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藏锋沉思了片刻,道,“不管怎么说,若非必要,卫新咏是不会贸然让什么莫家军打到桃花县的!”
从朝云县往北的其他地方也还罢了。桃花县跟西凉毗邻,沈家岂是能够容忍一支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军队——莫家军可是号称军,而不是土匪——出现在西凉左近?
莫彬蔚兴许不了解阀阅,卫新咏却不可能不了解。
但莫家军还是出现在了桃花县,显然是他非到桃花县、或者无法避开桃花县不可!
上官十一忽然道:“其实,赖大勇既然来了,在下想,兴许莫家军不久之后,就会派人前来与三公子商谈了。”
赖大勇被莫彬蔚打得连连败退,莫彬蔚若不故意放水,他除非率领残部退到西凉,不然怎么可能带着十几骑赶到西凉来?就算他自恃对蒙山熟悉,来得了,他能放心在这大敌当面的情况下弃帮而走?不怕蒙山帮就此分散?
又或者,蒙山帮中另有高人,让赖大勇放心的来。
不管哪一种,莫彬蔚从南蒙山打到北蒙山,小心翼翼的一点风声不传。如今却把行踪透露给了沈藏锋,偏偏沈藏锋的妻子卫长嬴是知道他跟脚的,他想装作只是偶然冒出来的盗匪都不成!
这样事情就是泄露给沈藏锋了……
桃花县那么近,沈藏锋岂能不插上一脚?如今秋狄元气大伤,西凉没了外患,沈藏锋有得是辰光来关心莫彬蔚跑到灌州到底想做什么?
莫彬蔚但凡聪明,自该晓得他们所图之事除非一直瞒着。既然透露给沈藏锋了,最好的选择就是坦白合作,否则在西凉左近,与沈家为敌,决计是最愚蠢的做法。
西凉军越界去灌州确实会惹人非议,但谁叫赖大勇现下正在西凉城里?沈藏锋不怕寻不着理由。只是兵马出动,辎重耗费,人员调动……没好处没意义,沈藏锋从前认为蒙山帮不过一个寻常匪帮,懒得操那个心罢了……
可涉及到卫新咏,还有卫长嬴竭力强调的天生将才莫彬蔚,沈藏锋可不会在出兵与否的事情上犹豫!
沈藏锋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赖大勇乃是季固之义子……其妹陷于莫家军,他不率蒙山帮与莫家军拼命,却跑到西凉来搬救兵……恐怕也是为了……当面向季固求助罢?”
“三公子怀疑,一手铸造蒙山帮的并非赖大勇,而是……季固?”上官十一沉吟道,“若是如此,此人所图却不小!”
☆、85。第八十五章 太子废
'第4章第4卷'
第424节第八十五章太子废
赖大勇这个诱饵尚未将莫彬蔚、赖琴娘等人引到西凉城,仓皇而来的鸽信却先带来一个极大的消息——太子去位!
官面上的缘故是太子申寻突染重病,经太医院诊断,俱言需要长年卧榻静养,不易操持。申寻所以自感无法胜任储君之位,特特上表请求削去太子之衔,由圣上与朝中诸臣另择贤德的兄弟入主东宫。
据说表书写得非常感人,圣上御览之下,竟几乎潸然当场。之后圣上再三劝慰,朝中诸臣也几乎都去往东宫探望宽解,请申寻放宽心怀,专心调养是正经。奈何申寻对自己的病情并不乐观,执意推辞,甚至为此情绪过于激动,差点病情恶化。为了不刺激到他,圣上只好下旨,除去其太子之位,改封衡王。
……这种冠冕堂皇的话讲给庶民听听也就算了。
实际则是申寻自己作死太过,他觊觎既是臣妻、臣女又是阀阅女眷的张韶光、刘若耶,已经让士族担忧起他继位之后的作为。结果他还没继位,居然对阀阅嫡女卫长娟当真下起了手……
不难想象,当真叫他承了位,士族女眷在他跟前不也跟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娼。妓一般?
自诩底蕴丰厚血脉高贵的士族哪里还能再忍耐得下去?
