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武彦殊看着游潇,微叹:“隐师大会,我虽然那么说,但是即使苏淼不就范,我无数次设想,我想那个时候便是丢掉天下,我也下不去手的。”
“我时常想,如果我能早点把自己的心想明白,早点让你明白我的心意。那么是不是……一切都有改变?所以,我后悔我们当初斗来斗去,却成了现在这样。”
“明明我们都有感觉,但,你我都太骄傲,即使有时明明可以感觉到,也断然不肯承认。”
游潇笑,或许,这也是她此生唯一的憾事。
如果,早日明白,早日说出口,两人又何必再卷入这场是非纷乱?华颖拱手相送,携手江湖,浪迹天涯,快意平生……
“也不算太晚,现在明白。至少,不是在我死后你在我坟前说给我听。”
武彦殊沉默,看着游潇全是痛惜。
“我游潇一生,大半浪迹于江湖,骑最快的马,喝最烈的酒,吃最好的美食,从不曾看人脸色,潇洒半生。前有小杨并辔江湖,快意红尘;后还能遇见你肯为我放弃大好天下。”
“且笑天下何人有我独厚?此生又夫复何求?人怎可奢求太多?便死了,也可瞑目。”
“……我的一生没你精彩,所以我还可以要求。虽然才华耀目,但是受到的约束太多,我不快乐,直到遇见你,可以任性地做很多事情……”武彦殊看着虚空,仿佛想起那些过去。
“你还会遇到更适合你的。”游潇轻叹。
“我说过,此生唯你。”武彦殊仍然坚定决绝。
“时间会磨灭一切的。”游潇皱眉,要发作了吗?轻笑安慰着武彦殊。
“这个世间只有一个你,一个公子潇,纵过千万年,也只有你一个游潇。”
“呵……”能得他如此赞,游潇想笑,却按住心口倒了下去,四肢开始冰冷。
“游潇!”武彦殊赶紧扶住她,心凉到极致,好害怕,就这样失去她?果然还是不行吗?明明逼出来这么多毒血,却还是干净不了吗?
游潇忍住痛,从衣衫里拿出一瓶药,倒了一粒朱丹,脸上露出一股决绝,便要吃下去。
武彦殊心头一痛,夺过:“游潇!你不要命了!”
游潇费力地扯出一丝笑:“……你的法子不管用,不如……试试我的。”
“可是……”武彦殊看着手中的朱丹:“这是赤云丹啊,同样是天下至毒。”
“你还不懂么?我别无选择,只能以毒攻毒试试。”
武彦殊缓缓吸了口气:“游潇,你真狠。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让我赌一把吧,一阴一阳,一寒一热,虽然凶险,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法子。”
“要是不成呢?”
“冰雨之毒,无药可解的。你若是不让我吃,恐怕便是你功力高强也控制不了,我连今晚都过不了。”
武彦殊闻言,顿时哑口。
“我有无忧丹,如果赤云丹不行,还可以吃一颗,给我吧。”
武彦殊不说话,有些颤抖地将赤云丹喂到她嘴边,看着她将那个天下至毒吃了下去。
刚一吞下去,没过多久,游潇全身一阵抽搐,吐出一大口鲜血,软软倒在武彦殊怀中。
武彦殊木然看着虚空处,真的不敢低头去看,生怕这一看,便就此阴阳两隔。
好半晌,才深处颤抖的手去探她的脉搏。不稳定,异常紊乱,全身忽冷忽热,但是,总算不至于没有脉搏。
武彦殊这才缓缓呼出口气,紧紧抱着游潇。
不知过了多久,游潇睁眼,察觉体内的两种剧毒,但至少证明她赢了,赤云丹跟冰雨,一阴一阳,正好相克,虽然不祈求它能解了冰雨,但是能缓一缓,让她再多拥有一些时日可以跟他在一起,那么她就很高兴了。
哪怕,受尽两毒噬心之苦。
“怎么样?”武彦殊急切问。
“很难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毒发。”
“我带你去找何神医,你撑一下。”
“不,走西南,菊花坳。”
“为什么?”他只能想到,何神医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因为,他有不亚于何神医的解毒本事。”
其实,不过苟延残喘罢了,我早已毒入肺腑,药石无灵。
