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不管她们的神情何等陶醉、呻吟何等婉转,刘若玉都心平气和,甚至还有闲心提醒一句:“如今天冷了,殿里不烧地龙,殿下可得仔细,莫要感了风寒。”
“都说阀阅之女贤惠大度。”申寻懒洋洋的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打量着自己的太子妃,道,“你倒真是贤惠得紧!如今咱们还没满月,孤这样当你面宠幸姬妾,你竟一点也不吃醋么?”
他话音才落,两名姬妾不失时机的惶声道:“妾身知罪!恳请太子妃娘娘饶恕!”
请罪声音婉转的好似黄莺出谷,娇滴滴的惹人怜爱,申寻忍不住在其中一名姬妾的颊上吻了吻——然而刘若玉眼都没眨一下,淡笑着道:“妾身姿容简陋,人也愚笨。邀天之幸才能够匹配殿下,然而妾身自认为却是配不上殿下的,如今殿下有解玉鲜花在侧,妾身深为欣慰,又怎敢嫉妒?”
两个姬妾像是被人捏了脖子一样有片刻的哑然,申寻却是笑了,意味深长的道:“孤见过的女子怕是比你在闺阁里认识的还要多,以退为进、欲拒还迎这一套孤也见得多了。”
刘若玉一怔——随即失笑,道:“殿下若不信妾身真的不嫉妒,妾身也没法子。”她是打从心眼里对申寻不感兴趣,也没指望与他过一辈子,只想借助他正妃的身份报复张韶光母子……不想这样的大度宽容倒让申寻误以为是在欲拒还迎的想引起他的兴趣了?
“你想要做贤德的太子妃也成啊!”申寻沉吟了一下,忽然想起来方才听到的消息,心中一动,道,“母后不是因为你给你族弟赐了婚?这宋家小姐,听赐婚懿旨里说着仿佛是个美人儿?往后也就是你的弟媳,你把她给孤弄来,孤就相信你,如何?”
这样不。伦的话,申寻说来却自然得很。刘若玉似乎也愣了一愣,随即恢复常态,微笑着道:“赐婚懿旨都是骊四骈六的套路,来来回回的华丽辞藻,谁放进去不是才德兼备?当初赐妾身为太子妃的旨意不也是一样吗?可殿下看妾身担当得起那些赞誉么?不过是皇家恩惠罢了。”
“不想为孤弄人来就直说。”申寻嘲讽的道,“果然一试就出来了罢?孤就说你是装模作样。”两名姬妾应景的露出一丝嘲弄。
“那宋家小姐妾身可是亲眼见过的。”刘若玉仍旧是淡淡的道,“不客气的说一句,虽然容貌可称秀美,但也不过那么回事儿。妾身的母亲如今年近四旬,论起来足足长了这宋家小姐一辈!然而这宋家小姐若与妾身母亲站在一起,还不如妾身的母亲来得美貌呢!至于妾身的妹妹若耶,那更是轻而易举就能把她比得黯然失色!”
她语带嘲笑,“妾身没有对皇后娘娘不尊敬的意思,但妾身以为所谓美人其实也是比出来的。若是与个丑陋的女子比,即使姿容平平料想也显得赏心悦目;若是与真正的美人比,不说皇后娘娘了,就是与妾身的母亲比,宋家小姐又算什么?”
大魏皇太子的成亲仪式与常人一样要经六礼,但亲迎这一节却不必亲自前去,所以申寻没有见过张韶光,更不要说刘若耶了。他本是好色之人,闻言不禁有些砰然心动,下意识的推开两个姬妾,探身问:“岳母大人与小姨子当真颜色如此?”
刘若玉似乎警觉,立刻起身,道:“殿下,妾身方才令人在小厨房里为您熬了鸡汤,这会怕是好了,妾身先去看看!”
她这么明显的回避,更显得真实,申寻哪有什么心思管鸡汤,立刻不耐烦的道:“孤不想喝汤!”又看到身旁两个姬妾,转念想到当着姬妾侍者的面,让太子妃推荐其母与其妹确实不像话……就沉了脸,一脚将之前才亲过的姬妾踹下榻去,训斥道:“没眼色的东西,没见孤要与太子妃单独说话么?还不快滚!”
姬妾们早就习惯了这位太子喜欢时爱若珍宝、要什么给什么,不喜欢时弃若敝履、毫不怜惜的做派,此刻无人愕然,都怯生生的行了一礼,乖巧退下。
等她们到了门口,申寻又喝道:“方才的话,不许多嘴!若有人胆敢私下议论,孤便剥了她的皮做鼓,知道了么!”
