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能够执掌一族的人都不是傻子,就算做家主做阀主的人发了疯,底下族老等人也不可能坐视合族利益受损……圣上是巴不得天下没有一个名门,人人都是恭顺且无力反抗他的良。民。而大族呢?当然是巴不得家族越来越兴盛,连皇帝都无可奈何望而兴叹!
两者之间的矛盾,根本是无法调和的。皇权兴盛时大族小心翼翼,皇权衰落时……嗯,才没了的前魏就是个例子。
所以说刘若沃姐弟便是跟圣上有什么私下的来往瓜葛,想因此谋夺阀主之位,可能性也不是很大——如今的阀阅傲气十足,怎么可能甘心情愿给皇帝做奴才?!他们绝对不会承认一个站在皇帝那边的阀主!
刘希寻本身又是斗败堂伯父上位的阀主,虽然年轻,终究是实际磨砺里出来的当家人。再者要说年轻的话,刘若沃比他还要年轻呢?
黄氏道:“倘若不是这样的话,婢子还有个想法。”
这次没用卫长嬴催促,她主动道“那就是这次其实不是刘若耶干的,倒是有人想让人以为这是刘若耶干的。”
卫长嬴沉吟道:“姑姑是说,这是实离这边贼喊捉贼吗?”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刘若耶当初离开家里的原因就不好听,卫长娟的死,是被掩盖住了。否则哪怕瑞羽堂现在当家的人都不在乎卫长娟,但为了卫家的面子也不能放过她。
而且刘若耶这两年的经历十分复杂,再粉刷也不可能完全掩盖住——她的存在,假如公开出来的话,对东胡刘氏而言,是门楣受牵累,以及结怨凤州卫的双重打击。
前者已经让名门望族都觉得受不了了,后者现在更麻烦——卫新咏命不长久的消息,现在已经不是秘密,他还坚辞了晋王之封——但那又怎么样?圣上亲口定他是本朝首功,凭这句话,现在朝野没人想招惹凤州卫。
大家心里都有数,卫新咏是说不肯就晋王之封的,可圣上这边因为亲征的缘故,还没有处置这事。也就是说圣上没有答应卫新咏的要求——即使圣上同意不封他晋王了,卫新咏辞世估计也就这两年的事情,届时圣上肯定还在,岂能不加哀荣?
岂能不照看凤州卫?!
在卫新咏时日无多的情况下,谁跟卫家过不去,圣上为了不落天下人口实,也会竭力维护卫家,好证明自己不是不念旧情的人……
总而言之,刘若耶回刘家,估计除了刘若沃外,恐怕刘家其他人没有一个愿意接纳她。
由于刘若沃现在在族里的地位,连刘希寻也不好强令他赶走刘若耶——毕竟刘希寻能够登上阀主之位,刘若沃是出了大力的。现在他唯一的胞姐侥幸生还归来,他又没公开宣扬刘家从前的十一小姐还活着、回来了,只是私下里安置着刘若耶,刘希寻总不能为这点事跟他翻脸吧?
不过不明着勒令刘若沃,私下做点小动作却是有可能的。
想到这些,卫长嬴就嘀咕:“难道说事情都是顾夫人这些人弄出来的?想赶刘若耶走?”
“顾夫人这边,恐怕即使有这个心,也未必敢轻举妄动。”黄氏轻声道“您想,若是她们下手的话,一个不小心,那就是刘阀主跟刘若沃之争……这就要闹大了,刘阀主既然自己没出这个面,显然不想因此跟刘若沃闹翻,那么,自然也不会让人私下里动这种手脚的。”
“刘实离如今随御驾出征在外,倒确实未必有这种闲功夫。”卫长嬴思索了片刻,道“照姑姑的意思,是怀疑刘若沃那边?”
黄氏道:“婢子想那边也不见得人人都喜欢刘若耶,毕竟她这几年的经历实在不能说出去。您想旁的不说,有女儿的人家,谁不要给亲生骨肉想一想?”
“若是如此的话,那顾夫人这边却也不见得完全清白。”卫长嬴沉吟道“刘实离跟刘若沃早年曾是对手,后来因为局势变幻这才结了盟。两人虽然是堂兄弟,又合力斗倒了刘伯照,但也不见得因此就毫无罅隙!这样的话,后院哪能不彼此防备着?刘若沃的后院,想轻易教唆了刘实离这边的女孩子们,哪有那么容易?!恐怕顾夫人她们默认,或者根本就是约好了要对付刘若耶的!”
