点她将心思花错了地方;茶温了就可有可无,当然是在说她如果能力平平,就别占着位子;茶冷了就只能倒掉,也就是说当主家要放弃她时,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苏锦绣心惊就惊在秋萤说的都在点子上。万一她真的被退回给邱状元,那她还能在状元府上待着么!即使待着了,还能受到信任吗?
这个年轻的主母,一边用“军令状”将她一军,一边告诫她再干不好就有人分权,一边又给了长安伴读的恩典,恩威并施、分权制衡……
苏锦绣叹了一口气,她原本已经对南小巷中,柳府男女主人的来历,摸了个一清二楚,认为这个差事好当的很,没想到这个连小家碧玉出身都算不上的士绅家族的当家新妇,对付起下人们来竟然相当的无师自通。
苏锦绣明白,以后的日子,她必须打起精神,拿出本事,才能再次立足,重获信任。
☆、秋萤有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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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张秋萤敲打过苏锦绣之后,南小巷柳府的各项事宜,都比之前办得稳妥的多,府内的各种账目一直是秋萤自己管着,但五月初的时候,她月信未至,看过郎中后,得了喜讯,柳长青的眼睛里,每日俱是藏不住的笑意。
未免秋萤过于劳神,柳长青新请回来一个账房孙先生,帮着她管账。厨房里更是变着花样的做着饭菜,给她补身子。这时节恰有新下来的酸杏子,秋萤美美地吃的眉开眼笑,柳长青每次见了都觉得自己的牙也在冒酸气。
张宛如已生过两胎,比较有经验,有她在身边提点着注意什么,秋萤只有将为人母的喜悦,并没有初孕之人的慌乱。
铜锣湾秋萤的母亲徐氏,本就觉得秋萤生子有些晚了,如今有了准信儿,这才安心起来,特意来京中住了几天,看柳长青将各方面打理得井井有条,秋萤被养得小脸上见了肥肉,更是满意地很。
秋萤的大姐张宛知年初有孕,如今身子有些笨重了,就没有过来,让徐氏带了一张她用得好的安胎方子,给她写了信细细嘱咐了一番,还带来她在家安胎时亲手做的婴儿衣物。
徐氏住了几天后又回去了。这天张秋萤与宛如送走徐氏后,一起来到秋萤卧房,秋萤拿出那两件小小的衣裳给宛如看,翻来覆去笑得不行:“怎么这么小啊?”
张宛如也拿起一件小袍子看,边看边回她道:“刚生的娃娃能有多大?可不就这么点儿么!”她摸摸小衣裳的针脚道,“还是大姐的针线活儿好啊。”
张秋萤将两件小衣裳叠起来道:“我也想学着缝两件,可是长青哥不许,说带着身子动针线害眼睛。我让娘告诉大姐了,她那人闲不住,估计又做她肚子里孩子的,又帮我也做,累着眼睛就不好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子话,柳长青敲门进来了,手里端着一盅汤对秋萤道:“过来喝一点儿。”又向宛如道,“二姐喝不喝?还有不少,补身子的。”
张宛如从床边站起来笑道:“我就不喝了。虽说家里啥都不缺,但长青你别给她补得太过头,否则胎养大了娃娃太重,将来生的时候太受罪。秋萤你已经眼见着圆润起来了,记得等胎稳了之后,四处走走动动,将来好生。”
柳长青点头应道:“记下了。”
待张宛如出去后,柳长青拿了勺子亲自喂秋萤,嘴里哄着:“来喝点儿,这次我特意嘱咐厨娘了,绝对不腻不会让你犯恶心的。咱们不多喝,就喝这一小盅。”
张秋萤捧过汤盅道:“长青哥,我自己来。对了,头晌顺天府差官过来跟你说什么了?是柳大人那头儿有什么事儿么?”