“妾身不敢!妾身一定听话!”众侍与姬妾俱是身上一寒,同时想起东宫传闻里,某处屋子里堆放着小山一样的鼓……
打发了人,申寻眯着眼,招手令刘若玉靠近:“好玉儿,来与孤说一说……你那母亲与妹妹,是怎生个美法,比你又如何?”
☆、162。第一百六十二章 又全猜错袅~
第293节第一百六十二章 又全猜错袅
皇后亲自赐婚,宋西月与刘希寻的事情算是彻底定了下来。
到这一步,卫长嬴也不敢再说什么不好的话了,反过来与卫郑音一起劝说卫盛仙且放宽了心,没准事情没有她们想的那么坏呢?宋西月怎么说也是卫焕的外孙女,刘家想铲除了她给刘希寻,总得掂量掂量。
卫盛仙嘴上说是,然而事关亲生女儿,哪儿能够真正宽心?毕竟刘家不害了宋西月的性命,女儿过门之后被夫家嫌弃,这日子难道就好过吗?
这样心里抑郁着已经有些“愁引病增加”的意思了,回去之后没两日又被气了一场——在她出阁前就与她不和睦的卫家二夫人端木氏,特意领着媳妇和女儿,携了厚礼上门去道贺。
既然是早年就有积怨的姑嫂,端木氏上门去道贺当然也没安好心,笑容可掬的夸奖宋西月,把她说得花儿朵儿一样——听得卫盛仙心疼万分,再说皇后赐婚多么难得,真是天大的荣耀云云。末了似笑非笑的来了一句:“听说刘家十六公子的兄长与堂兄刘仲照都已经亲自上京来,都是为了这门婚事呢!可见刘家重视刘十六公子,也重视西月呵!”
这番话听在卫盛仙耳朵里,不啻是说威远侯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现在婚事是皇后亲赐,想退婚那怎么可能?退不了婚又不想让刘希寻娶个助力不足的妻子,威远侯十有八。九会选择在宋西月身上动手脚,而且是快点动手脚:
趁着还没到纳徵,宋西月还不算是夫家的人,赶紧把人解决了,这样才能保证刘希寻再娶亲时女方仍旧是元配发妻。
卫盛仙做小姐时就和这个二弟妹关系不好,现在被端木氏一激,心绪激动,当天晚上就病倒了。
宋西月和宋茹萱在担心宋西月过门之后为夫家人所憎恨,没准还会暗下毒手之余,又要担心母亲的病情、伤心二舅母的落井下石,两姐妹差不多是一天瘦一圈。
卫长嬴派人去给两个表妹送吃食,听派去的人回来这么讲了经过,非常的愤慨,道:“二叔一家不喜欢我,那也是在情理之中。然而大姑姑又碍他们什么了?纵然大姑姑从前与二婶母结了怨,但两位表妹几曾得罪过二舅母?为了点儿旧怨,这样对着晚辈幸灾乐祸,一点儿做长辈的气度也无!”
黄氏就微笑着道:“也许是因为穷途末路吧!”
卫长嬴这时候还不晓得她话里的意思,恨恨的道:“姑姑说的是,她这么四处结怨,迟早有一天会走上穷途末路!”
黄氏只是笑笑。
这件事情到这儿暂时打住。
到了除夕的时候,卫长嬴的胎像已经很稳了。
何况之前太子大婚苏夫人替她告过一回假,这除夕的赐宴若还要继续告假,不免显得过于娇惯媳妇——别人家也不是没有妊娠的媳妇或女儿,可也没有说从怀孕起,就不踏宫廷任何宴席的。
所以这一回卫长嬴只得挺着已经明显隆起许多的肚子,和婆婆、妯娌一样起早更衣梳洗,披星戴月的进宫赴宴。
一路上的折腾自不必说,下轿之后,苏夫人被几个辈分一样的贵妇拖住说话,打发满楼过来询问,又让黄氏当场把了脉才放心……这些且不提,到得宴上,苏夫人因为这回黄氏跟了来,晓得这懂医理的姑姑必定会提醒卫长嬴孕中禁忌,于是就放心的与同辈的夫人们说笑起来。
说笑半晌后她偶尔朝媳妇的席上看了一眼,顿时就不能放心了——卫长嬴身边满脸不高兴端坐着的……怎的是……安吉公主?!
苏夫人正端着的一盏荔枝绿差点全部洒在了自己身上,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这位公主殿下是出了名的野蛮呵!自己这媳妇如今大腹便便,正是最脆弱最娇贵最禁不得拉拉扯扯的时候,怎么就会让安吉公主近了身!?
