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俭别有意味的对着章俊笑道:“母亲对三弟还真是关怀入微啊!”
章俊不喜他的语气,微微扬眉:“二哥这么说,是在抱怨母亲对你不够好吗?”
章俊一向温和,少有这么凌厉的一面,章俭不由有些赧然:“三弟,二哥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莫生气,莫生气!”
章俊脸色方好看了些:“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快去文澜院请安吧!”
有了这个插曲,章俭一路上对陆媛的关注少了些,这让陆媛由衷的松了口气。她真是不喜二少爷的目光,每当二少爷的目光落到他身上,她都像被蛇盯上一样浑身不自在。
好巧不巧,往前再走一段路,众人迎上了从涵碧院出来的三姨娘。多日不见,三姨娘仍像往日一样言笑晏晏,唯有陆媛细心的注意到三姨娘脸上的妆容有些厚。
三姨娘含笑的目光扫过章俭和章俊,慢慢落到了陆媛的身上,眼里闪过一丝寒光。
“姨娘!”
“三姨娘!”
章俭与章俊两人先后行了一礼。
三姨娘收回目光,浅浅笑着回了礼:“二少爷与三少爷不必多礼!”
章俭抿了抿唇,身为庶子,使得他每一次见到三姨娘都有一种复杂的感觉,一方面他为自己不是托生在太太肚里而感到不满,另一方面三姨娘对他的关怀又实在让他觉得其实嫡庶并没有那么重要。
相对于章俭的纠结,章俊表现的很淡然,面前这个父亲的宠妾却是母亲最大的敌人,他自然不会对三姨娘生出任何好感。
陆媛不着痕迹的微退几步,三姨娘的目光虽大部分落在章俭身上,但偶尔向她扫来的寒光都让她浑身一颤,她根本什么都没有做好不好。
接下来,这个请安的队伍在汇合了四小姐、五少爷、大姨娘和二姨娘后,浩浩荡荡的向着文澜院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人没有尝过银耳汤之前,一直认为古代皇帝爱喝的汤水应该差不到哪去,哪知自己喝过以后才发现,想象与现实还是有距离的。
☆、三十章 亲事
刚到文澜院,陆媛就看到了夹在众人中的凤仙和春儿。两人快活的冲她眨了眨眼,陆媛回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三少爷进了上房,陆媛随着其他同来的丫鬟在偏房等候。大姨娘带来的人自然是冬青,二姨娘带来的是一个穿着莲青色衣裙,模样普通的一个二等丫鬟,三姨娘带来的却是夏晨。
二少爷带来的自然是绿珠,四小姐带来的丫鬟早与五少爷的丫鬟站在了一起闲磕起来,想来是熟识的。
陆媛认识的人虽不少,但是能说上话的只有冬青一人,便走向冬青。冬青身旁站着二姨娘身边的丫鬟,不知对她说了什么,冬青讶异了一声:“真的吗?”
陆媛走到两人身边,轻声问道:“冬青姐姐,什么真的?”
冬青抿唇笑道:“我们三少爷的亲事定下来了。”
陆媛看向二姨娘的丫鬟,只听那丫鬟说道:“听说是老爷在任上定的亲事。。。。。。”
冬青笑眯眯回了一句:“你们院里的消息还真是灵通,这事就连我们大姨娘也不知道。”
那个丫鬟却不以为意,淡淡笑道:“是老爷身边的忠叔昨天午后送信回来时,正好我们二姨娘出去上香回来刚好遇到了,顺口问了一句,要不然我们姨娘也没那么快知道。”
上房里,太太也在说着同样的话题:“俊儿,这是你父亲让人送来的书信,说是在任上给你定了一门亲事。”
其他人纷纷朝着章俊笑了笑,嘴里说着恭喜。
章俭更是拍了拍章俊的肩:“恭喜三弟啊!”
