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公子回来了。”王妈看到公子入画独自一人出现在书墨斋前,惊喜的叫道,而
后忽然想到了什么,“寄白小姐呢?”
公子入画慢慢的抬头看了王妈一眼,淡漠而温凉,似乎看的又不是她,透过她看
着不知名的什么。慢慢的走过王妈身边,安静的,沉默的。
王妈身子一僵,转过身去看公子入画离去的背影,无端萧瑟。
寄白她……?
却是不敢上前再问什么,只得也放下了手上的物什安安静静的跟在公子入画身后
,路上陆陆续续又碰上了一些书墨斋的人,皆是给公子入画问安而不得回应转而似醒
悟了什么跟在王妈身后慢慢随公子入画的脚步。
公子入画却不是回的东厢,而是寄白所住的西厢,王妈等虽觉得奇怪却是不敢问
出口,只守在西厢口看着公子入画慢慢的推门而入。
公子入画直接转了绣屏进去,伸手推开了寄白里间的小门。略略抬高了手便抓住
了迎面而来的一颗铁球。
“过了这许久,竟连机关都懒得换新。”他摇头轻叹道。
若是寄白知晓此时公子入画熟门熟路的进到她的小房间,不知是否会惊骇到?
答案自然是不会的,因为她最后的画,原本就是为他一人而画。
公子入画慢慢抚过寄白列在四周的画,她虽向他习画却偏好西洋画风,平日里的
画作亦不用心,只作平庸。
若非那时他曾误闯她的寝房想来直至今日也寻不出她怠懒的痕迹。
寄白曾问他何时喜欢的她,他却是连自己都不知,只知道在他发现自己的心意时
已经避之不及了。
她的裸像他已然不是第一次看见,初时的惊讶和不好意思被瞧见她眼中从未见过
的桀骜不驯所吸引。
那样的骄傲,让这个女子的脸耀眼而光华满室,也是那时他才开始真正关注这个
平日里并不显眼的徒儿。
喜欢走路时一晃一晃的虚浮,走过千百遍的路转眼就会忘记方向,时常站在院中
的桃树下一站便是半日,更喜欢坐在灶房里安安静静发呆,蜷着小小的身子,只愿他
人忘记自己。
这样的人竟会拥有那样的睥睨天下的傲然,绝不会落入旁人眼中的倨傲神情,黑
眸璀璨如星辰,每一个眼神都昭示着张扬,和难掩的妩媚。
这样的人,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或许就是这份探求,他才会沉浸其间无法自拔,即使重回幕家也在所不惜。
而你呢?公子入画指尖轻轻滑过寄白最后的裸像上,旁的落着一行字,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第62章 异果奇蛇
寄白再凝神去听,却是又什么都没有了,有些分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落的喃喃道,“果然是我听错了,不过是累极产生的幻听罢了。”怎么会是师父的声音呢,这么远,这么远……
莫辛应该已经让师父吃下白冬了吧,这样又多好,没有自己这么个麻烦人在他身旁,他也不必如此费心。寄白忽而想到那时凤诗哭着倒在师父的怀中时的景象,心便又开始一阵一阵的悸痛,酸涩漫在心头怎么也挥之不去。
不过都是自己骗自己,如果师父真的抱了别的女子,她怕根本不能同现在般想象的淡然吧。
寄白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将未沾上血迹的亵衣穿上,转而在河中浸洗外衣。外衣方浸到水中,血便遇血而融,迅速飘散在河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寄白愣住,忙将外衣提起,惊奇的发现原本沾染了血迹的白色外衫如同新制的衣物,干净的厉害。
她抬头望着天,谁来告诉她这个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正想着,墓头回一蹦一蹦的蹦到她身边,将口中叼着的两枚果子扔在寄白怀中,叫了两声抬眼看着她。寄白提着连着果子的枝叶,放在眼前细细端详,“为何这果子是惨青惨青的,这根树枝反倒红的透透的?”
墓头回吧眨着眼睛直将果子往寄白嘴里送,寄白头往后偏了偏,躲了,“好吧,我也知道你不会害我的,不过至少先洗一洗?”
