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切莫为他气伤了身呀！”秦紫陌慢慢替他抚着胸口。
“你回家去！还嫌不够丢脸吗？谁让你回来的？”秦绍源忽怒而坐起，指袁氏吼道“是你叫她回来的？你养的好儿子啊！自家丢脸还不够，还得丢到女儿夫家去！”
“我养的好儿子？不是你儿子吗？怎能只怪我一人……我但凡有法子还会去求女儿吗？我为了什么？我还不是为了秦家！”袁氏坐地号啕大哭起来，口中犹絮絮叨叨地骂“还不是因你没本事！你自己若教得好，哪得有今天。如有钱给他捐个功名，或者再不济，去哪家商行中管管事也好啊……都是你！自己没能耐还自命清高，不肯低头求人，否则砚池能这么镇日闲荡着生事吗？”
“你……”秦绍源直气得两眼翻白，说不出话来。
“母亲您少说两句吧！若爹爹真要气得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秦紫陌急道。
袁氏听她如此说方才收了声。
“母亲，我们那屋去，你将事情来龙去脉与我说说。”秦紫陌安抚罢父亲，拉起袁氏道。
“紫陌！你也不听为父的话了是不是？我叫你回家去！不许跟三少爷提及此事！”秦绍源扯着喉咙吼道。
“是！女儿这就回去。”秦紫陌欠身道，一面拉着袁氏出去。
乾元坊门首，挤挤挨挨着一群人在瞧热闹。
“常贵，你挤进去瞧瞧究竟，而后咱们再作打算。”秦紫陌道。
常贵答应着挤进人群。秦紫陌主仆远远的候着。因怕人认出，两人俱换了装束，轻纱蒙面，只留两只眼睛在外。
不一会儿，只见常贵慌慌忙忙奔过来“不好了，小少爷正被两个彪形大汉摁着，说要砍下一只手呢！”
“这不了得！就没有王法了吗？”秦紫陌直向人群冲过去。
“少奶奶！你一介弱女子，就去了又有什么用？”小如一把扯住。
“顾不得这许多了……”秦紫陌甩袖挣出去。
挨近门首，尚未挤进去，就听里头传出弟弟秦砚池的哭声。“我家中拿不出那么多现银，你宽限我几日，定然连本加利还你……”
“你拿什么来还？你爹已经说得明白，他不会出一文钱的。”这个声音……秦紫陌奋力将面前人墙挤出一道缝隙向内张去。
是他！她微张的口再也合不拢。她的弟弟秦砚池狼狈地委顿在地，一铁塔似的黑汉一只大脚踩踏在他的后背上。在他面前立着一人，指掌间熟练地把玩着一柄尖刀。他忽微笑蹲下身，尖刀的锋刃缓缓滑过秦砚池的面颊和颈侧“你不用怕，我的刀极锋利，一刀下去不会很痛的。”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秦紫陌轻道。这低低的一句，立即让她成了全场视线的焦点。她忽然不在乎这些了，迎着他的目光缓步走到他跟前。
“你？”冷冽的目光在对上她的眼眸后一瞬间变得柔和起来，显然是认出了她。
“引他来这种地方的原来是你。亏我还以为你是帮我……”秦紫陌努力想维持声调平稳。
地上秦砚池回过神，翘首叠声呼道“姐姐救我！姐姐救救我！”
“你不会是认为——”长眸微微一眯，接着眼底竟浮起浓浓的笑意“没错。一切都是我精心策划的，只待你上钩。”
“你用意何在？”秦紫陌声音微颤。
“你说呢？”长眸微睐，剑眉轻挑，嘴角上扬。若在往日，面对他这样的笑容，她是会脸红的吧。可在此刻，她只有心寒。
“恭喜你，你的手保住了。”龙羽低头向秦砚池笑道。
“为……为什么……”
“我改主意了，与其砍你一只血淋淋的脏手，不如拿她来抵，春｜宵一刻值千金！便当你连本带利还我了。”长臂一探，美人入怀。
“你放肆！”秦紫陌又羞又怒，一掌朝他面上甩过去。他眼都没眨，一手便接了她的招，细弱的皓腕被他两根指头便箍了。他垂眸凝住她，忽嘴角勾出一抹邪笑。秦紫陌未及深思，就觉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瞬，她被扛上他的肩头。
“你做什么？快放开我！”秦紫陌踢腾着两脚，却什么也够不着，两只拳头抡圆了锤他，他根本若无其事。
“少奶奶……羽公子！求你放过我家少奶奶！”小如哭着哀求道。
龙羽笑望她一眼，举步往楼上去。
“羽公子！你可要连本带利讨回呀！”周围一些男人纷纷哄笑道。