卫新咏、刘亥等人因着各自的思虑开始牵头游说,海内六阀没用太长时间就达成一致意见——卫新咏手执闵漪诺代笔的卫长娟遗书,独身入宫觐见了圣上。
沉溺于酒色之中已有几十年、也有几十年不曾仔细过问朝政的圣上正如各家所料,早已失去了初登基时的锋芒与锐意。面对六阀联手质问太子贸然逼奸阀阅嫡女、酿成卫氏妙龄嫡女含恨自尽,如此品行何以托付天下,圣上固然没有当场慌了手脚,也是措手不及——说起来圣上也是被顾皇后坑了。
本来卫长娟的事情,圣上不至于一点风声都没提前听到。
但顾皇后生怕圣上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对太子不利……毕竟皇后母子在宫里可还有邓贵妃与妙婕妤这对大敌。皇后出于私心,放出手段来,把圣上可能知晓此事的渠道都掐死了,企图孤注一掷,瞒着圣上自己来解决此事……
结果阀阅一面跟顾皇后虚与蛇委,让顾皇后抱着万一的希望继续为他们隐瞒圣上;另一面抓紧私下的商议。卫新咏突如其来的进宫,让正枕着钟小仪的玉臂欣赏妙婕妤新练的舞曲、乐陶陶的圣上毫无防备!
而圣上不问政事数十年,却还能让士族颇为忌惮,即使昏庸,也不算完全无能。所以手忙脚乱之后,圣上冷静下来,却也不肯依着阀阅的意思走。
奈何圣上还有一个……呃,不知道该说是弱点还是长处,便是喜欢多想。
起初圣上揣测阀阅是不敢轻易与皇权翻脸的,如今天下虽然不是很太平,可也没不太平到四处揭竿而起——大魏气数仍在。何况六阀之间互有矛盾,根本不可能联合太久。
所以圣上认为只要自己态度坚决,不难喝退卫新咏。
但卫新咏态度恭敬万分也坚定如山……圣上却又想多了:卫郑鸿既已康复,瑞羽堂自是用不上卫新咏了。偏偏他是从知本堂过继到瑞羽堂的,难道还能重新再回知本堂去吗?那样可要成了天下笑柄了。
于是圣上就想到许多人都揣测过的,卫新咏才貌出众,从他本是知本堂却过继为瑞羽堂一个几十年前就长殇的子弟的嗣子来看,显然也是野心勃勃……这种人怎么可能因为卫郑鸿的康复就放弃锦绣前程?
卫长娟跟卫新咏名义上是叔侄,实际上怕也就正式见过一两回,想来没什么情份的。卫新咏莫不是得了这份遗书故意来讲条件了?
基于这样的想法,圣上对卫新咏一再许诺提拔重用,以求分化。
只是卫新咏却也干脆,直接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圣上,连张韶光母女与太子妃刘若玉之间的恩怨始末都没隐瞒,末了,卫新咏实话实说道:“新咏位卑言轻,不过是代长辈跑腿罢了。这也是为全皇家与卫家体面,打发新咏觐见圣上,不引人注目。若是换作家中父兄,恐怕侄女新殇,易惹闲话。如今也不只新咏诸长辈,六阀诸房,女眷们蒙受皇恩,都是时常出入宫闱的……”
下面的话也不需要讲了——总之阀阅是不信任太子了,太子纳八万个民女、对庶族女子强抢强纳、随意打杀,在士族眼里都不算什么,可太子现在都把手伸到阀阅中去、而且还不是什么远支旁出……自古以来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是最大的仇恨了,太子现下就犯了这样大仇的众怒……
话说到这份上,圣上也明白了,即使太子做这事是被刘若耶母女算计了,可阀阅也决计不会再容许他登基了!
若再不依了卫新咏私下前来所提的易储要求,那就是要跟六阀直接拼上了!
年事已高、锐气已失,圣上哪里下得了一口气得罪以六阀为首的天下士族的决心?
是以,申寻就病倒了。
跟着,他“自请”削去太子之位。
鸽信里最后提了一句,刘亥之妻张韶光染了病,嫌帝都太过嘈杂,由女儿刘若耶陪同前往京畿别院颐养去了。
帝都再嘈杂,等闲也吵不了深宅大院里的贵妇贵女们。这显然是圣上要拿她们出气了。
只是碍着卫长娟才“暴病而死”,跟她交好的刘若耶母女就出了事儿,很难不叫人多想。为了保全皇室与卫家的体面,所以让她们先搬到京畿别院里去,远离众人视线。等没人注意她们了,她们也可以自然而然的去死了。
因为鸽信简短,写不了几个字。而且道路遥远,被人截获或出意外落入他人之手的可能不小。所以沈家鸽信,向来都是用暗号书写。
卫长嬴伏在丈夫肩头好半晌,才等到沈藏锋将信全部译出,看罢长吁一口气,道:“太子可算是……”
打从她过门未久,因为江铮一事,沈藏锋察觉到申寻对阀阅的态度、开始策划易储起。卫长嬴嘴上不说,心里着实有些负担。尤其沈藏锋先前又讲过,圣上年事已高,不想多折腾,纵然对太子有所不满,也未必肯再废弃他——本朝前前后后都已经废了两位太子一位皇后了,慢说圣上,连天下怕都有些烦了东宫频繁易主之事。
所以卫长嬴一直很担心这易储的事儿到底要夫家付出多少代价?
