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氏也道:“少夫人现下是刚刚开始掌家,难免手忙脚乱。等少夫人把诸般事情统统上了手,自然就能空下来了。到时候没准夫人索性就会把小公子又送回来了呢?”
卫长嬴心想婆婆对小孙儿那样钟爱,如今提出来要把沈舒光留在上房抚养,一则是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的处置家事;二则也是喜欢孙儿。万一养了些时日之后感情越发深厚,到时候自己纵然腾出功夫来亲自抚养儿子,婆婆却舍不得还给自己了那可怎么办?
只是如今沈舒光才抱过去,她这儿都才开始打理合府上下——这个腾出功夫也不知道要腾到何年何月?只得暗叹一声,安慰自己:横竖苏夫人怎么都不会待沈舒光不好的,只要儿子好,旁的就糊涂的过罢。
这一晚她郁郁睡去。
次日到了上房请安,苏夫人却没把沈舒光抱出来,只是跟刘氏提了一句:“明儿这些日子功课有些不济,许是身边人管他不住,叫他贪玩了。你多上一上心,究竟孩子重要,家事上头若是忙不过来,就让长嬴给你分担些。”
刘氏忙先请罪:“媳妇真是惭愧得紧,上回四弟妹敬茶,明儿已经顽皮了一回,媳妇回去之后才督促过他。不想他竟又贪玩了,媳妇却不晓得!亏得母亲提醒了才知道,媳妇回去一定好生管教他,不使他再有懈怠之机。”又笑容满面的谢过卫长嬴的分担。
卫长嬴自是谦逊的回答了,又表示自己年轻,很多地方免不了还要请教嫂子,请刘氏不吝指点。
苏夫人对妯娌和睦、互相体贴的景象很是满意——她也知道刘氏这些话未必全是出自真心,而次媳端木燕语这会没准心里也在打着算盘。不过水至清则无鱼,苏夫人勉励了她们几句,就打发人了。
出了上房,端木燕语说三孙小姐沈抒月这两日有点咳嗽,约了大夫快到了,她不放心,想早点回去看着,与两人告辞,先一步而去。
刘氏就邀卫长嬴往辛夷馆里去,好把手头的事情再移交她一部分。路上,两人说着闲话,刘氏道:“听闻光儿如今是在母亲这边养着了?”
“是呢,说来也真是惭愧,自进门以来,从未为母亲分忧,更没尽过什么孝心,如今倒总是劳烦母亲。”卫长嬴嘴上这么说,心里就有点防备:大孙公子沈舒明可是在大房里养大,祖父祖母从来没有提过要把他接到跟前养的。
虽然这是因为那时候沈宣夫妇膝下还养着几个年幼的儿女——今年十二岁的八公子沈敛恒才比大侄子沈舒明大三岁而已,沈敛恒上头的几位兄姐在沈舒明出生的时候也都不大。沈宣夫妇自是腾不出手来再养孙儿。
但沈舒明作为嫡长孙没有得到祖父祖母的亲自抚养,反而堂弟沈舒光才几个月就被祖母抱到上房养在膝下了——虽然说卫长嬴并不想跟儿子分开,可没准刘氏觉得还觉得自己儿子委屈了呢?
所以卫长嬴又道:“这也是我不如大嫂子,我若有大嫂子一半的能干,我想母亲也不会担心我因为管家疏忽了对光儿的照顾,替我这样操心了。”
刘氏微笑着道:“你这会子管家哪儿能跟我那时候比呢?我那时候才进门,弟弟妹妹们年岁都还小,事情也少。现成母亲传下来的规矩,我依葫芦画瓢照着做就成了。如今不但弟弟妹妹们大了,连侄儿侄女都有了一群,家大业大,事情自然多了。换了我这会子才进门,似你这样,我也吃力。”
卫长嬴听她话说得和气,才放了心,笑道:“换我到大嫂子那会我一准也是不如大嫂子的,不瞒您说,我出阁之前,娘家母亲就一直教诲我要多跟大嫂子您学一学,道我能跟您学点儿皮毛她也就放心了。”
刘氏就作势举袖遮面,笑骂道:“啊哟,三弟妹你就别说这话来寒碜我了。令堂是江南宋氏之女,打从你祖母宋老夫人起,到如今你那嫡亲表姐宋在水,宋家女代代都是出了名的规矩十足!在阀阅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我这点子举止到令堂和令祖母跟前哪里够看?”
