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得?”宋在水呆了好一阵,不可思议的道,“这样的消息还能购得?”
“有什么好奇怪的?”卫新咏极其平淡的道,“卫盛仪膝下这两个嫡媳,并不受翁姑疼爱,也不得丈夫欢心,听下仆私下议论,与卫长娟关系也不好。她们膝下还无子女,不趁着有机会多攒些体己银子,往后日子怎么过?”
宋在水下意识道:“不是有嫁妆吗?”这时候富家女子的嫁妆,都是够吃一辈子甚至几辈子的。像宋在水、卫长嬴这样的身份,那是够合家大小败上几代的——当然,似端木芯淼那样级别的败家女另当别论。
“就算如此,但你想她们如今除了攒钱之外还有什么可以重视的?”卫新咏不想多谈闵氏、周氏为什么会为了一百两银子就把这样的家丑卖出来,归回正题道,“总而言之,闵氏察觉到卫长娟情形不对,恰好前两日我去寻卫盛仪,她就打发心腹下仆出来与我谈价,收了一百两银子的银票,就告诉了我这个消息。而我立刻告诉了你,只是你却还是晚了一步。”
听出他话语里淡淡的责备,宋在水一阵尴尬——其实,早在卫长娟出事前,她就得到卫新咏的托付,设法见她一面,观察闵氏所言是否属实。
毕竟卫新咏虽然名义上是卫长娟的叔父,但男女有别,他又是过继到瑞羽堂不久的,跟卫盛仪还没亲近到可以随意出入其后院的地步,想见到卫长娟既没机会,也没合适的理由。
而宋在水是女子,她要见卫长娟,却是没什么人会怀疑的。又有闵漪诺这个曾经的卫长娟之知交好友的二嫂可以引见,是以卫新咏从闵氏处买到消息后,立刻设法把消息转给了她,让她去确认。
结果宋在水看到消息后,虽然非常惊讶,但因为闵漪诺这些日子与宋在疆都在春草湖边住——因为宋在疆雅好丹青,在这一点上,倒是与闵漪诺有共同爱好——夫妇两个一起跑到春草湖去取景了。
宋在水因为如今正是盛暑,天气热,人也倦怠,最重要的是这几日苏鱼舞恰好写了信来,她正忙着看信与回信,心想晚几日应该也无妨……毕竟,卫新咏也不过是猜测嘛!
结果她这么一懈怠,没几天就听说卫长娟出事的消息……因为当日闵漪诺被疑似已死的卫长娟吓了个死去活来,惊慌之下先打发了人回帝都司空府来跟霍氏说了——霍氏自然不会不告诉宋在水。
宋在水到此刻才惊觉自己似乎误了事情!
此刻被卫新咏当面责备,宋在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顿了一顿才道:“那么现在就是要让卫长娟……”
再同情卫长娟,为了自己亲姑姑的一家,宋在水现在也是毫不迟疑的选择同意卫新咏的灭口计划——这件事情,只要传了出去,不管是说成卫长娟勾引太子、还是太子侮辱卫长娟,横竖卫家丢脸!假如真的是刘家有所谋算的话,卫家这次可要栽一个大跟头了!
最好的做法,就是把卫长娟灭口,对外说个暴病,就当这件事情从来没发生过!因为卫长娟但凡活着,总是要嫁人的,按她身份,即使卫盛仪失了势,怎么也该嫁个世家嫡出子弟。这等身份的夫婿,岂能容忍平白一顶绿帽子?
似沈藏锋在不知道卫长嬴并未如传言里的那样失去清白之前就毅然选择继续履行婚约,一来这天下也只一个沈藏锋;二来,那也是因为他欣赏卫长嬴不肯丢下胞弟独自遁去的勇气在先。
卫长娟可未必能有这样的好运。
到时候事情闹出来,卫家徒然在亲家跟前落个没脸!还不如长殇一个女儿来的干脆。
横竖谁还敢跑到卫家嫡女的灵堂之上要求开棺验尸不成?
纵然要报复刘家、报复太子,那也不能以还没报复就把卫家名声脸面都赔上为代价!
卫新咏脸色阴沉的缓缓点头:“说起来也是你这二嫂多事,我亦未想到卫长娟会自尽。若非她经过管了这闲事,现下倒是轻松了。”
宋在水不禁问道:“却要那药方做什么?”
如今要灭口,那就是封锁消息了,还弄个卫长娟亲手抄写的药方,这不是反而着了痕迹吗?
