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公主肯来。”
“不客气,于我不是什么大事。”
李凛从头到尾没敢露面,免得叫他老子知道是他暗中穿针引线的。他可没有皇姐那样的免死金牌。万一他老子要打他,肯定跟打铁一样,不手软的。
云霁从公主的殿中出来,看方才那名女官站在廊柱下看自己,再次感到眼熟,“这位姐姐,我以前见过你么?”
“谁是你姐姐。”那人说完这句,转身就走。
云霁自小到大,仗着面孔生的好,就算敌人也没这么对待过她,当即楞住,然后恍然,“不是我姐姐,哦,原来云家大小姐进宫在公主身边做了女官。”
不是就不是,你以为我想认你这个姐姐啊。
云霁拍拍手离开,回去就让展凤找了只北边的老参上云府去探病。依然是被挡驾,但听说云峰没有什么大碍,也就放心回去了。
边走边想,今儿真是好险啊。这京城不是久留之地啊。
她一直琢磨着这个问题,一直到北苑的策论考完,她跟着莫轻崖又回兵部供职,还是没想出个稳妥的法子。
莫轻崖看她发愁,便说:“北苑的人要派一批去西边,和西陵对峙。一个月后,校场点将,并不局限于北苑众人。但是皇上希望主将从北苑产生。”其实,小方同皇帝有时候走得太近,下边暗地里不是没有传言的。可他知道,方云纪是有真本事的人,绝不同于那些靠出卖自身获得升迁的人。生得这样好,方相偏又去了,造孽啊!
如果真的落到那样的境地,那就是明珠蒙尘。他爱才,所以宁可得罪皇帝也一而再的保举他。
此事,云霁倒还不知道,莫轻崖提前透给她,无非是希望她借此脱身。
“我会抓住机会。”
云霁小心的在家里呆着,练习武艺。而且频频出入北苑同窗的聚会。
在上场前几日,云峰使人把她唤了去。
“我并不赞同你去军营,和凤姑娘的顾虑是一样的。”
“这个,我会想办法掩饰的。只是,我担心到时恐怕连上场机会都没有。”
云峰喟叹,“看来你是主意已定了。好吧,我会尽力帮你。”心头溢满了心疼与无力。他这个小女儿,怎的如此命运多舛。幼年丧母,又不知生父为谁,然后落到一心利用的端王手上。
旋波啊旋波,你当年到底为何要不声不响的离开我。如果知道带给女儿的是这种命运,你在黄泉可会悔不当初?
“云相不必过于担心,我已经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云霁看他面带愁容,于是出言安慰。
云峰摇头,即便是宫里那个女儿,他也有办法关照到。可是,这个孩子……
“早知如此,当初就算违心答应皇上的条件,不顾你的意愿,我也该把你要回身边。”
云霁纳闷的问:“皇帝跟你谈过条件?”他应该是把自己掌控在手里更有利吧。这样可以不断涌来威胁云相。
“我曾经给你养父打过商量,他说他做不了主,也不肯替我带话。而皇上本人,也不愿和我说这个。”
“我——”当初要是问她,她肯定是不愿意回云府的。可是这两年看下来,云相待她,的确是疼爱有加。他甚至可以为了她,破坏自己立身处世的原则。而她,还欺骗他。
“我回去了,云相你多保重。”
“嗯。”
到了校场比武的前一日,李谪把云霁传进宫去。
“不准到校场去,炎夏人才济济,还用不着你一个女孩子上战场去。你去了,即便夺魁,朕不让你去你也去不了。”
云霁托腮在凳子上坐着,仰望天上挂着的那轮缺月。
“看什么呢?”
“月亮。”
“望月是为了思人,我就在你跟前,你望什么月。”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你。云霁没好气的想。
李谪虽然时时要吃叶惊鸿的醋,但心头还是认定云霁爱的是他。
“小时候,王爷对我来说就是高高在上的。”
“嗯?”听她突然说起小时候,李谪想起漠北的日子,忽而一笑,“你得闲就往我书房跑,我还高高在上?”他觉得那时犹是少年的自己,对这个小丫头已是无任包容了。哪晓得留在她心头的印象还是高高在上。
“你可一点都不亲和,不耐烦了就一挥手叫我出去。”可我偏喜欢进去,就在旁边看着你忙碌。
“我还抱你上街买过糖呢。”虽然是被缠得无奈,可是旁人他可没抱过。
“那你还把我摁在腿上打过我呢。”
段康尖起耳朵在外头听,今儿气氛挺好,一起忆当年呢。说起来,还是在漠北的时候两人融洽些。
“那你看月亮做什么?”