墓头回小脑袋摇晃的厉害,伸出爪子将那果子上的叶拍掉扔在河里,转瞬便消融了。
寄白怔忡的更厉害了,后背一阵一阵的发凉,揉着墓头回的脑袋道,“你倒是告诉我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处处充斥着诡异。”风景再是秀美她也无心欣赏,更怕是无命欣赏。
又是忽然想到方才她可是在这河里浸浴过的!连忙看了看自己身上,直确信没有失了某块这才放心的吐了口气。不过却是又奇怪的了,为何她没事?想到那诡异的消失的血迹和叶片,寄白直觉有股阴气直戳她的脊梁骨。
想了半天也没有任何结论的寄白苦笑着接过墓头回手上的果子,“反正这条命自悬崖上下来我就当是没了。”说着将果子塞进嘴里吃,果子方才入口,寄白眼前一亮,就知此果必为上品,鲜嫩多汁,清透而自有一股果香,汁甜如蜜,润入肺腑。全然没有面上的青涩。
寄白三两下就吃完了,意犹未尽的抿了抿唇,一看墓头回竟也是一脸口水下滴的表情,嘴角抽了一下,“这才带回两个,小家伙你自个儿没吃的?”
墓头回可怜兮兮的叫了两声便往远处窜去,示意寄白跟上,寄白将外衫匆匆套上便跟着墓头回而去,白虎已然转醒,虎啸了一声便两步窜到寄白身旁,随着寄白去。
这谷间瞧着并不十分大,四周都是高高的山,悬崖峭壁,寄白随墓头回走了几步转而进到一处深林里,全是不知名的树,结着各色各样的果子,青红交接,大小不一,形状各异,气味亦是各不相同,混杂着味道却是不难闻,相反仍是能嗅出果香,淡淡的,甜甜的。
“这些,都能吃吗?”寄白好奇的停下脚步,抬眼看着顶上压下来的树枝,上头落着一颗饱满鲜红的果子,轻轻在枝桠间摇晃,仿佛在召唤寄白去摘下。
墓头回猛的窜回来毫不留情的一爪子将那果子打落在地,那红红的鲜艳的饱满的果子骨碌碌的滚了两下就开始慢慢腐烂在地上了。
寄白微微张着口,有些呆滞,僵硬的转身,只得继续跟在墓头回身后,且忽略这一路上看到的各种让人垂涎的鲜果,而愈是往里而去,树的颜色便愈为深邃,叫不出名字的果子也愈是小,颜色愈是青涩。
说实在的寄白极怕在树下行走,因为她不知道何时会忽然从树上落下一只软软的,黑黑的或是绿绿的小毛虫,那贴在皮肤上令人战栗的触感她这辈子都不想尝试第二次。
而说到这个又得感谢莫辛了,莫辛与虫打各种各样的交道,在寄白年幼时莫辛最大的恶趣味就是让寄白与她的“宝贝”单独相处,美其名曰战胜恐惧。
而托莫辛的福,寄白直到如今对这些软体的毛虫仍是毫无抵抗能力。
值得欣慰的是,寄白走了这许久也没有碰到任何让她有熟悉阴影的毛虫,跟着墓头回又走了两个转弯面前豁然开朗,没有密密生长的树,连地上都是干干净净的白土,没有半点草木生长。
白土?寄白这才反应过来,这里的土壤颜色同外边的天差地别,而在这白土之上,远远的看去唯有一株孤零零的树傲然立在其上。
看着那树干同叶片火红而通透,其间藏着的小小的惨青惨青的果子,不正是墓头回叼来给她的?寄白询问看着墓头回,却见墓头回目露惧意叫了一声即窜到了白虎的身后。
寄白再看去,差点惊叫出声,方才没有细瞧看不出来,那树干上不正盘着一条巨大的火色巨蟒?
寄白不用看都知道自己肯定身上已经爬满的鸡皮疙瘩,对蛇她虽谈不上对毛虫的恶心感,也实在是没什么好感,尤其是这么粗大的一条蛇!