武彦殊不再说话,收拾东西。两人共骑一骑,往西南的菊花坳赶去。
路上游潇昏昏沉沉,时而发作,忽冷忽热。也幸好武彦殊的内力还能暂时压制住,渐渐到后来,两种毒慢慢地应该是冰雨占了上风,大多时候都会变得冰冷。
一路上,也遭受几批天教的拦截,不过都不算厉害,也都摆平。
三日后,到得一个小镇,被陶洁茵两人率众追上,看来,她始终想杀了游潇。
“武彦殊,既然你无情,别怪我心狠。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放下那他,我饶你不死。”陶洁茵身后是琴使,还有几百名教众将他们围得死死的。
“我说过,你若伤她,我不会放过你。”
“这四周都是我的人,你们插翅难飞。”
“你别逼我。”
“逼你又怎样?不逼你又怎样?反正我也得不到的也不会让别人得到。动手!”陶洁茵咬牙说出这句话。
武彦殊眉间煞气忽现,凌天剑出。
许是受了剑气肃杀所感,游潇在武彦殊怀中惊醒,转头便看见陶洁茵恨恨的眼神,微微一笑:“就凭你,还没资格要我的命。”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青烟,顿时浓烟笼罩:“走,西南。”
“你别以为你能走得了。”陶洁茵扬声道。
果然没走多久,陶洁茵快马赶上。
游潇轻声道:“走,快走,没多远了。”
武彦殊点头,陶洁茵自是不肯善罢甘休。
但是索性他们是骑马的,一大教众步行正往这边过来,所以很轻易的让游潇两人突围而出。
没多久,便发现一树林,林边一石碑:“擅入者死!”触目惊心,满是肃杀。
游潇挣扎着下马,然后当先走入:“把马赶走,他们若敢进来,便是找死。”
武彦殊照做,扶着游潇走入树林。
一走进,便发现阵法迷魂,知道应该是相当厉害的阵法。
“跟着我,一步也别走错。”游潇说着伸手拉住武彦殊。
武彦殊见她神色不好,关切道:“你没事吧?”
游潇暗自皱眉,嘴上却道:“没事。”
兜兜转转看似很大的树林,只是走了约摸一刻钟,便出了树林,豁然开朗。
只见群山环绕,一条小溪贯穿众山。正是深秋时节,遍地开满的菊花。
一切,都是记忆中的样子,都没有变。
游潇想,这个时节,也是菊花坳最美的季节。能跟他在这里一起度过最后的日子,挺好。
走过一条小道,游潇却蓦地倒在花丛之中。
武彦殊大急,赶紧抱起来把住她的脉,输入真气暂时缓缓,便背起她往前走去。
没多远,便看见两间茅屋,打开门,见地面桌上皆有薄薄一层灰,知道定也是很久没人住了,不觉皱眉,游潇所说之人倘若不在,那她该怎么办?
当先将游潇带入房间,放在床上,察看无碍,便四处看看等着游潇苏醒。
看着外面景色怡人,又想起树林那阵法,想必定是个前辈高人隐居于此,还真有点世外菊园的味道。
走过那条小河,对面岸边倒还被人栽种了很多药材,也还有些蔬果。
武彦殊看着实在很美妙,这种隐居的生活,便如何神医夫妇,和谐无忧。如果可以跟游潇在这里一辈子便好了,可是……
茅屋里有备用的米,炊具碗筷一应俱全,武彦殊摘了些食材,又打了两只山鸡给游潇煮了锅粥。
直到晚上,游潇才苏醒,喝着武彦殊亲手煮给她的粥,不由感动,胃口大好:“你有一身武艺我不奇怪,可为什么还有一身厨艺呢?”
“我经常会亲手给我娘亲煮,她去世之后,有段时间我跟武家水火不容,所以也是我自己动手煮的多。”
游潇见他说得轻描淡写,也不想多问,她记得那日在素锦轩亭中他要杀自己,也是因为自己口不择言后刺痛了他。
“好吃吗?以后天天煮给你吃。”
游潇微笑点点头,下床,看着房间里熟悉的一切:“你可能应该猜到了吧?这是我长大的地方。”
武彦殊默默点头,不算意外。
“我们运气不怎么好呢,他刚刚好出去云游了,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可能回来的时候……”游潇其实还是很想见那个亦师亦父的臭老头一面的,言语中很是落寞。其实根本也知道他也没办法,只是想见他最后一面。
“那我们立刻去找何神医。”
游潇微笑着摇摇头:“人自有命,别说我走不到,便是走到了,也不是能解。你看这里风景如何?”