她又惊又怒的转过头,向着自己斜后方的席位上一望——果不其然沈藏凝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本来想让小女儿牺牲下,过去把安吉公主引开,不意这小女儿和往常一样,开席没多久就跑得不见人影!
苏夫人咬牙切齿了一阵——有心自己过去打发安吉公主,又担心叫安吉公主看出自己对她的忌讳……呃,或者说嫌弃与防备。这位公主对这些可是很敏感的,别好好的没出事,自己一过去,公主殿下一发怒,就闹出事情来了!
左思右想之下,苏夫人只好悄悄的对满楼道:“你过去长嬴那儿,就说我想起来方才席上上了荔枝绿,叫她不要喝。”又压低了嗓子,“留意下安吉公主找长嬴是为了什么事?”
满楼领命而去,然而还未靠近就被安吉公主喝止了:“本宫与卫夫人有话要说,你们少来搅扰!”
“……婢子遵命!”满楼无可奈何的回到苏夫人身边禀告,苏夫人再回头一看,却见连卫长嬴的人,如黄氏这些也被打发到了一旁,心里更担心了,叫满楼:“你出去看看,把那不省心的小孽障寻了来!”
活蹦乱跳的女儿上去被安吉公主捶一顿——横竖是还没及笄的半大女孩子,丢点脸就丢点脸罢。遇见了安吉公主那都是没办法的事情,总好过好好的嫡孙没了……
苏夫人头疼的揉着额,决定元宵的赐宴,说什么也要把卫长嬴带在左右不离开了。
这时候安吉公主也在嗤笑着道:“你看你婆婆一个劲的揉额呢!指不定如今怎么个为你担心法!”
“许是喝多了酒。”卫长嬴慢条斯理的剥着贡橘,道。
安吉公主哼了一声,道:“方才她还和邻席之人有说有笑的,结果回头看了你一眼,打发使女过来没过来成,就开始揉额了,这不是为你担心、头疼着本宫,是什么?”
“今儿个是除夕么,臣妇觉得多少该给您留点面子。”卫长嬴朝她嫣然一笑,笑意揶揄。
“你不怕本宫吗?!”安吉公主脸色一沉,喝道!
卫长嬴笑着道:“臣妇是想着平常一定没几个人敢跟殿下玩笑,跟殿下说笑两句罢了。”就把剥好的贡橘拿帕子托着,往她跟前递去,道,“这个橘子倒是甜得很,臣妇如今有孕在身,不喜过甜,殿下尝尝罢?”
安吉公主扫了一眼,见橘瓣上的橘络都被抽得干净,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一下,居然依言接过,吃了两瓣,才淡淡的道:“甜不甜的倒也罢了……本宫倒是想起来本宫很小的时候,大约是十一皇兄才被送到斗锦宫前罢?那时候宫人给本宫剥橘子吃,有一丝橘络没抽掉,本宫就不肯吃,母妃也要训斥宫人。结果后来……母妃病中想吃橘子,本宫怎么也弄不到,听人议论说御花园里种了橘树观赏,趁夜过去偷了两个青的,酸得倒牙!母妃怎么也吃不下……后来本宫饿极了的时候到底还是吃下去了。”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说那会别说甘甜的贡橘了,母女两个甚至连饭都吃不饱的。堂堂公主饿得发慌,只好把用来观赏而非结果的橘树上摘的酸果硬生生吃下去充饥……卫长嬴知道安吉公主衣裙敝旧,即使在宫里宫外都有泼辣的名声,但日子肯定过得算不上滋润,却也没想到她甚至被饿到那样的地步过,不禁愣了片刻,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个宫里,本宫与母妃,有太多不愿回想的过往。”安吉公主把剩下的大半个橘子拿干净的手帕裹了,小心翼翼的拢入袖中——她当着卫长嬴的面做这事,脸上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也没有故作卑微可怜,而是很平静的道,“所以本宫平生最大的愿望,不是报复谁或与谁为难。本宫只想带着母妃,过不必为衣食无忧、哪怕只是粗茶淡饭的家常日子。所以你无需担心本宫往后会连累你,本宫下降之后,除非有人不放过本宫,否则本宫不会主动去找任何人的麻烦——勾心斗角的日子,本宫心累了!”
卫长嬴一怔,道:“臣妇并没有认为殿下您会连累臣妇。”
安吉公主闻言,脸色一沉,低声喝道:“那你是什么意思?!先前说了有个合宜的人选,结果一连几个月,信都不给本宫报一个!你敢耍本宫?!”
“……臣妇说了,臣妇还没和那人说,万一他另有所爱,或者已有婚约,这可怎么办呢?”卫长嬴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苦笑着道,“殿下您看,臣妇这些日子也不方便为您打探呀!”
……呃,其实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