“你这混蛋！放开我姐！”秦砚池嘶吼道，只见他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露，怎奈被踏得丝毫动弹不得。
“你倒骂我，到底是你混蛋还是我混蛋？是你到这儿来赌，赌输了没钱赔我才拿她抵赌债的不是？”龙羽冷笑问道。
“我混蛋……我是混蛋……”秦砚池大哭不断以头触地。“放过她……我愿以两只手为代价。”
“当真？”龙羽轻轻放下秦紫陌。
“当真。你动手吧！”秦砚池闭目道，说罢平伸出两手。
“砚池！你说什么傻话！”秦紫陌张目呼道。
“如此说来，你是愿意代他还了？”邪魅的声音贴着耳后响起。秦紫陌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动手啊！”秦砚池闭着眼睛吼道。
“好，是条汉子。将他衣袖撸起。”龙羽轻道。“我要动手了！”
秦砚池微微一震，双目闭得更紧，额上已有冷汗滚落。
“一……二……三——”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在场之人不知该捂目还是捂耳。
“有这么痛？”龙羽蹲下身。
秦砚池两手已僵直成鸡爪，几乎贴着他的指尖，一柄尖刀深深地插入地砖缝中。
“以后还要赌吗？”龙羽问。秦砚池虚弱地摇摇头。“死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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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谁才是少奶奶
更新时间2013…11…17 21：35：15 字数：2521
她真美！美得似不沾尘烟的仙子。这是秦紫陌心中给眼前女子的评价。
“柔儿！”凌枫迎上前。
柔儿……这女子便是水柔？秦紫陌立时呆住：原以为必是妖娆艳姝之流，不想竟是一副如此清丽脱俗的模样。不过细想来，若非这等人物，凌枫又怎会恋得这么痴？以至其他女子在他眼中都是庸脂俗粉……秦紫陌自嘲地浅笑，垂下眼帘。
“她是……”水柔清亮的水眸在秦紫陌身上流连不去。
“这是紫陌，是……”凌枫顿住，因为他不知该如何向水柔介绍她。
秦紫陌直直回视她的凝眸，凝神捕捉她眼中的每一丝变化：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这水眸中定会浮起浓浓的敌意和厌恶之色。然而没有，她清亮的水眸中只漾起柔暖的笑意“你好，原谅我的腿脚不便，不能起身相迎。”
秦紫陌怔了怔，旋即回以轻浅一笑“水姑娘客气。”
“你们何时到的？”凌枫不再理会他人，执起水柔的手柔声问。
“昨日就到了。”水柔面上微微一红，将手自他掌心轻轻抽离。
“他又浪到哪儿去了？如何放心将你一人留在此？”凌枫皱眉道。
“哥哥方才还在呢。”水柔左右顾盼道。
“算了，不知跑哪儿风｜流去了，不必管他，咱们进屋说话。”说罢俯身将她抱起，无视水柔的含羞挣扎亦不管身后的众多目光。
秦紫陌望着眼前的一对壁人，看起来真般配。自己完全是一个外人的存在，夹在他俩中间显得多么突兀。奇怪，看他二人如此，她的心头并无一丝痛楚。
“少奶奶……”小如轻轻扯扯她的衣袖，秦紫陌回身，只见她躲在自己身侧，极不友好地瞪视凌枫后脑勺，小嘴嘟起。
秦紫陌侧目给她一记警示，举步跟上。
这里是去往齐州城路途中必经的一个小镇，往来的商旅都会在此住上一晚，补给一下，便好应付次日一整天的车马劳顿。
客栈中歇息一宿，次日，一行人重新上路。多出来的只有水柔一人，她口中所说的那位护送她来此的哥哥，自始至终没有出现，车马套好后凌枫只吩咐出发，并不等此人，水柔也未提及，秦紫陌便也什么都没问。
凌家的两辆马车，秦紫陌主仆坐着一辆，另一辆装载着行李辎重。凌枫与水柔合乘一车，是水家护送她来此的那辆。一路颠簸，秦紫陌只静静地想着心思，不太说话。小如虽憋着一肚子的话，却因主子闷闷的，也说未敢找她说话，所以一路无话。向晚时分，车子终于停下，秦紫陌撩开布帘向外张去，车马停在一处窄窄的街中，一古旧的门庭前。