黄氏点了点头:“婢子观那刘冰儿小姐,是个直脾气,没什么城府。”
“不过也有点奇怪,还是回到颜儿的反应这里。那天颜儿要不是太糊涂,错过了跟刘家计较的机会,刘家可是要丢大脸了。”卫长嬴皱眉道“顾夫人
即使要装糊涂,也不至于装糊涂到了把自己坑进去的地步吧?那就是真糊涂了!”
黄氏道:“如果是刘若耶看出两边想联手赶她走,在内中悄悄插一手,想把事情闹大——然后转而坑顾夫人她们一把呢?”
“这个的话……”卫长嬴思索了片刻,道“倒是她擅长的。”
沉吟了会,又道“不过事情要真闹大了,她自己就能躲得了?”
黄氏道:“您想她最坏也就是一个死字,老实说,她能活到现在,咱们都觉得非常惊讶——横竖她是曾经掉进污泥里过,也不能再被作践成怎样了。但顾夫人这些人,却是一直被家族里护得好好的,即使真相大白,谁更害怕呢?”
“她倒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了?”卫长嬴一哂“把这次的事情整理一下,回头让芯淼那边托话,传进宫里去吧。”
传进宫里,自然是告诉仇宝娘。
“对了,李美人好像也怀孕了?咱们家该送点东西。”提到宫中,卫长嬴想起来沈家进献进去的那位李美人——这是沈家的家生子,容貌艳丽擅长歌舞,她父母请人教她歌舞的目的,原本是想让她伺候沈藏锋、沈敛昆这几位里的一个的。
结果赶上改朝换代,各家为了对新帝示好,纷纷献上美姬厚礼。卫长嬴本来还琢磨要去哪里弄美姬,听使女说了李美人父母的野望,当然是慷慨的送她一份更美好的前程了——李美人的父母只求借着女儿富贵的机会沾光,也不是非得盯着沈藏锋这些人的后院。
如今李美人做了妃嫔,其父母喜出望外,对卫长嬴竟是感激不尽——这对父母因为女儿身份不同,已被除了奴籍,卫长嬴赏了他们一座庄子……反正名义上赐了他们自由身,实际上还是在沈家控制之下。这一点李美人也很清楚。
不过沈家送她进宫,无非因为其他人家都送了美姬,不想显得特立独行。
因此只求她安分守己伺候好圣上就行,此外没什么要求——既然没什么要求,李美人不犯事的话,沈家自然也不会经常和她来往。
但到底是沈家出去的人,她怀孕了,沈家总要表示下的。
黄氏应了下来,允诺回头就吩咐人去办。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战败?
卫长嬴的生辰是五月廿一,虽然有孕在身不想折腾,但为了给沈舒颜等人练手的机会,还是拨了钱款给她们去预备。
到了日子,苏鱼丽、苏鱼飞、沈藏凝、宋在水、沈舒景、端木芯淼等人自要被邀来道贺。
如今除了端木芯淼外,这一辈人都已经拖儿带女。
所以这一日,沈府后院不免格外的热闹。
卫长嬴让黄氏帮忙看着点:“池塘附近尤其加派人手,看到过去的,没个三五人陪同,不要叫他们靠近。”孩子们虽然多,但个个娇贵得很,可不容有什么闪失。
沈舒颜在旁忙道:“婶母,我方才就叫人这么做了。”
“颜儿比从前细心了很多。”沈藏凝笑着道“究竟是大姑娘了。”
“快出阁的人总是不一样的。”苏鱼丽手捧冻酪,悠悠一句叫正忙前忙后的沈舒颜一下子羞红了脸,跺脚嗔道:“苏大表姑真坏,今儿个是三婶母的生辰,您盯着我说什么呢?”
说完这话,一扬披帛回身就走,片刻后在其他地方督促的季伊人被她推了来伺候——众人笑意盈盈的望着她,望得季伊人大为警觉,给她们斟了一轮酒,就借口下去看看其他事情……这一去就是大半晌,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了。
苏鱼飞就说苏鱼丽:“大姐姐你看你看,好好的把颜儿羞走了,如今连伊人也被你吓得不敢停留!”
“把我说得青面獠牙了吗?”苏鱼丽笑着道“不过是想到颜儿前两日定了婚期,替她高兴,所以打趣一句而已。”
沈舒景抿嘴笑道:“颜儿这年纪的女孩子,谁听了‘夫家’二字不立刻羞得躲回屋里去呢?大表姑您还直接说到出阁,她哪能再站得住脚?”
宋在水则悠悠笑道:“你们都没看出来大姐姐的用意?”
连卫长嬴在内都好奇问:“什么用意?”