柳长青看她喝完了,递给她帕子擦了嘴,才回道:“你若不问,我还真没打算跟你说。徐小环找到了,如今就安顿在顺天府后衙,听说跟柳夫人很说得来。看那当差的意思,她暂时不想回南小巷来。”
张秋萤不以为意:“不回就不回,当初要寻她也并不是为了要她回来,知道她无事也就行了。她既然跟柳夫人说的来,在顺天府内宅寻个差事,能安身立命也就行了。”
柳长青没有多说什么,虽然他觉得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徐小环是个姿容出众的女人,柳夫人跟她谈的来,要留下她,这本身就看起来很蹊跷。
秋萤如今满腹心思都在肚子里的孩子身上,这样正好,免得那边是要找什么麻烦,让她察觉了反而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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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秋萤有孕的消息,何少一知道的时候,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他最近满腹心思都花在了赵迎身上,往百花深处跑的少了些。而这次来,却是来兑现承诺来了。
秋萤一直想知道他与赵迎的事情,这次他特意来说给她听,同时有很多事情想与长青一同商议一下,听听长青的意见。
何少一先是说起当年赵莹莹女扮男装,化名赵迎去学堂进学,是怎样的儒雅潇洒,怎样的俊逸非凡。秋萤这次没有说他吹牛,因为她已见过男装的赵迎,真的是玉面郎君,让人一见难忘。
慢慢地何少一说起了自己的苦恼,那是因为赵迎女扮男装而引发的天大误会。何少一跟他们并不避讳,什么都是有话直说。
他眯着眼捧着茶回忆道:“与迎弟交往渐深,我越是渐渐迷失了自己,后来我终于发觉,那种感觉是喜欢他,想跟他厮守一起。明白过这个念头来,其实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也很让我苦恼,毕竟当时我觉的,赵迎与我都是男子,这是不可能的。而且,那段时间我很颓废,我觉得自己不正常,有断袖之癖,可又不能确定,我想见莹莹却又拼命压抑,就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对莹莹有些若即若离。而这期间发生了一件事情。”
柳长青与张秋萤都正了正神色,知道重头戏到了,结果何少一捧着杯子喝了好几口茶,忽然道:“秋萤是不是回避一下?”
张秋萤登时睁大了眼睛抗议:“不行!说到重点了又不让我听,这不明摆着逗我玩儿吗?再说了,你就算不让我听,长青哥也会原原本本告诉我的。”
何少一却不听她的,也冲她瞪起眼睛道:“我下面的话只讲给男人听,谁让你不是男人了?去去去,出去找宛如玩儿一会儿去。长青要告诉你我管不着,不过真不能由我讲给你听。听话!”
张秋萤挣扎着努力想留下:“我肚子里现在就有一个小男子汉。”
何少一笑了:“说不定是个小美人儿呢!我既不愿教坏孩子,也不想唐突小佳人。你啊,好奇心就那么重?等长青跟你说都等不及?”
那边柳长青已经猜到了大概是什么事情,过来将秋萤哄了出去,特意郑重嘱咐了:“你想知道的,我都会转达给你,不许听墙角,去凌冬院待会儿吧。”
说着送秋萤出了门,在门口柳长青特意低下头,又在她耳边嘱咐了一句,看着她红着脸郑重地点了头,确认她果然离开了,才又回到了厅里。
何少一看到了他在门口嘱咐秋萤,就笑道:“看来我也不用厚着脸皮与你细说了,长青应该差不多猜到了吧?”