秦紫陌跳下车，双脚因长时间车马颠簸而麻木得失去知觉，触地后就觉两腿一软。
“当心！”一只手在后扶持她一把。
扶她的人居然是凌枫。这倒教秦紫陌大大的意外了一把。待她站稳，他的手火速撤回，仿佛她的身子是火炭。
“多谢。”秦紫陌微笑欠身，抬眸四目交接。
凌枫略一点头，移开眸光，转而去抱出车中的水柔，再经过秦紫陌身边时，目光掠都不曾掠向她。
秦紫陌盯着他的背影半晌，微微一笑。他对自己的敌意似乎少了，从前他的目光偶尔望向她，眼神能冻伤人。而刚刚，他的目光只是有些躲闪，并不冰冷。心情蓦然大好，倒不是心中要重新对他燃起希望，而是，没有人愿意总是被人厌恶吧！
秦紫陌不急着进门，且打量起眼前来。说是窄窄的街心，不若说是一条巷道。目光所及都是青砖高墙覆着灰瓦，显然是大宅子的后墙。眼前的门庭也是窄窄的两扇朱漆木门，因年代久远，门扇户枢下沉厚的石槽已爬满青苔，上头的斜纹凿印几乎磨平了。
“这是老宅的后门，前头是商铺，这个时候铺子已打烊了，我不想闹腾得四邻皆知，故而绕到这里来。行了一天路，大伙儿也都乏了，歇下养养精神明日再去会他们。”凌枫向水柔解释道。说罢拿起门上铜环连叩了七八声，门自内开了，开门的是一个胖胖的老者，约六十上下年纪。
“三少爷到了！阿生！快快接了三少爷少奶奶行李马车！”老者向身后呼道。
“马掌柜！”凌枫笑着招呼。
“哎呀三少爷！我等只留心着前头动静，不想你从后门来了，小老儿耳朵不好使，叫三少爷久等了！”
“我们才刚下马车，不曾久等。”凌枫笑答。
“多少年未见了，三少爷出落得丰明神秀仪表不凡哪！”老者扶住凌枫的肩膀上下打量赞道。
“十多年未见了，您老人家还如此硬朗。”凌枫笑道。
“托三少爷福，这把老骨头还算结实。”老者笑揖道。
“祖母每常说起，总叹念您老，说这里一应大小事务都是您亲力亲为，实是辛苦了您老人家。”
“哎呀三少爷你这样说真真是羞煞小老儿了！”老者摇首不迭，忽抬眼看到秦紫陌，上前作揖“这想必是少奶奶了。”
秦紫陌微笑还礼。
“咱们进屋说吧。”凌枫道。
“哎……好！三少爷请！”
阿生是一个年约十六七的黝黑少年，生得浓眉大眼。他将牲口车辆赶入门内，手脚麻利地卸下车中包袱，又将马匹赶入园角的牲口棚。
屋内早摆下了一桌酒菜，算不上丰盛却也齐整。
“我着老婆子自己制下几个酒菜为三少爷少奶奶接风。不成样子，望三少爷少奶奶不要见笑。”马掌柜笑道。
“您老请上座！”凌枫笑道。
“不敢不敢，三少爷您上座。”
两人推托了半天，最后马掌柜拗不过坐了首位。
“你们都来坐吧！”凌枫向旁边恭敬立着的小如和另外一对家仆夫妇道。
三人互望一眼，都笑着不敢上前。
“既然三少爷说了，大家都来坐吧，关起门都是一家子，没那么多规矩。”秦紫陌笑道。一面示意小如来自己身畔。
小如见主子如此一说，便不推托。其他人见她坐了，都扭捏着坐下。
“马掌柜是我们家最资深的一位老掌柜，我爷爷那会儿便在我家，亦是祖母最信得过的人，如今这里老宅连同铺子都是劳他老人家在管理着。”凌枫向身旁水柔介绍道。
马掌柜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她，只得口中连道“惭愧惭愧！”。他有些糊涂了，到底哪一位才是少奶奶？若说是先前所见过的那位，她现在坐得离三少爷远远的，而眼前这位，三少爷自始至终对她呵护有加，两人亲昵之态旁若无人。
“水柔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凌枫笑向马掌柜道。
“啊……”马掌柜立时了然，忙站起重新见过。
指老婆婆向凌枫道“这是贱内”。
复又指叫阿生的少年“这是我孙子马长生，我们都只叫他阿生。”
“阿生还不快见过三少爷！”
阿生忙离席，郑重行了跪礼。
自始至终，凌枫也没正式向马掌柜夫妇介绍秦紫陌这位正牌少奶奶。
第二十章 凌家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