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独厚!这句话一说,不是在预兆着他们更加必输无疑嘛!
念着族人的面子,半晌才响起稀稀落落的几声敷衍。拿苏夫人跟卫长嬴比的话就被抛了开去,一人重提前话,道:“如今要商议的,不是这卫氏作为太过张扬,横竖她事情都做出来了……而是我们要怎么做?”
这么一问,场中就沉寂下去——怎么做?若是什么都不做呢,今儿个聚集到这里却又为了什么?难道只是私下里数落一番卫氏的做派太过跋扈骄横有失妇德?要是如此,纵然没人指着他们的鼻子嘲笑他们怯懦,自己心里也堵得慌!
若是做点什么呢……现下这一位少夫人有手段有后台有名份,所作所为虽然让他们不痛快,然而偏又样样都在规矩之内!你想对她发难都难!之前说过她的耆老不是有例子在那儿了吗?
最重要的是,纵然要做点什么,那谁带头?
这卫氏才到西凉城时,老仆沈庭树才为沈楚夫妇问了一句就被她打发不用了……可别步沈庭树后尘,给她做了杀鸡儆猴的那一只猴才好……
因此私下相聚的众人商议来商议去,都没什么结果,只得胡乱凑了几个虚无缥缈、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会去做的主意,算是下了台。事情议毕,众人还归各家,内中有一人名沈东来,是沈熏之子,他回到家中,先至上房拜见父亲。
沈熏知道儿子回来了,就打发了左右,单独等着他上堂拜见毕,便缓抚长须,问道:“如何?”
“没什么意思。”沈熏膝下不过三子,沈东来是次子也是嫡子,如今年是二十七,膝下虽然已有两三个子女了,因为霍老夫人的宠爱,还是很有些纨绔习性。他在父亲跟前也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做派,先呷了口茶水,才道,“照孩儿先前说的,这样的邀约往后不去也罢。”
沈熏也不计较儿子这似乎有些顶撞与不满的话,笑着道:“你都不去,怎么知道往后不去也罢呢?”
“卫氏一介女流,正当年少,却试图挟势凌驾我等之上,手段还那样凌厉,任谁心里能痛快?”沈东来端着茶碗,一脸的不以为然,道,“只是不痛快归不痛快,阀主都没说这个媳妇不好,谁能越过阀主去多什么嘴?谁不知道阀主嘴上不说,心里可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得很!只是各房当年见机得快,及时低了头,同为一族,叫他不好意思下手罢了!
“再者这卫氏还是瑞羽堂那一位宋老夫人的心肝宝贝——现下卫郑鸿即将痊愈的消息已经传遍天下,瑞羽堂嫡长房的地位说是稳固如山也不差什么,宋老夫人不必为嫡子嫡孙忧虑,没准就会把目光投到西凉来了……族里几位叔伯当年就惧怕那位老夫人,这会聚集起来,要名份没名份,要势力没势力,要计谋……嘿嘿,大势所趋,岂是区区计策可改?这种邀约,去了也就是聚在一起听他们一起把那卫氏骂上一顿,尔后不咸不淡的散场罢了,父亲您说有什么意思?所以孩儿之前就讲了没必要去的。”
“话不能这样说,到底是同族,他们既然请了,咱们这一房不去人,那边必然怀恨在心啊!”沈熏淡笑着道,“横竖你去了也不过敷衍一下,你如今身上又没什么正经差事,闲着不也是闲着?”
沈东来哂道:“若是赏花踏雪的,正如父亲所言,孩儿在家里也是闲着,出去转转也好。奈何,那卫氏一句要选近身伺候的大小使女,族里的家生子们如今都是可着劲儿的讨好她!这些人虽然是给咱们家世代为奴的,然而年代久远下来,盘根错节的其势也不可小觑!恐怕这会已经在给那卫氏禀告今日之聚了,看那卫氏的行事,偶有怀柔,大抵都是粗暴直接,只怕今儿个聚到一起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横竖咱们族里人多,她不怕没有趁手的人能用。”
沈熏却笑着道:“这不是正好吗?家生子旁敲侧击打听来的消息哪里有你探听来的可靠?”
“啊?”沈东来一怔。
沈熏进一步提点道:“一会你就去明沛堂,就说我头疼,想仗着几分老脸,请小神医随便取点什么药丸……顺便把今儿个你们聚议之事的经过一五一十的给那卫氏交代了,自有你的好处。”
“父亲这话说的可是不大妥当。”沈东来虽然之前对今儿个的聚议感到不满和无趣,此刻却也不赞成沈熏说的告密,一拂袖道,“终究都是同族,虽然孩儿认为他们只是在做无用功——阀主不倒,沈藏锋难以出事,那卫氏妻以夫贵,地位难以摇动!族人纵然有怨言,但也对她做不了什么!但孩儿纵然虑她会为今日之事为难咱们这一房,却也不至于因此怕到了要去主动告密的地步!”