好在申寻自己作死,一下子犯了众怒。
如今六阀联手逼得他自请去位,沈家在内中毫不起眼……呃,但为什么打头的,是卫家人呢?
卫长嬴郁闷了一回,又怀疑起来:“该不会卫新咏有什么阴谋罢?”
她心里这么怀疑,沈藏锋还真也这么想,掸一掸宣纸,道:“申寻改封衡王,东宫算是空了出来。圣上偌大年纪,但存一分清明,都该立刻立下新储,免得社稷动荡。”
圣上子嗣那么多,之前申选再混帐,他也做了十来年太子殿下,储君身份深入人心。如今一朝被废,不管改立哪个皇子为储君,都属于根基浅薄。
圣上只要还没糊涂到家,肯定会尽快选出新任储君,大力栽培……沈藏锋放下宣纸,道:“申寻改封衡王这件事情,刘家算是恶了圣上。瑞羽堂也一样,圣上诸子中,年长的诸位皇子,大抵难得一见天颜,情份自然不能跟尚未就藩的几位皇子相比。但尚未就藩的皇子里,十二皇子不得圣眷,十五、十六皇子纵然得宠,养母妙婕妤也是圣上宠妃,只是年岁实在太幼。经过这次卫新咏私下觐见,圣上怕是更不放心幼主临朝……伊王……”
卫长嬴微微蹙了下眉尖——已封伊王的十一皇子申博,跟沈家可以有点恩怨的。之前临川公主生辰,女眷入宫庆贺,申博在御花园里撞见苏鱼飞,颇为意动,曾拉了沈藏凝询问苏鱼飞的身份。结果沈藏凝因为这位皇子暴躁易怒,不是什么好的夫婿人选,就坑了他一把,将苏鱼飞说成了同卫长嬴有罅隙的知本堂的小姐卫令月。
当时沈藏凝算计着申博即使晓得受了骗,横竖也拿自己没办法。
但若申博继了位……她将此事大致说了一下:“……但这次进宫去面奏圣上的是我那六叔,这伊王将娶的正妃卫令月,也算我凤州卫氏之女。却不知道圣上会不会迁怒?毕竟圣上子嗣颇多。”
“就是因为卫六叔,所以圣上比较可能立伊王。”沈藏锋提醒道,“知本堂与瑞羽堂不和睦,圣上也是知道的。卫六叔本是知本堂子弟,现下却过继到瑞羽堂。圣上对于阀阅……最喜欢看到的就是内斗。”
“……难道我那六叔,本就是跟这伊王约好了的?”卫长嬴脸色一变,喃喃的道,“而且桃花县这里,他到底想做什么呢?难道也是与伊王有关?”
☆、86。第八十六章 镇外大宅
'第4章第4卷'
第425节第八十六章镇外大宅
桃花县。
蒙山镇是蒙山脚下的一座小小山镇,镇因山得名,沿着蒙山也不知道有多少小镇叫这个名儿。
镇外一座大宅,是十几年前一位富户买下来的,只是富户不住此地,似作别院使用。平常只得几个下仆洒扫看守,偶有人来住,只是多半趁黑来、趁黑去,镇上土生土长的人家也吃不准这一家是什么来路,猜测着如此神秘想来不是什么正经人。
这年月赋税沉重,家家户户即使有余田,不起早贪黑的伺候也很难吃上一顿饱饭,自家口腹都照顾不过来,也无暇去管旁人的事。纵然有些无田无产游手好闲之辈,这宅子里里外外都养了成群的恶犬看守,几年前就咬死过想套条肥壮狼犬下锅的无赖,还把上门理论的无赖家人绑进了衙门……
那之后镇上也晓得这一家颇有背景,而且手段狠辣,都识趣的绕着走了。如此,累年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黄昏的时候,西天残霞漫天。
霞光返照,照亮这座大宅的后花园,满园花开似锦,百花丛中倚栏支颐的少女,却比繁花更美。
宜喜宜嗔的桃花粉面上,双眉修长入鬓,眼若水杏,瑶鼻樱唇,顾盼之间华彩流溢,风仪自生。
她装束亦鲜亮得紧,穿着簇新的淡绿地鸑位ㄎ歧猜拚浣涣焐像啵宀仕刻欣粘雎盍徵绲难恚舷狄欢酝慕峁校こさ墓兴胱哟乖诙旎屏粝扇古希嫱矸缙础:谌缙岬某し⑺伤傻溺壕鸵桓龇上慎伲辈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