这样彼此谦逊了一番,到了辛夷馆,刘氏就带她到自己平常处理事情用的小书房里。不意两人才到了小书房前的廊子上,还没进去,小书房的门倒先开了。沈藏厉与大孙小姐沈舒景一起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名下仆,两人手里拿了些书籍之物。
如此撞见,两边都是一愣,沈舒景就忙上来给婶母见礼。
卫长嬴忙让她不必客气,自己也对沈藏厉福了福,唤了一声大哥。
沈藏厉的脸色有点苍白,看了眼弟妹就移开视线,虚握了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两声,道:“三弟妹不必拘礼。”
刘氏见他咳嗽时脸上就泛起潮红,欲言又止,最后到底还是说了一句:“你这两日身子不大好,怎么却起来了?出来时候也不多加件衣服。”
沈藏厉有点中气不足的解释道:“在榻上躺着无趣,想起之前看的几本书,就让下人来找。结果下人找不到,去叫了景儿来,景儿找了几本过去,我看了都不是。不知道你几时回来,索性就自己过来了。”
沈舒景忙道:“母亲,都是女儿不仔细,忘记提醒父亲加件外袍再出来了。”
因为卫长嬴在,刘氏也没多说什么,只道:“你快扶你父亲回屋里去罢。”
☆、197。第一百九十七章 再闻卫新咏
'第3章第3卷'
第328节第一百九十七章再闻卫新咏
等在小书房里坐定后,卫长嬴自要关心两句大伯哥:“大哥这两日身子不大好?也是我忙糊涂了,同在一个府里竟不知道。未知是怎的了?”
刘氏轻描淡写的道:“每年夏天在凉室待久了,他总要不适上一两回。”
卫长嬴惊讶道:“我倒看不出来大哥似体虚之人?”
“我听母亲说,是我过门之前的事情了,他在西凉冒雪追敌,结果虽然杀了敌人,却也落了个重伤,又在雪地里,就留了病根。”刘氏眉宇之间露出一抹复杂,淡淡的道,“然而你也知道帝都如今这两个月,实在热得紧,不放冰鉴哪里睡得着呢?他每日又要出去当差,若是睡不好,精神不济,也是个麻烦。结果这两日犯了旧疾,只好先告假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没说出去。”
又道,“之前还要厉害些,母亲请了季神医诊治之后才有如今的样子。不过季神医说他在雪地里冻伤太甚,再调养也就是这样了。”
刘氏显然不想多谈这个话题,三言两语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话锋一转说起正事:“三弟妹你看我这儿如今打理的这些事情,我预备把这些请你来操心,你看如何?”
卫长嬴本来也只是出于客套才表示了下,如今见刘氏不欲多提沈藏厉的身体,也就顺着她说起家事来。
妯娌两个一直讨论到晌午才把之后各人所管事情的分工明确敲定。看了时辰,刘氏就留卫长嬴在大房用饭。
若是往日卫长嬴也就答应了,然而现下既知沈藏厉病着,恐怕刘氏说着事情心里也惦记着丈夫,卫长嬴就推辞说院子里还有事情在等着自己……果然刘氏象征性的留了两回,见她坚持要走也就答应了。
回到金桐院,黄氏等人备好了饭等着她,卫长嬴随便用了点,就跟黄氏说了下沈藏厉:“方才跟大嫂子去大房,在廊上遇见大哥,似乎病了。姑姑你收拾点可能用得着的东西,一会打发朱实送过去给大嫂子,略尽心意。”
黄氏应了,又说:“方才凤州来人,带了老夫人与夫人的亲笔信笺。如今信笺已经放在内室少夫人的妆台上了,送信的人也安排在前院暂时歇下,方便少夫人垂询。”
卫长嬴喜道:“祖母和母亲写了信来?”不待黄氏再次确认,她脚步轻快的一提裙裾,一个翩然转身就朝内室奔去。
黄氏在她身后看着不禁一笑,道:“婢子才说少夫人如今越发有当家夫人的气势了,这会听说老夫人和夫人来信,又像个小女孩子一样了。”
贺氏抿嘴笑道:“少夫人再长,在老夫人和夫人跟前总归是个孩子么。”
“我看贺妹妹你也像小女孩子了!”黄氏闻言就笑眯眯的看着她道。
贺氏心里一惊,就下意识的捏着袖子里的簪子,惊恐万分的想着:难道黄姐姐也知道这簪子了?这……我得赶紧还回去才好!不然,真要被笑死了!
她正心虚呢,谁知黄氏跟着道:“前两日,少夫人去宋府那一回,宋家大小姐调侃少夫人,少夫人就是这么跟宋家大小姐讲的。当时就被宋家大小姐取笑了一番,不意少夫人这一手还是从贺妹妹你这儿学过去的?”