“大姐姐哪里是想把颜儿羞走呢?分明就是看颜儿殷勤伺候咱们这半晌,连卫表妹几次让她下去歇着都不肯,心里心疼,又怕直接劝她,她不肯听。”宋在水轻摇团扇,微笑着道“所以才故意提到颜儿的婚事,这不颜儿就回屋里去害羞、不是就能歇着了?”
众人恍然,纷纷称赞苏鱼丽细心体贴。
卫长嬴感慨道:“枉我哄了颜儿好几次,也没能叫这孩子下去,还是大表姐有办法。”
苏鱼丽笑道:“五弟妹这是抬举我了,我其实就是调侃一句颜儿。”她平时为人谁还不知道?即使调侃晚辈,言语话题也是有分寸的,不会故意把晚辈说得抽身就走——此刻这么讲,无非是谦逊。
不过苏鱼飞倒是不跟堂姐客气,笑嘻嘻的道:“好!这是你说的!一会我去告诉颜儿,她这个大表姑太坏了,哪有三表姑十分之一的好?”
“多大的人了还要告状,还要跟侄女告状?”苏鱼丽啼笑皆非的嗔她。
苏鱼飞道:“哎,话不能这么说,我只是去安慰颜儿,哪有告状?”
她们姐妹拌嘴了几句,沈藏凝双手托腮,趴在几上,望着苏鱼飞叹道:“三表姐你还是那么跳脱,跟咱们少年时一样。”
“难道你老了?”苏鱼飞眨了眨眼睛,惊讶道“这会就开始追忆当年?”
这两句话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苏鱼丽忍不住摸了摸脸,唏嘘道:“虽然还不能说老,但比起颜儿这样大的女孩子,咱们总归是不年轻了。”
“今儿个是我生辰,大表姐这话是提醒我又老一岁吗?”卫长嬴剥了个枇杷,递给苏鱼丽,笑着道“再没有砸场子砸成这样的。”
苏鱼丽失笑,忙给她赔罪——一直专心吃枇杷荔枝的端木芯淼忽然道:“苏大姐姐你不要吃枇杷。”一边说一边从她手里把还没吃的枇杷拿走,正色道“我观你气色,近来还是不要吃这个的好。”
她一直安安静静的,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原本轻松闲谈的众人都紧张起来,苏鱼飞刚才还说要去沈舒颜跟前告苏鱼丽的状,这会却没了看堂姐热闹的心思,忙拉着端木芯淼问:“大姐姐她怎么了?!”
端木芯淼打量着手里剥好的枇杷片刻——卫长嬴都要吩咐人去查一查今日的时果打哪里来、有没有被人做手脚了,结果这家伙忽然低下头,把枇杷吃了个干净,喜笑颜开道:“果然——我早就发现今日就数这个枇杷个最大、一定最甜了!”
“……”到这时候要还不知道被端木芯淼骗了,卫长嬴等人也白过了这么多年!卫长嬴抬了抬手,想揍又落不下去的样子,恨恨道:“我要不是怀着身孕,非打你一顿不可!有你这么胡闹的吗?!”
苏鱼丽跟苏鱼飞也是相对无语,良久才道:“端木妹妹,你想要枇杷,我给你剥就是,何必吓唬人呢?”
“这个是不一样的。”端木芯淼庄严道“谁都知道苏大姐姐你好性情,人又精明——所以说从你手里要枇杷不能显出我的本事!从你手里骗枇杷才显出我的本事!”
“你本事那么大,怕不怕挨揍?!”沈藏凝卷起袖子,露出白生生的拳头,恐吓道!
卫长嬴跟宋在水都摇着头:“你是越来越胡闹了!”
“你们儿女绕膝,自然要端好长辈的架子。”端木芯淼笑着躲了几下沈藏凝的拳头,沈藏凝也是做做样子,打了几下就收了手。
端木芯淼又光明正大从宋在水手里拿走后者刚剥好的荔枝,吃完才道“我横竖是一个人,外甥也不要我怎么操心,无须注意言传身教——上头还有我大姐姐把我当女儿养,哪能指望我跟你们一样稳重?”
听她这么说,众人都是一默:要是其他人这么讲,众人少不得安慰几句,可端木芯淼神色自若,丝毫看不出来守着望门寡的忧伤,她的性情又不是什么都不计较的,万一她没有觉得自己可怜,安慰她,反而叫她生气。
所以卫长嬴轻笑着岔开话题:“端木大小姐真是把你给宠坏了!对了,今年的荔枝比去年甜呢!就是少了点……”
宋在水等人会意,忙一迭声的讨论起了荔枝。
荔枝的话题还没说完,有沈府的下人带着宁王府的下仆匆匆赶来,满头大汗的禀告道:“大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