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他年纪也不怎么大,几个侄女又都不是肯被关在院子里不出门的人,请安跟在花园里总能遇见……他都是见过的。”卫长嬴听了这话,心里就是一跳,看着祖母,“您是说?”
“我瞧他方才问你,你们这次有多少人来看望你们祖父,倒不是真的关心这个,而是盼着什么人来呢!”宋老夫人淡淡的道,“这个你可得想清楚了——新帝看起来对这个嫡子不是很喜欢,这也难怪,这一位性情是好的,可要坐那个位置,那就不适合了。再者,他先在明沛堂寄养,后受瑞羽堂教诲,又有些知恩图报,难免向着咱们士族——冲着这一点,新帝就不会中意他!”
卫长嬴咬了下嘴唇,道:“祖母您说的是,还有一个,我那大侄女已经嫁了莫彬蔚,您说若沈家再出个皇媳,哪怕不是太子妃,这叫新帝如何能够放心?”
宋老夫人点头道:“正是这个理儿!常言说过犹不及,咱们这种门第更容易树大招风……依我看,你要晓得闻知齐看中了谁,还是快点把那个侄女许了人的好。就算年纪小,一时不好出阁,先把名份定了,叫他死了这条心!”
“……之前过来就是想跟您问一问,善始这孩子如何?”卫长嬴叹了口气,道,“这个是打算说给四侄女,叫舒颜的。就是早年我还没出阁,您就跟我讲过沈家有个小才女的那一位。”
宋老夫人眯了眼下,道:“闻知齐看中的也是这一位?”
“应该是吧?”卫长嬴沉吟了片刻,道,“我在西凉收的义女是已经许了人的。至于侄女,总不可能是大侄女,那是跟莫彬蔚的嫡长子都有了。而剩下来两个侄女就是舒颜和舒西,舒西年纪更小一点,平常又是大姑子亲自抚养……闻家兄妹都崇尚读书人,我想就是舒颜了。”
宋老夫人道:“若是如此,那最好趁着新帝还没把闻知齐喊到跟前去的光景,把这女孩子的亲事给定好!不然闻知齐万一去给新帝求了,新帝未必肯责怪自己儿子寄居人家家里,竟打起人家女孩子的主意,反倒要认为是你们故意为之,那可就不好听了!”
“哪里会做那样的事?”卫长嬴嗔道,“先不说新帝才登基呢,就说新帝那祖上,咱们这样的人家的嫡出女孩子,怎么可能许给他们这一类?您看前两日册贵妃的那单好好,说是锦绣端木出来的,不过是义女——早先是使女的。否则把真正的端木家女孩子送去做小,端木家就算旁支也丢不起这个脸啊!”
宋老夫人听到“单好好”三个字,眼皮一动,道:“这些单贵妃之类,我看你以后回了帝都还是上心点好!这次高蝉夫家那事情,没准就跟她们有关!闻知齐不受其父宠爱,新帝就这么一个元配嫡子活着,那仇皇后已经人老珠黄,往后想再有所出怕是不太可能了。一般是庶出……谁能不对那个位置有念想?而新帝还在壮年,往后这混水天知道会多深!”
“祖母说的是。”卫长嬴牵着她袖子撒娇,“那您看舒颜跟善始的事情?”
“我倒觉得这门婚事不错,就是不知道你那大堂哥会不会愿意。”宋老夫人沉吟了一下,道,“卫新咏怎么都算我们瑞羽堂的人,他这些年来身体都不会太好,哪怕新帝过河拆桥,恐怕他也未必能够等到那时候。往后瑞羽堂少不得要得他的那份好处。只是你也晓得,这人跟咱们这一堂的关系也是极微妙的——如今你父亲身体是好了,长风地位也稳。长绪不犯糊涂,是不会指望阀主之位。但这些年下来,那边子嗣渐渐昌盛,咱们这边倒是不如的……”
如今卫焕这边的曾孙一辈,除了卫长风的独子卫善秀外,就是四公子卫高川的嫡子卫善训、庶子卫佳训,七公子卫高崖只有一个嫡女,膝下还没男嗣。
这些孙公子里,年纪最大的是卫善训,也不过九岁,还没沈舒光大。
相比卫郑雅那些郁郁葱葱、而且如卫善始都已经可以说亲了——由于卫长风年纪太小,为他担心过好些年的宋老夫人,难免又要怕卫郑雅那一脉以后重新压到了自己这一脉上面了。
更不要说卫焕唯一的嫡亲孙女,如今而是往后肯定会受到猜忌与防备的沈家当家主母。
卫新咏跟卫焕这一支,名份上是非常亲密的,但真正感情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卫家子孙那么多,新朝要因为卫新咏优待卫家,未必一定要选卫焕这一支,明面上给足面子、私下里一毛不拔的手段多着呢!