章俊勉强笑了笑,双手有些颤抖的将书信展开,慢慢看完了信。
从文澜院回来后,三少爷草草吃完早饭,就去了外书房,一直到中饭时分才回来。候着三少爷吃完中饭,陆媛照例沏了一碗暗香汤送到了上房。
经常进出上房,陆媛也对三少爷多了一些了解,这是一位脾气极好的主子,不过内里却有乾坤,不论做得好做得不好,他从不说什么,只是心里有数。
这一点,和太太喜欢直来直去的性格完全不一样,也不像三姨娘那样多疑,而是介乎两者之间,总之就是好伺候,又是一位看事看人清楚明白的主子。
这段时间,三少爷常常在午饭过后喜欢喝一碗暗香汤,只是这次三少爷才喝了几口,就不喝了。
陆媛看着小丫鬟们将饭菜收拾干净,发现不仅是暗香汤,就连中饭,三少爷都没有用多少。陆媛这才想起,三少爷在吃早饭的时候就用得不多,只喝了半碗粥。
陆媛试着说道:“三少爷既然不愿喝这暗香汤,那我去冲碗玫瑰露。”
三少爷向来不喝玫瑰露,这是陆媛从落霞嘴里知道的,哪知这次三少爷却淡淡说了声好。
那一瓶玫瑰露还是晨儿拿来的,正是去年夏日做的,陆媛用银勺舀了一点,再用热水冲了一碗,送到了三少爷面前。
热气袅袅,三少爷捧着那碗玫瑰露,却久久没有喝上一口,反而呆呆的不知在想什么。
陆媛这时终于知道,三少爷有了心事,所以才会对饭菜没有胃口,所以才会对暗香汤不感兴趣。
到最后,三少爷也没有喝上一口玫瑰露,反而让陆媛端了下去,便宜了喜欢玫瑰露的东元。
陆媛等东元一饮而尽后,漫不经意的问道:“三少爷今日是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
东元脱口而出道:“还不是为了那门亲事。。。。。。”说到一半,不知想起什么,忙住了嘴。
到底还是自幼跟在身边的东元知道一些三少爷的心事,比她们这些丫鬟更了解三少爷的心意。
陆媛也不追问,只收了碗,当作什么也没听到。
晚饭的时候,厨房做了三少爷最爱的葱爆羊肉,三少爷却也没用多少。吃完饭,三少爷却独独叫上了陆媛,出了忘机院,往僻静的玉兰堂走去。
陆媛提着一盏羊角灯,春末的天气还有些凉,她身上却只穿着一件葱绿色的锦衣和玉兰白的长裙。出来得急,没来得及披上一件夹袄。
一阵凉风吹来,陆媛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打完喷嚏,身后三少爷悉悉索索脱下了自己的锦袍,兜在了她的身上,“晚风凉,你披上吧!”
陆媛忙告罪道:“三少爷这是做什么,若冻坏了可怎么好?”想要七手八脚的给三少爷套上这件锦袍。
三少爷温柔但是固执的推拒了她,说道:“若不是我唤你,你现在也不用跟我在外面吹冷风,况且我穿的厚,一点都不冷,你披着吧!”
陆媛无法,只得再三告罪,方将三少爷的锦袍披在了身上,问道:“三少爷,我们去玉兰堂做什么?”
羊角灯的淡淡白光将三少爷的影子拉得极长,在昏黑的小路上,三少爷的声音极淡又飘得极远:“我想一个人静静,那里最好不过。”
玉兰堂的三间屋子十分朗阔,陆媛点燃桌上的红烛,朦胧的烛光就笼罩了整个房间。
三少爷心事重重的坐在桌前,一反常态的露出些微愁闷:“落锦,你说,婚姻之事为什么要由父母做主?”
这个问题,陆媛不好说,也不敢说。好在三少爷也没有一定要她回答,在陆媛沉默时,他缓缓叹了口气:“父亲来信说,在任上给我定了一门亲事。”
想来是三少爷对这门亲事有所不满,所以今晚才会这么心事重重。
“听到这件事,你为什么不恭喜我?”章俊忽然转头问道。
陆媛老实作答道:“三少爷一脸不高兴,必是对这门亲事不满意,奴婢哪里敢上前讨嫌?”
章俊苦笑道:“连你都能看出来我不高兴,为什么父亲和母亲他们就不能看出来我不高兴,我不愿意。。。。。。”
陆媛不敢多说,只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
“我其实已经有了心上人。”章俊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陆媛几乎是讶异的抬起头来,章俊脸上露出十分认真的神色:“她是我们书院沈先生的女儿,是我们的小师妹。我原以为自己替沈先生解决了一个难题,以后求娶他女儿的时候就会容易得多,哪知父亲突然告知了我这件事。。。。。。”
也难怪三少爷郁郁,以为自己就可以如愿以偿,哪知却被自己的父亲亲手破坏,而自己还不能反抗,真是可怜!
陆媛同情的看向他,开口道:“三少爷,我曾经听人说过一句话,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还望三少爷想开些。”
章俊苦笑道:“是啊,我除了想开些,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敢做。落锦,你说我这样的日子过得有滋味吗?”