沈熏微笑着道:“什么叫做主动告密?这意思可也是卫氏那边的意思!你最多算是应诺而去罢了。”
“什么?”沈东来一怔,更意外了。
就见老父缓抚长须,微笑而笃定的道:“正是如此,你也是快而立之年的人了,难道一辈子都歇在家里坐吃山空么?如今既然有这样的机会,又是卫氏那边主动透露……不然你以为今早我为什么一定要你过去走这一遭?正月里时那边就吐了口风,我只愁着没什么机会表这份心呐!天幸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沈东来愣了片刻,道:“可是出卖族人,这名声……”
“支持明沛堂算什么出卖?”沈熏笑骂他,“西凉沈氏,还有比本宗嫡支更能称得上沈氏的人么?族人跟暂掌明沛堂的媳妇闹了分歧,咱们从中斡旋免得他们误会更大,这叫明察秋毫为族中和睦计才对!”
被老父提醒,沈东来也暗松了口气,确实,沈氏内斗,斗来斗去,倒向哪一派,那都是族里的事情,谈不上什么出卖不出卖。但他向来吃喝玩乐不管事,乍然听说有了进身的机会,反倒迟疑起来,踟躇道:“就算这样不是出卖,但今日聚议的族人……恐怕往后也不好来往了?”
☆、28。第二十八章 沈熏
第367节 第二十八章 沈熏
“有什么不好来往的?”沈熏轻描淡写的开导着儿子,“都说了,族里闹分歧,对藏锋媳妇有点儿误会,你担心两边起了冲突,过去跟藏锋媳妇解释一下。至于说藏锋媳妇知道这事之后是跟今儿个邀你过去的那些人消除了误会、还是结下更大的误会,那都是他们的事情,关咱们什么事儿?咱们又不是阀主,自然也不会去逾越干阀主的事儿,斡旋不成除了一声长叹又能如何?只是究竟同为沈氏之人,难道要咱们见着族人生出罅隙却不管不问、犹如外人一样吗?”
他眯着老眼道,“今儿个这事情过去,往后你见着了,该行礼行礼、该问候问候,纵然他们不理你,那也是他们器量狭小没道理,横竖赖不着你的不是!”
……虽然一身纨绔习性然而本质上还真没什么坏心的沈东来感到有点压力巨大,喃喃道:“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太好罢?”
“你当真不想去?”沈熏哄了他片刻,见这儿子还是一副糊不上墙的模样,心里也有点不耐烦了——他膝下三子,按着他是想把这个机会给更稳重的长子的。可是霍老夫人就沈东来一个嫡子,卫长嬴打发人暗示的时候老夫人也在,坚持要把这个机会给自己亲生儿子……沈熏对老妻的忌惮虽然没有到卫焕对宋老夫人那样,但多年相守,总也有一份夫妻之情的,拗不过霍老夫人纠缠,这才允了。
却不想另外两个庶子梦寐以求的事儿,沈东来竟这样犹豫,就嘿然道:“那你好好想一想,我给你一盏茶的功夫!你若是再这样瞻前顾后,我可要打发人去唤你大哥来、让他去了!到时候你母亲问起来,那也是你自己不要的!”
一听说要叫自己大哥过来,沈东来顿时一惊:他虽然是个纨绔,这次的事情沈熏也不许霍老夫人提前告诉他,但自幼深刻体会庶子做了长子、嫡子成了次子之后的种种尴尬。对这个庶出的大哥不能说一直怨恨在心,受霍老夫人打小提点,总归也有一分防备的。
本来他没觉得眼下这个机会多好,然而听说自己不要的话,就要落给大哥去了,心里倒是有点慌张,嗫喏着道:“父亲,孩儿只是想,那卫氏只是一个妇道人家,论辈分还是孩儿的侄妇。孩儿过去,一则男女有别,未必方便见着她;二来孩儿一个做叔父的去给侄妇告密,这……实在很没体面!”