“我才发现,那时候在我心底,你就跟挂在天上那月亮一样,清清冷冷的,不好亲近。可是对我又有说不出的吸引力。”
李谪这个人本就清冷,没什么外露的热情,可是,“我对着你可不清冷。”后一句让他听了很舒坦。这是小丫头头回当面承认自己对她有吸引力。
云霁站起来,“皇上,我不会去校场的,凤姨还在等我,我回去了。”一旦云霁进宫,展凤就得等着她回到家才能睡得着。
“嗯,去吧。”
校场比武开始了三日,不少人上台比试,北苑众人的表现更是出彩。比起两年前,这两年在北苑的学习和军中的锻炼,成效已经明显显现出来。
负责主持的莫轻崖始终没看到云霁的身影出现。问罗怀秋,罗怀秋耸耸肩:“许是有人不让他来吧。”他是不想去的,他没什么建功立业的想法,可是又逼着他非去不可。皇帝师兄巴不得他离生生远些。”
他是求不得,云霁是避不开。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临走那天,云霁去送这些远行的同窗,罗怀秋还叮嘱她,有事没事多去陪陪杜生生。
“滚,我跟杜先生的情谊,还用得着你嘱咐。”
云霁调转马头便去了杜生生的戏园子,结果小学徒告诉他,说班主被蒋了舅请去探亲去了。
蒋了舅?云霁心念电转,“在哪里?”
小学徒有些迟疑的看着他,“方少爷,我不知道。”
云霁掏出一锭银子,“你知道这个就是你的,你不知道,你看看这棵树。”她手上运气往树上凌空一劈,两个人那么粗的树立时断裂。
“去、去游湖了。”
云霁把银子给他,打马而去。远远听到那小学徒说:“唉,一个了舅,一个相了公子,这下子热闹了。”
没错,有热闹了!
云霁一路寻了去,眼见亲贵们爱去的南湖被蒋家的家丁封了,不许外人进出。
哼,好大的势力啊。听说蒋皇后告诫后宫诸妃要约束家人,不得仗势妄为,她自己做得可不是太好。
云霁从马上直接一跃而起,跃过那些家丁,在水面上借三次力,这才跃到了湖中央的游船上。
来的可真是时候,蒋讷那厮正凑头想吃杜生生的豆腐,杜生生眼中有藏着的厌恶,正要使手段规避,就见云霁凌空而来。
蒋讷见他呆住,也转头去看,结果还没看清,就让人抡圆胳膊给了他一耳光,打得很响,以至于湖边上的蒋府家丁都听到了。
还不止如此,他们眼见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在少爷被打得退了一步,到了船边立足未稳之际,又是一脚抬起,狠狠将少爷踹进了湖里。扑通一声,溅起好大水花。
“少爷不会水,救少爷!”一时岸边就听人在喊,有人跳进水里,撑船的人眼见起了这样的变故,也赶紧把撑船的杆子抵到在水里扑腾的蒋少爷面前。
云霁长啸一声,揽住杜生生的腰,依然从水面借力,跃上马背,扬长而去。
杜生生在马背上坐稳,没好气的说:“谢了,英雄!”
“不客气!”云起扬声笑着,说不出的开心。
“亏你想得出来,也不怕蒋皇后记恨你?”
“她恨我的理由多了去了,不差这一条。”那日,云霁以她的敏感知道,蒋皇后察觉了皇帝对他的感情。迟迟没有动手不过是没找到合适机会。
“倒是先生,这回要被我连累了。”
“不妨事,我也是不差这一件事,你能得偿所愿就好。”
不出一个时辰,方相公子和蒋了舅为了彩晖班班主杜生生,争风吃醋,以致方相公子痛殴蒋了舅,将其踢下湖去的事就在京城传开了。
云峰是时正在吃药,这次西去,皇帝压根不准云霁上场。他正在头痛,就听管家进来说了这个消息。
“那她现在人呢?”
“听说让宫里的人捉进宫了。”
“蒋家的反应呢,蒋皇后呢?”