柳长青回头也笑了:“少一兄,你的事情,秋萤真的十分上心,你与赵莹莹的过往她费心思打听过。当年赵莹莹化名赵迎,女扮男装进了书院读书,遇到了你。你们志趣相投,很快成了莫逆之交,同进同出把臂同游,日子过的甚是潇洒惬意。后来,时日多了,赵莹莹难免流露出丝丝缕缕的女儿本性,少一你也在相处中,渐渐地感觉到了自己对她的心思不单纯了。”
“但是你不知道她是女儿身,因而一直为自己是不是喜欢男人而苦恼,然后就有一段时间,你为了理清和验证自己内心的想法,对她若即若离起来,而这期间赵莹莹忽然发生了意外,就此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直与你生生分离了这十多年。而赵府在寻赵莹莹未果之后,给她办了葬礼建了衣冠冢,你才知道赵莹莹是女儿身的事情。”
柳长青一口气说到这里才停下来道:“这些事情,秋萤与我都是清楚的。所以你停在了节骨眼上,她才赖着不愿意走。”
何少一点点头:“一点没错。那么下面发生的事情,长青是否能猜到呢?”
柳长青继续点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赵莹莹出事,是因为云初。”
何少一失笑道:“与聪明人说话就是好,省了我许多事儿,否则我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何少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忽然抬头道:“长青,你知道云初是谁送给我的吗?”然后他并没有等柳长青回答,就径直说了答案,“是赵莹莹和赵筱筱的兄长,赵成煦。”
柳长青眉毛一挑,两人的目光一对视,都发现对方的眼睛里,似乎抓住了一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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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测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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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长青从何少一的眼睛里,看到似乎有一丝微光闪过,联想他刚才讲的那句话,忽然也像抓住了一点头绪。
柳长青看看何少一,推测道:“我想赵莹莹的事儿,与赵成煦还有赵筱筱脱不了关系。你看,赵筱筱会不会因爱生恨,对赵莹莹……”
何少一忽然摆了摆手道:“应该不会,毕竟她们是亲姐妹,而且那时候筱筱才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不过筱筱绝对是隐瞒了什么。”
柳长青低头思咐了半晌,抬头对何少一道:“你把赵莹莹出事当天的情况说一说。”
何少一点点头,然后道:“那时我与赵成煦算是无话不说的好兄弟了,我曾经隐晦地跟他提及,说自己好像有断袖之癖,他说这不算什么,好多有权有势的人都豢养着娈童,还说只要我不误了传宗接代的大事,照样娶妻生子,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根本没明白我的意思,我并不是要豢养个男宠,我是想娶一个男子为妻啊,而且就是他的弟弟!我说他根本没理解我,他却反问我——‘你确定你是喜欢男人的么?’随后我与他去戏院听戏时,出手救下了云初,然后不多久他就买下了云初,给我送去了。”
“我对云初并没有特别的想法,就留他在身边做了近身长随。那日,我又因为莹莹的事情十分苦恼,然后借酒消愁饮的半醉,云初扶我回房躺下后,忽然对我说他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接着就开始脱衣裳。当时我愣住了,他脱完了又来脱我衣裳我才反应过来,那时候我忽然就明白了,我不喜欢男人,我讨厌这样,我当然就不让云初脱我衣裳。挣扎中门忽然开了,我看到门口站着莹莹……”
柳长青听到这里,有些不忍心地叹了口气。何少一继续道:“我追了出去,外面在下雨,远远看到莹莹往山上跑了,我更加不放心。可是雨水冲刷掉了一切痕迹,我追着追着就不见她了,急的我团团转,后来只好猜测着方向瞎找,结果就找到了还趴在悬崖边的筱筱。她一身都是泥,已经被吓傻了,手里抓着莹莹被撕下来的一角衣袖,跟我说‘姐姐,姐姐掉下去了。’那时候我才醒悟迎弟应该是女扮男装。”
“后来赵家的人和我的人,都想办法下到了崖下寻找打听,却一无所获。最后才无奈判断莹莹可能是挂在了悬崖半腰,或者是摔在了某处突出的石块上,总之整整一年后,还是没有莹莹的任何消息,然后赵家的人就为了建了衣冠冢。”
柳长青听他默默讲完,立即问道:“你这些日子一直与赵莹莹在一起,有没有问她收养她的村子叫什么名字?”
何少一无奈道:“我早问了,可她不说,也不让我去问她表姐。”
柳长青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来,踱着步子,皱眉思索着什么。何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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