那火色的巨蟒好似嗅到了他们的气味,倏地睁开了眼,眼睛是混沌沌的黄绿色,锐利的光芒直直的朝他们射来,无端给寄白一种阴毒的感觉,寄白手脚僵硬的看着那条蛇慢慢从环绕着的树干上下来,朝着他们蜿蜒爬行而来,寄白愈是看的清那蛇的样子。
全身覆盖着厚厚的血色鳞片,蛇头呈尖角状,身体呈长筒形,长约有两尺有余而三尺不足,头颈高高翘起,躯尾摆动,吐着火红的蛇信,腹部则有如盛开的花朵状的黑白斑,美丽而可怖。
眼见着那大蛇以极快的速度朝她们迅速游走过来,寄白却似双脚被钉在地上般半点无法动弹,只得哭丧着脸颤抖道,“白虎。”
白虎甩掉抱在它尾巴上的墓头回大吼了一声便窜到寄白面前与迅速到得面前的大蛇对峙。
那蛇却似忽然碰到了什么,倏地停在了离寄白不到三尺的面前,焦躁的在那不断蜿蜒绕行,时不时吐着火红的蛇信,却是不敢近寄白的身。
白虎大吼着就要往那蛇扑去,前爪才落在那白土上便似被惊到了,又是一声吼,跳回了后面。
寄白却是看的真切,那白土分明是热力惊人,白虎前爪才搭上便被烫到了,那蛇果真是古怪的很,极耐热的。却也说来奇怪,白土虽是热这空气中却无一丝燥热,相反是气息极宜人,温凉舒适。
寄白似是又想到了什么,迟疑的走出,蹲下试探着用手去触碰那白土,果真是极热的,却也是十分奇怪她虽觉得热身体却毫无不适,也没有被烫到。
怎么会这样,她知道自己体温分明是偏低的,碰到这么高的热力不会毫无感觉。
看着面前焦躁游走的巨蛇,寄白又回头看了看抱着树的墓头回,有些了悟,“是因为那两颗果子?”
墓头回点着小脑袋,窜下来撞了撞寄白的小腿,示意寄白往那上头走,寄白有些无奈的笑笑,“我迟早会被你们弄疯掉。”却也慢慢的踏上那片白土,看着那蛇又游走过来,她忙蹲下去抱着头。
好半晌寄白也没听到任何动静,身体也是没有任何不适,便慢慢抬起了脑袋,正见着那大蛇蛇头与她的脸离不到半尺,慌得一下坐在了地上,却见那蛇并无攻击之意这才慢慢缓过神来。
拍着心口慢慢喘气的寄白仍是一脸警惕的看着面前的大蛇,那大蛇似有所觉,吐着鲜红的蛇信离了寄白往那株红叶青果而去,不再盘旋在树干上,而是在底下将自己盘成一个大圈作休憩状。
寄白咬着下唇,有些吃不准它的意思,白虎在那林中暴躁的想冲进来,却无法的怒吼着,墓头回则觑了个空,爪子搭在一棵树上便将自己晃荡晃荡的甩了进来,而在落在地上的同时又立刻高高跳起,连着这番动作,竟也给它到得了那蛇守护的树下,立在枝桠上,张口便咬断了一根树枝,咬在嘴里又立刻如法炮制的往林中窜去。
却是给大蛇嗅到了气味,立马睁了眼,只留下一道残影的直追而去,眼见着就咬到了墓头回,半空中的墓头回小脚一缩,直直的蹬在了那大蛇的脑袋上,借力狂窜而去。
寄白看着这瞬间发生的事,了悟方才墓头回拿来的果子是怎么回事了,偷的是惊心动魄。
那大蛇又失果子,复又焦躁了起来,绕着寄白直打转。
寄白无奈的看着那大蛇,无语的看着在外头手舞足蹈的墓头回。
第63章 悬崖睡神
大蛇放弃了跟墓头回的缠斗,回到树下用蛇尾去卷那树上的果子,卷下一个就咬在嘴里游走着去送给寄白。如果说对那大蛇没有恐惧那是不可能的,更不用说这么个血盆大口张着立在她面前。
寄白想了想还是摇摇头,示意自己可以摘,背靠着那株红干青果的树,她干脆什么也不管的摘了上头的果子就往嘴里送,心里默默道本来就是怪胎也不差这么一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寄白闭着双眸在树下又静静的坐了一会,白虎和墓头回则半伏在地上静静的看着她。
半晌她忽而睁了眼,看着白虎微微一笑,“接下来我们做什么去呢?”
那蛇匍匐在她面前,安静的,火色的鳞片在微微的光下竟有些亮,听着这话蛇目大睁,火红的蛇信吐出,似在说什么。寄白苦笑,“我不是蛇语者。”别是它也想跟着她,她……怕。
也不知道算作谁的妥协,再出那片深林的时候就是一蛇一虎一狸一人了,寄白抬眼看了看天,一时吃不准已是什么时辰了,天上隔着厚厚的云雾,天色亦是半灰不暗,也不管,开始在山谷间转悠,先寻一处暂作休憩的地方才是紧要。
勉强寻得一个能容身的小洞穴,寄白猫着腰坐在里面的大石上,看着偌大的山谷,又抬眼看向天,有些迷惘的开始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