“消息传进宫,皇后立时便求见皇上,说要让方云纪给蒋家一个交代。至于了丈那边,暂时没说什么。了舅说,绝不与方云纪善罢甘休。”
“她现在人在皇上手里?”
“是的。”
83
李谪做了个深呼吸,压下再一次翻滚在胸口的怒气。
其实每个人被气坏了,都会有揍人的冲动。端看能不能忍下来。即便在她幼时,他每每说着‘绝不轻拿轻放’,但总是手下留情的。
面前跪着不出声的这个女孩儿,总是能勾动他心底最后那丝柔软。
可是,她却是一心想要逃离他。
“这使的是什么计?三十六计走为上?”他仰靠在扶手上,一手遮着脸上的表情。
云霁跪在龙案下,一声不敢吭。她是在杜生生的戏园子被宫中侍卫带走的。好歹肖俊念着多年情谊,没当众给她难堪,而是客客气气的把她请进了宫。
“小爷,这回你可把事情闹大发了。你护着杜先生也不能一脚把了舅踹湖里去啊。这让皇后、让了丈怎么下得来台。方相又不在了,唉!”
云霁低着头骑马,一言不发。肖俊顿了一下,又说:“好在皇上必然是会护着你的,可是你也不能叫他太难做啊。”
肖俊是大内副统领,云霁时常进宫他自然知晓。只是,一边是爱徒,一边是皇后跟了丈,皇上恐怕还是得惩罚小方给皇后出气才是。这个程度嘛,端看这个徒弟在皇帝心中的位置的。坊间风传皇帝和这个徒弟之间有点暧昧,他看着也有点这个架势。可是,那是皇帝,你再受宠,大不过江山去,蒋了丈可是皇帝的一大臂助啊,尤其军中他的门生故旧可是不少。
“肖统领,回头凤姨来打听,烦你跟他说一声我没事。”
“我、我、我会的。”
云霁扑哧声笑出来,“我说,又不是凤姨现在就来了,你怎么就开始结巴了?”
旁边传来几个肖俊手下的憋笑声,从漠北来的都知道肖俊暗恋展凤多年无果。但是至今仍然不曾娶妻。
众人得闻方相遗言,觉得首领这回该有希望了。结果还是没戏。不过,眼下不就是个契机。方公子再怎么样,总是方相独子,皇帝爱徒。蒋家总不能要了他的命去。大家倒也不太担忧。
期间有蒋家的人过来,肖俊以现在要把人带去见皇帝,一切等候皇上发落为由让手下围着云霁经过管道入宫。那架势,不像是押送,倒像是保护。
云霁进到乾元殿,老老实实跪下,就听到李谪的喘息声越来越急,她头也不抬,默默跪着。
“别跟朕说,你是帮杜生生的忙,他用得着你这么拙劣的方式去帮忙?说,他事先知不知道?”
“杜先生不知,我也不敢这么连累他。”
“一人做事一人当,够义气啊。”
段康轻声在外头说:“皇上,皇后来了。”
“叫她回去,这乾元殿是她随随便便就逛过来的地方?反了天了。”李谪的声音不小,外头完全听得到。
段康看蒋敏的脸胀得通红,忙赔着笑脸说:“皇后,皇上让气坏了,正收拾方公子呢。您也消消气,先回去等消息。”
李谪这么大声说话,蒋敏还是头一回听到。他虽然清冷,却一贯是温文尔雅的,看来确实被气得不轻。
这方家小子,在他心头竟如此的有分量么。
殴打了舅,这吗一条罪名,到底能把他治到什么地步。
蒋敏转身去了清宁殿,求见太后。太后前两日刚避暑回来。纤羽不同她去,是怕被何惧找上。但太后却是不怕,她从来任性,但绝不是会变卦的人。既然站到了儿子一边,就不会在被兄长拉过去。因此,李谪是很放心她的。
这么打一件事,太后自然也听说了。心里还说可惜,那么漂亮的孩子,硬生生叫她儿子掰弯了。怎么又跟个戏子搞上了,他也不怕皇帝吃飞醋?
还有这个来找婆婆做主的儿媳,何未央其实是很看不上的。拢不住男人的心,来找婆婆有什么用。当年她婆婆可是差点以死相逼了,她还不是照样傲立后宫,一支独放。
所以,关键是把男人收服了。这李家的男人通常都不太听亲娘的话,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
“男人的心,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