而且有卫郑雅这件前仇,老实说宋老夫人还真有点担心,新朝会抬举卫郑雅那一房来给自己这一房掐架——从前魏桓宗不就最喜欢听这样的消息?居上位者的心思总归是差不多的。
不过,假如卫善始也娶了沈家之女,那两边可就扯平了。即使沈舒颜的身份远不如卫长嬴在沈家重要,但总归他也做了沈家女婿——新朝又不可能只能用个卫善始。
所以对于宋老夫人来说,卫善始跟沈舒颜这门亲事她是很赞成的——对她的嫡亲孙儿、曾孙们有益处么?如今老夫人明着说出来,也是不想瞒着心爱的孙女,让卫长嬴自己考虑。
“我回去同夫君商议下……”卫长嬴想了想,觉得这个主还是让沈藏锋来做的好。横竖沈藏锋也不会坑了自己亲侄女。
☆、第一百十八章 深沉的爱
沈藏锋得知闻知齐似有恋慕沈舒颜之意,思索了片刻,也决定尽快给沈舒颜定亲的好。''
沈家现在肯定是不能再出什么风头了。
而且不提闻知齐的皇子身份,就说闻家的底蕴——魏室开国之君的祖上好歹还做过大赫的官吏且不说,魏宫妃嫔大抵是士女,那还是从大魏皇位传了好几代之后的事情了。
在那之前,魏宫妃嫔可都是从民间采选上来的,就是正宫嫡后的位置,士族都宁可把女儿许给阀阅子弟。
尤其沈藏锋怎么看卫善始都比闻知齐更出色、更符合他对侄婿的要求。
卫长嬴把丈夫的决定告诉了宋老夫人,又道:“夫君说如今祖父还没痊愈,晚辈的亲事还是先不要提的好。反正舒颜还能拖上一两年,不必急在这一时。这有缘分的总归是有缘分的。”
宋老夫人对最后一句话很有感触:“锋儿这话说的很对,唉……听着我就想到了苏氏跟闵氏!”
“两位弟媳都是好的,只是跟长风没缘。”卫长嬴暗悔招了祖母伤心,赶忙转移话题,“祖父这两天好了很多,季神医说,过年前准能起身了呢!”
“不过长风还年轻,膝下又才一个嫡长子,总这样也不成件事儿。”宋老夫人却还是想着孙儿的事情,道,“既然提起来了,那我索性问你一问:帝都可有适合给长风做续弦的闺秀?”
卫长嬴为难道:“光儿跟燮儿还小,暂时不必操这个心。倒是侄女们渐渐长大到了年纪,这两年只顾着给她们择良婿,却没留意各家女眷。”
“是吗?”宋老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光儿跟燮儿过两年才能到议亲的时候,但你那个大侄子呢?他好象早就该婚娶了吧?”
卫长嬴一怔,见左右没有外人在,就微微嘟起嘴道:“您不晓得那孩子做的事情!”
“我不晓得才怪!”宋老夫人轻轻打了她一下,轻斥道,“他犯糊涂犯得,差点迫得锋儿拿燮儿去换他回来——这事情你以为是什么秘密?!”
卫长嬴撇了下嘴角,道:“夫君罚他去蒙山守矿十年,那时候五弟妹苏氏恰好也在玉矿的附近,回来后跟我讲他到了那边,不但不思进取,反而越发的不成样子……我想磨一磨他的性。子再说吧。”
“你这话拿了哄谁呢?”宋老夫人哼了一声,道,“你就是气不过燮儿这里,不想管他是不是?你这糊涂孩子!前两日还把高蝉的家事分析的有声有色,怎么就当局者迷了?那沈舒明他再不好,总归是你侄子!更不要讲,他胡闹的名声是天下皆知的,但他父亲沈藏厉以你公公婆婆嫡长子的身份,自请断后这份情义,这天下人又有几个不晓得?!”
老夫人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语重心长道,“否则锋儿会不疼自己的亲生骨肉?会舍得拿燮儿去换他?不念沈舒明自己,也念一念他父母!至于说他到了蒙山玉矿后不思进取——你这风凉话说的,他闯了那么大的祸,又被当家叔父一罚十年,他要还能把玉矿上的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早先还会被人骗去北戎?你要有个这样能干的侄子,才应该替光儿和燮儿担心!”