这世上,不光是她这个落魄千金有无数的烦忧事,就连三少爷这个贵公子也有许多烦心事,陆媛忍不住劝道:“三少爷,事情还没有到最后关头,谁知道哪一天老爷又改了主意。。。。。。”这样的情况几乎是不可能的,陆媛劝着劝着,自己也觉得太异想天开了些。
章俊自然摇头道:“不会的。老爷定下的亲事是他任上一户世家大族的嫡女,那户世家大族出过一个首辅,又是张家的姻亲,这门亲事老爷攀都攀不及,又怎会悔诺。。。。。。”
首辅,姻亲,是高家。怪不得章老爷问都不问儿子一声,就定下了这门亲,高家可是本朝的望族,尤其是娶了张皇后的侄女后,势力又大了几分,一向是官员们巴结的对象。
三少爷的这门亲事,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对三少爷来说,眼前自然是不幸的,可是以后他的前途必定一片光明。
陆媛心下喟叹,面上却不露,只微微低着头听着三少爷的叙说,感受着他无以言说的痛苦。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章俊才振作起来:“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晚风簌簌的吹着玉兰堂种植的几竿翠竹,寒凉的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花香,在这冷寂的夜晚,陆媛提着一盏羊角灯,在前面为三少爷照路,单薄而瘦弱的身子裹在宽大的锦袍内,无端让人生出了一分怜爱之心。
章俊有些歉疚:“落锦,难为你了。这么晚,还让你出来。”
陆媛微微一愣,三少爷今天似乎与从前有些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打击的缘故,突然特别体贴起下人来。
陆媛绽放出一个温淡的笑容:“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章俊轻轻笑道:“回去记得熬上一碗姜汤,若是不小心得了风寒,那就让我过意不去了。”
这话里带着一丝调侃之色,很少听到三少爷对自己用这种玩笑的语气说话,陆媛不禁脸色微红:“三少爷取笑。”
不知是不是应了章俊的话,陆媛回去就狠狠打了几个喷嚏,好容易值完夜,第二日起来就有些头重。
这日轮到秋水跟随三少爷去文澜院请安,陆媛从上房出来后,去茶水间给自己煮了碗姜汤,回到房内一直睡到中午时分。
大概是姜汤起了作用,陆媛起来后好了很多,有些嘲讽的弯了弯唇角。好像自从当了丫鬟,自己的身子也没之前那么娇惯了。记得之前自己每次只要一得风寒,没有吃上几副药绝不会大好。而今只要一碗姜汤,就好的差不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媛去上房传话那一次就是沈先生面临问题的时候。
不知道亲们还有没有印象?
话说,连我自己也觉得先前那个伏笔埋得太隐蔽了些。。。。。。
☆、三十一章 归宁
入了四月,天渐渐暖和了起来。
这个时候,正是章府每年给丫鬟们做夏衣的时候。以陆媛二等丫鬟的身份,能分到两套,而一等丫鬟除了两套夏衣外,还能领到一支白玉簪并一对白玉耳环。
不过当陆媛随着府里的丫鬟去领取新衣时,发现自己领到的明显比份例多了一套,而其他丫鬟也是如此。
捧着三套新制的夏衣,陆媛听着路上小丫鬟们的叽叽喳喳。
“听说是因为大小姐端午节的时候要回来,所以太太才命针线房为主子和下人多制一些新衣。”
“大小姐嫁给了晋王次子,日后就是郡王妃,太太自然不能让王府的人小瞧章府。”
陆媛还是第一次听到丫鬟们议论那位已经出嫁的大小姐章佳。原来章佳嫁给了晋王的次子,怪不得全府上下这么郑重其事。
晋王的次子虽也是嫡出,但因为有上面的嫡长子压着,如无意外,应该是没有可能继承晋王的亲王爵位了,但是亲王爵位没有可能,郡王的爵位却是稳稳的。
陆媛出身官宦世家,自是知道本朝的规矩,凡亲王的儿子不包括世子在内,都可以被封郡王。而郡王的儿子除了世子承袭郡王爵位外其他人则再降一等,依此类推。
当府里的榴花绽开时,端午到了。
端午节在本朝又称女儿节和天中节,在这一天,少女须佩灵符,簪榴花,而已婚的少妇则要回娘家归宁“躲端午”。
在这一天,家家户户的门上都要挂上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