卫新咏冷笑了一声,道:“卫长娟再蠢,总是我卫氏之女!那刘家十一小姐这样算计她,我卫家岂能不加以报复?!我已经想好了,卫长娟决计不能白死,你刚才不是说,卫家别院里来去匆匆的一批人把她自尽的缘故归结成被使女红儿谋害?红儿一个小小使女,怎有胆子谋害卫长娟?”
宋在水明白了:“你是说……太子?”
“太子觊觎妻妹已久,久到快着痕迹了。”卫新咏脸色阴沉万分,冷冷的道,“他虽然胆大妄为,行此取死之道,但想来若能有条生路,还不至于蠢到不会走——更何况还能顺势成全他一直以来的盘算!”
宋在水深深吸了口气,道:“我知道了!你放心,这药方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59。第五十九章 默奴
第398节 第五十九章 默奴
一向雍容华贵、镇定自若的张韶光难得失态,她颤抖着手抚上女儿的肩,低声道:“你说什么?!卫长娟……她……你怎么会这样糊涂!你真以为瑞羽堂积弱多年就会任人欺侮到了嫡女被强占还要忍下去的地步吗?”
刘若耶冷笑着道:“难道他们敢传扬出来?凤州卫氏的体面不要了吗?卫郑鸿至今没有出仕,瑞羽堂承担得起废太子的后果?他们肯定会让卫长娟暴毙灭口!”
“卫家把事情瞒下去并不代表他们不知道是你干的!”张韶光手指紧紧抓着刘若耶的肩,因为用力过大,让刘若耶觉得肩上疼得紧,只是如今母女两个情绪都十分激动,也无暇顾及,张韶光几乎是语无伦次的道,“海内六阀,纵然瑞羽堂暂时积弱,可也不能小觑!你忘记了知本堂之前难道没有鼎盛过?可知本堂再强盛,却仍旧要受本宗辖制!你这是在跟瑞羽堂结死仇啊!纵然咱们刘家门第不弱于卫家,可卫家只冲着你一个人来,族里也不可能护你周全的!”
刘若耶咬着牙,道:“那我有什么办法?不用卫长娟替代我,再趁机撞破,把太子吓住,难道要我自己去受太子的侮辱?!刘若玉那贱人,如今是想方设法的把我往太子跟前推!母亲您还可以请父亲跟您一起出入,可女儿呢?刘若玉三天两头的生病、设宴,每次都要派人来接我去东宫!我……上回要不是恰好卫长娟出了母孝,我顺势邀上她一起,如今被太子污了清白的人可就是我了!”
说到这儿,心机如她,也不禁潸然泪下!哀哀哭道,“当初为什么非要选她去做太子妃呢?咱们家又没打算废太子,今儿她是太子妃,就可以这样害我了。明儿她做了皇后,那我要怎么办?这样心肠恶毒的贱人本来就不该叫她活着出阁的!”
张韶光对于这件事情也是觉得懊恼万分,叹息着抚着女儿的背,低声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当时族里适合做太子妃的女孩子就三个,我自然舍不得你的,你婶母也舍不得你堂姐,不是刘若玉那贱人,还能是谁?何况她一向怯懦,我本以为她那样的人做了皇后也没什么出息,何况之前她服了忧来鹤,本也活不了几年。本想着让她先当上几年太子妃,叫顾皇后放心。若她不乖,等咱们族里有其他女孩子长成了,大不了再嫁一个……可谁知道……”
谁知道这个元配嫡女一下子像开了窍一样,如今完完全全脱离了她们母女之手不说,甚至连其父刘亥也奈何不了她了?现在反过来对付她们母女两个,碍着身份,张韶光与刘若耶固然深知其用心,也不禁暗呼吃不消了。
“皇后看重的不是她,是咱们刘家,难道就不能把她……”刘若耶美眸一转,流露出狠色,扬手在颈侧比了个手势。
“可太子无耻,现下就对咱们母女两个垂涎三尺了!”张韶光沉声道,“万一刘若玉那小贱人出了事,岂不是正中了太子下怀,趁机求娶你为继太子妃呢?如今沈家势大,卫家又有复兴之象,圣上很不高兴,正着意稳固储君地位,免得被阀阅危及申氏江山!这时候太子有所请求,圣上一定会准了的!”
刘若耶一怔,喃喃道:“可是母亲您想过没有?太子如今还没继位,就敢对卫长娟下手了,这万一要是他登基了,皇后能压得住他不对咱们下手?纵然皇后压得住,到那时候,她为什么要继续护着咱们?”
张韶光怔了怔,下意识道:“你是说……?”
“圣上膝下皇子王孙有很多不是吗?”