“如今整个西凉城里外三圈都住满了向小神医求医之人,那卫氏本来身份就足尊贵,更何况如今来了这许多人,小神医又没有离开明沛堂诊治的意思。”沈熏气得虚踹了他一脚,连胡须都懒得抚了,瞪眼喝道,“现下不是相当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连沈由乙夫妇都难以见到,皆是由寻常下仆引进引出!更不要说卫氏了!你生怕耽搁了为父的病情,故而亲自前去免得求不着药,这是孝顺,有什么不方便见她的?!至于见了她之后说了什么,你难道也要对外头说吗?再说……
沈熏是沈氏子弟,年轻时候也是上过阵的,在行伍之间颇学了些俚语,恼怒之下也顾不得阀阅子弟的斯文,拍案咆哮,“老子不是早就在反复提醒你了——谁说你是去告密的?!你就是今儿个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拖过去商议了一番,知道他们对卫氏都有点‘误会’,担心族人因此生出罅隙,所以过去委婉的提醒一下那卫氏同为一族还是和睦相处的好!”
沈熏越想越气,看着面红耳赤不住给自己赔笑的次子,索性站起来撩起袍角,当真一脚把他踹得踉跄几步,恨道,“不争气的东西!勾栏里的粉头三转九弯的道道是样样都精通,正经事上竟如此愚笨!真不知道老子怎么会有你这样笨的儿子!”
沈东来感受到踹在身上的力道不大不小,那踉跄几步都是他担心父亲会一路踹下来故意避让的,他知道父亲这会虽然不高兴,但还没有暴怒——不过自己若是再不识好歹的推辞去明沛堂,父亲没准可要暴怒了。
当下赔笑道:“父亲请息怒,父亲教训得是!孩儿去换件衣裳就去找卫侄妇!”
虽然在家里时被父亲又打又骂,连簇新的袍子上都被沈熏踹了鞋印,要不是没有旁人在,真是尴尬得紧。但沈东来到了明沛堂倒是没有受到这样的刁难,在外已有厉害名声的卫长嬴很是客气的迎到二门处:“不知叔父前来,侄妇迎迟,还望叔父饶恕!”
沈东来在家里对着老父时,一口一个“女流之辈”,俨然对卫长嬴十分的看不上。当真见了这侄媳妇的面,他却显得比卫长嬴还要拘束——这也是有缘故的,他这个人自幼备受娇宠,所以一向就游手好闲的。大恶没有,然而贪花好色上头却难免要犯一犯。
西凉是沈氏桑梓地,乡里乡亲的,又还要指望庶民们踊跃参军保西凉平安,是以族中耆老向来约束着子弟不许他们在西凉地界上太犯了事情……西凉可不比凤州,搞得天怒人怨的,黎庶除了迁移他处就只有逆来顺受。
这地方的人跟秋狄打了这么多年仗下来,个个剽悍血勇。又有秋狄在旁虎视眈眈,真把人逼急了,人家拖家带口投奔狄人去讨生活,回头引了狄人来屠戮沈家子弟事小;若叫有心人知道,往朝里参一本,道是沈氏鱼肉乡里,使得西凉民心不安,竟欲弃大魏投奔蛮夷……沈家可是麻烦!
而且不投奔狄人,人家也不是真的就一定没日子过了,非得伏着。比如说大魏跟秋狄交界处颇有许多易守难攻的地势,因为百年烽火不断,这些地方除了些镇堡作为双方的据点外,都是荒芜人迹了。内中可也藏着亦匪亦盗亦农的一些人的。
所谓亦匪亦盗亦农是这么回事:西凉连年烽火,耕种本就不易,良田又少,大抵还都握在了沈氏手中,做庶民的因为种种缘故活不下去,索性冒着烽火跑到这些地方去开垦——虽然这些地方也没什么良田,但好就好在不在官府与沈氏的管制之内,不必缴纳赋税。
呃,那是农忙的时候……
闲了下来,这些人偶尔也组成类似于乡勇的团体,觑着机会做点儿无本买卖什么的……
当然西凉苦寒,商贾不多,他们也不敢涸泽而渔。这无本买卖大抵还是朝着从前逼迫过他们的富户去的。反过来呢,官府要收赋税,地主要佃户……横竖两边是肯定不能对付的!
说远了,回到正题——民风如此剽悍的西凉,纨绔子弟如沈东来,也不敢胡乱干强抢民女之类的事情。连个民女都不敢抢,可想而知沈东来的秉性着实坏不到哪儿去……偏卫长嬴又正得年轻美貌,她是不施脂粉都明艳照人的长相,如今丈夫远在狄境,担心被族人小觑了去,每日出入装扮都非常用心,被一群比起常人亦是颇有姿色的使女簇拥出来,真格是顾盼生姿美艳绝伦。
沈东来平常就喜看美人,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