武彦殊默默点头:“青山碧水,菊花争艳,好。”
“那我们便在这里过几日逍遥日子好吗?别人进不来,也不必管外面的一切事。
武彦殊点头,他除了点头,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来,我带你四处看看。“游潇拉着武彦殊的手兴奋地走了出去。
从房间说到院子,一草一木,从小河说到青山,一样样都有它们的故事。说到游潇小时候怎么调皮,让那个人头疼了很久,说到她不安心练武功,说到她属于一日不打不骂,上房揭瓦,说到她怎么认识了小杨,说到她怎么离了这里开始闯荡江湖。
两人在那里住了两天,游潇发作的频率越来越多,经常是一睡好久,脉象也渐渐微弱,游潇自知时日不多,只想好好陪他。
说完了游潇的故事,又说武彦殊的故事,从出生到现在,一样一样,只要能想起来的。
如果,我们能早像这样,该多好。现在时日无多,游潇一日不日一日,真不知道哪天忽然就毒发,每次武彦殊都担心游潇会不会就此行不过来。或许是明天,或许是后天?
两人都觉得这几日是此生最幸福,也是最难过的日子。幸福有他相伴,痛苦是要看着她的生命一日日流逝,而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
两人在一处看月景,游潇忽然毫无预兆地吐血倒地,武彦殊先是输了真气,却没反应,不由大急,抱着游潇回去。
刚进门,忽然一旋身避开杀着,百忙中抽出手还了一招。
黑暗中偷袭之人停了手,只是冷冷道:”你是谁?“这个地方,那个阵势,能找到且走进来的人少之又少,还以为是那个丫头跟小杨那小子,但是刚刚交手一招,已经知道断然不是,而且来人武功一流。
”你若是天教之人那么便动手吧,如果不是我等会解释给你听,我急着救人,耽误不得。“武彦殊声音有些焦急,若是平日,他断不会如此客气,只是刚刚交手一招,已经感觉那人武功不在自己之下,而自己确实着急游潇。
那人默了一会儿,缓缓让开,自去点了油灯。
武彦殊得他让路,赶紧把游潇抱进内屋,口中忙道:”多谢。“也来不及管他到底是谁。
那人点了灯,也跟着拿进了内屋,只见那男子将怀中青衣人放在床上,然后才回头看他。
武彦殊只见门边那人须发皆白,只是漠漠看着武彦殊,又瞥一眼床上的人,道:”他中毒了?“
武彦殊点头,心中立刻想对游潇施救,但是却有些顾忌这个不明人物在旁,倘若趁他运功之时对他出手,实在不妙。
白发人径直走了进来,将油灯放在桌子上,然后转身走出门去冷冷道:”两个小毛孩,我要杀你们容易很。“
武彦殊皱眉,听到那个白发人走了出去,武彦殊料想他自持身份也不会偷袭,也管不了那么多,只得先运功救人。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游潇醒来了一瞬,但是没说一句话,又睡了过去。
武彦殊叹了口气,收功,转身想出去给她弄点东西吃。
一出门,便看到那个白发人端坐在外间,这才想起还有这个陌生人。
”前辈,有时间便跟你细说,我先去弄点东西个给她吃。“武彦殊恭恭敬敬地道。
”我正好也饿了。“那人只是漠然道。
”……那好,我多弄一份。“武彦殊忍住想问他是谁的冲动,心想把游潇安置好了再说不迟,免得生出不必要的麻烦,便转身去了。
白发人坐着,似乎在想这黑衣人是什么身份。忽然听到内屋有呻吟声,料想也是那个中毒的人,想了想,转身进去看看到底中了什么毒。
这一看,便觉床上之人有些眼熟,待拨正她的脸,不觉深吸一口气。
武彦殊煮了一锅粥,端进来不见了白发人身影,不觉皱眉,放了粥便进了内屋。
这一刚进门,便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只见一只赤红的蝎子正翘起尾巴在游潇手上爬,大急立时动手:”住手,你再动她我杀了你!“
那白发人却连抬头都不曾,只是冷声淡淡道:”你若想她