……东宫,太子妃刘若玉抱着一只明显过于肥胖的花狸猫,神情慵懒的斜依在榻上,看着居忠走进来,闲闲问:“怎的了?”
“奴婢方才走到快到宫门处的地方,忽然被人拦下,道是有一封信要交给娘娘。”居忠行过了礼,面色古怪的道,“那人把信交给了奴婢,就说了一句话,道是,这封信,换娘娘一千两银子!”
刘若玉一怔,失笑道:“还有这样的事?你把信放下,出去叫默奴进来。”
居忠依言出去,带进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内侍来。
这小内侍生得有些憨,实际上他也确实不聪明,宫里没有禁止内侍认字,甚至有时候还有老内侍会专门教导一些宫奴习文识字。只是这默奴人笨,据说他七八岁时被卖进宫里打下手,到现在连自己名字都不认得。
不过,刘若玉打发他在自己院子里伺候,就是为了这份不聪明。
此刻见他来了,刘若玉就朝案上的书信扬了扬下颔:“拆开看看。”
默奴木讷的应了一声,也不问缘故,就这样走过去拿起信,有些笨拙的撕了开口——这中间,刘若玉及身边众侍都目不转睛的看着,过了片刻,见拿着信的默奴仍旧平安无事,刘若玉才满意的点一点头,道:“把信放下,你出去罢。”
又吩咐宫女,“赏他五两银子!”
刘若玉自己起身走到案旁,她在继母手里吃过大亏,进宫之后越发的谨慎小心,虽然方才叫默奴试过此信之中没有什么手脚,但此刻却还是不肯亲手接触。拨下鬓边银簪,划出信笺来——那信却也不长,不过寥寥几句,却让刘若玉脸色顿变!
她原本就偏于苍白的脸色在一瞬之间转为惨白不说,甚至震惊到了下意识的举手掩嘴,以遮住一声惊叫的地步!
急速思索片刻后,刘若玉也不管信上是不是有什么更隐蔽的手脚了,直接连被默奴撕开的信封与信笺一起拿起来往袖子里一塞,沉声吩咐左右:“备轿,我要立刻去见母后!”
未央宫里,顾皇后听说太子妃匆忙前来,说有十万火急之事要见自己,很是惊讶——所谓知子莫若母,皇后一下子想到了不省心的太子,心头一沉:“难道寻儿这不肖子,又惹了什么大事出来?”忙叫人请太子妃进来。
果然刘若玉到了顾皇后跟前,行了礼,劈头就说有事要跟皇后单独说。
顾皇后依她之求打发了左右宫人,刘若玉当即花容失色的扑到她膝上:“臣媳求母后救一救太子啊!”
“你说什么?”顾皇后猜测成真,心下凛然,但也还抱着太子妃许是先声夺人,故意夸大其辞的想法,有点不高兴的道,“太子贵为国之储君,有什么事情需要本宫救他?你把话给本宫说清楚了!”
刘若玉泣不成声道:“母后,不是臣媳危言耸听,实在是那卫长娟怎么说都是凤州卫氏之女,显宦嫡出,若是正经纳进东宫里做侧妃,也还罢了,可她根本没进门哪!太子就把她……如今她自尽了,据说自尽之前还留下来书信,这……这可怎么是好啊!”
顾皇后听得差点没晕过去!
“你是说……是说寻儿他……他他竟然把卫家七小姐?!”顾皇后简直不能相信太子胆大妄为到这样的地步!
这要是寻常的官家之女,即使定了亲的,私下让人解除了婚约给个名份也就是了。横竖如今东宫还有一个侧妃、好几个良人、孺子的名份。可卫长娟,那是瑞羽堂这一代的嫡出女,就算她父亲卫盛仪是庶出,然而她可是端木夫人的亲生幼女!
论出身上的名份,她可不比太子妃刘若玉差什么!
这一个瞬间,顾皇后第一个念头是:卫家肯把卫长娟给太子做侧妃么?
第二个念头就是:卫长娟自尽了、而且还留下书信?!
俨然是寒天里一盆冰水从头浇到了脚,顾皇后此刻全身都战栗起来——她知道瑞羽堂积弱已久,若是可以,这时候决计不会愿意挑起废太子之事,但,连太子妃刘若玉都知道这件事情了,万一传了出来……
为了卫家的颜面,卫家必须要太子给卫长娟一个交代!
数百年名门望族所要的交代,难道是一个侧妃的位份、或者一番赔罪就可以遮掩过去的?除非卫氏族没,否则太子必定废为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