卫长嬴讪讪的抱住祖母手臂:“其实我现在也没有那么记恨了,说来也是因为这两年事情多,他又不在跟前,这不,忙着忙着就忘记了!”
她这话真不是敷衍,旁的不讲,就说厉疫跟沈藏锋失踪那段日子,如今想起来都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那时候连自己母子的性命前程都不知道在哪里,哪还想得起来沈舒明至今未娶之事?
而沈藏锋回到帝都后,一睡两天两夜——接着新朝筹建、卫焕出事,这么一连串事情下来,别说卫长嬴自己,连她身边人都把这位大公子撇到了九霄云外!
“那现在我给你提起来了,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宋老夫人没好气的点了下她的额,轻喝道,“你是忘记了——你想想你夫家人会不会个个忘记?也就是你那些叔伯妯娌都不在身边,锋儿呢怕是宠你,所以一时间没好意思讲!你不想想,帝都离凤州千里迢迢的,新帝登基在即,为了你祖父的病,他亲自携子陪你回来,他对你这么好了,你还好意思记恨他侄子?!”
“将心比心!别跟高蝉一样,失势时叫人欺负得楚楚可怜,一旦得了势,就可着劲的胡闹!以为永远不会再被踩下去了!”宋老夫人叹了口气,“锋儿是个好的,所以你出阁后,后院里的事情,都不必你操心。但你也要知道惜福!他那样的人,是极宽容体贴的,然而一旦被伤了心,想再回到跟没伤心之前一样,可就不容易了!你说燮儿既然没有真的被交出去换那沈舒明,据说你当时还对锋儿动了手?他都让着你了——这事情到这里就算过去了!你还要惦记着跟沈舒明为难,徒然叫人笑话你气量小,跟个晚辈没完没了……好听吗?”
一番话说得卫长嬴面红耳赤,讷讷道:“实在是……实在是忘记的,我也就是提起来嘴上说两句,哪会真的拿他怎么样呢?”
“这样就更加不对了!”宋老夫人推心置腹的道,“这做下人的哪个不是看着主子的眼色做事?你是嘴上一说,压根没起为难他的心。可下人听着可不就去办了?我就说沈舒明这婚事,到现在都没人跟你提醒,怎么连黄氏都没说?合着是你不时提到他就没好话,也难怪她们都不敢讲了!”
就埋怨她,“你快点去把这件事情收拾了罢!可别风声传到矿上,那边人为了讨好你给沈舒明难堪——传到锋儿耳朵里,全部记在你账上!”
卫长嬴被祖母说的如坐针毡,站起来就道:“那我现在去同夫君讲?”
“你去这么急,他能不怀疑是我提醒你的?”宋老夫人一把拉住她,“我要他的感激做什么?这件事情还是你自己想起来的好!这么着,一会我给你说几个咱们家族里的女孩子,当然并不真的是让你说给沈舒明——你就去给锋儿说,沈舒明的事情你一直记着呢,这不在帝都没看到合适的,如今在凤州,就来向我打听物色了?这样也把你之前对他这终身大事的不管不问给遮掩了过去!”
“所以人家都说远嫁不好,做差了事情,下人能劝的地方到底是少数。”卫长嬴红着眼眶,偎到祖母怀里,哽咽道,“这知心的话,也只有您跟母亲能给我讲!”
宋老夫人叹道:“不要这么说,女孩子出了阁就是人家人了,最紧要的还是夫婿要好!不然娘家人再疼你,最多也就是把你接回娘家来住,免得在夫家怄气,可你走了,那边即使正妻之位空悬,花花草草一屋子,想起来就气……锋儿待你好,这才是你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他待你太好了,这人得宠惯了,难免就有刚愎的时候。这一次你回来,我前两日都没提,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自己醒悟——也是给你长个记性!以后切不可做这种不智的事!”
卫长嬴心服口服道:“祖母的教诲我记下来,往后一定每日三省、不敢或忘!”
“记得就好。”宋老夫人微微一笑,叹道,“我往后能够教诲你的地方也不多了,你是该好好记住不要忘记。到底我这一辈子经历的事情比你多,攒下来的教训也多,你听我的总是有你好处。”
卫长嬴忙抱紧了她嗔道:“祖母胡说什么呢?祖母身体这么康健,我可是还指望往后光儿、燮儿他们成家立业的大事上,还要来请教祖母的!”
宋老夫人微笑着道:“罢了,不说这个……高蝉带着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