贺氏这才松了口气,心想:我就说么,当时四下里都没人,黄姐姐再精明,哪儿就能知道了这事?又觉得既然没人知道,自己再思虑两日也好……
两位姑姑这儿说着闲话,卫长嬴已经跑进内室,目光一扫,就在妆台上看到一支赤金簪子压了两封厚厚的信笺。
卫长嬴高高兴兴的拿起来一边拆一边想:“算着日子应该是光儿满月之后送来的,也不知道母亲和祖母给光儿预备了什么新奇的东西?”快拆开时又叹息,“光儿如今养在婆婆那儿,东西太多也不好全拿过去,免得婆婆误会我怕她亏待了光儿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他接回来,到那时候,如今送来的东西都不知道他喜欢不喜欢了?”
唏嘘着展了信笺细看,这一封是宋夫人的,先恭喜了女儿也为人母了,又询问外孙近况。继而絮絮叨叨的叮嘱着她做媳妇的一些规矩技巧,还有管家的手段等等。娟秀的簪花体洋洋洒洒写了足足三大页,最后才是给外孙的东西的清单,以及顺便送给沈家上下诸人的东西。
当然卫长嬴这儿的就更不能少了。
卫长嬴把母亲的信翻来覆去看了半晌,心下酸溜溜的:往常在凤州时,宋夫人恨不得抓了她天天在跟前念叨,卫长嬴那会顽劣得紧,最不耐烦听母亲教诲,每常不是偷偷的溜走就是听着听着便睡过去……有一回夸张到了几乎把口水都滴母亲衣襟上了。
如今出了阁,又做了母亲,才能理解宋夫人心疼女儿的心情,正是养儿方知父母恩。现下宋夫人这些唠叨比起凤州时讲的也没什么新意,可卫长嬴看来看去只觉得说不出的暖心。
依依不舍的抚摩信笺良久,卫长嬴又急急的拆了祖母的信看。
宋老夫人的信前头都跟宋夫人的信内容大致相同,唯一的区别是最后一页上头,老夫人没提礼单——看来是婆媳两个合一处送礼,就让宋夫人列份单子了。宋老夫人说的是一件叫卫长嬴非常意外的事情、提到了一个卫长嬴已经快彻底忘记的人——卫新咏。
这个心机城府过人、出身知本堂却似乎对知本堂深怀怨恨的阀阅子弟,卫长嬴对他很难说清楚是厌恶还是怨恨还是感激还是什么?
说起来当年凤州城外的那场刺杀,要不是卫新咏插了一手,即使江铮江湖经验丰富,他跟卫长嬴、卫青的武功都算得高明,可撑不住敌我悬殊又有卫长风这个必须保护无法舍弃的累赘——在已故的敬平公世子卫郑雅以及刘氏的里应外合之下肯定是难逃一死——没点把握,卫郑雅也好,刘氏也罢,都不会愚蠢的轻易对卫长风直接下毒手。
从这一点上来说,卫新咏对卫长嬴姐弟实是有救命之恩的,即使他救下姐弟两个也是有他的盘算。
但想到他虚虚实实的一番筹划,非但间接坏了自己的闺誉,还把宋老夫人给嫡孙预定的人才莫彬蔚也趁机弄走了……卫长嬴又觉得对他有点感激不起来。
心里叹了口气,卫长嬴定神看下去,才看了两行卫长嬴就是一愣——
卫新咏要过继到瑞羽堂?!
她赶忙继续往下看,却见宋老夫人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讲了经过:卫焕这一代,除了嫡长子、袭敬平公之爵的卫桓,以及卫焕的庶弟卫炯外,原本还有几个夭折的兄弟的。内中有一个名讳为炼的,乃是卫焕的同母胞弟。
然而这卫炼不幸长殇——离世时年才十七,连亲事都没定下来。
如此他这一支自然是无人了,卫焕早年就想给兄弟过继一个子嗣延续香火。奈何他统共生了四个儿子,另一个庶弟卫炯却也无子,求上门来,不得不将庶幼子抱了过去养。膝下剩下的三子里,嫡长子一来是不出继的,二来身体也不好;有那么几年卫焕指望着二房接掌瑞羽堂,当然也不肯把卫盛仪过继到亡弟的名下;至于卫盛年,本来卫焕觉得最合适,可宋老夫人也担心万一自己的嫡长子一个不好……她很不喜欢被老敬平公夫人养大的卫盛仪,觉得三房没准还可以用来压一下卫盛仪呢?所以坚决不同意!
这样就拖了下来。
现下就是卫焕又动了这个念头,因为宋老夫人“舍不得”膝下养大的这些子嗣对
自己改口,遂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